屋外细细簌簌的,是下雨的声音。 马上要清明了,这几日都是连绵不绝的阴雨天。 阴雨天,连带着人的心情都不好了。 “昨夜朕又看见了了好几个催朕立后的奏折,你说那些老东西烦不烦?”大概是因为聊到了谢庭川不会答复,他另起了一个话头。 谢庭川听到“立后”二字,宛若清潭的眸中才漾出些许波纹:“陛下如今……也该立后了。” 贺昭闻言,将人紧紧地扣在怀中,报复似的咬了一下他的肩头,眼中闪烁着几分玩味与寒光:“行啊,不如谢将军帮朕选一选,这皇后让谁来当合适?” 谢庭川的眼睫颤了颤:“微臣不敢妄言。” “朕本想给谢将军办一个接风宴,但没成想谢将军如此关心朕的私事。既然如此,不顾改成游芳宴,让太妃做东,邀请京中所有达官显贵家中的适婚女子,将军觉得如何?” 游芳宴和选秀差不多,若是被皇上看中了就能进宫侍奉左右,封为妃嫔。 谢庭川对上了贺昭的目光,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陛下……做主就是。” 听到他这样说,贺昭脸上的笑慢慢敛回:“那就这么定了,就……后日如何?” 谢庭川哑声道:“时间仓促,恐怕太妃会力不从心。” “心意到了就好,本来就是为了给朕选妃立后,看人罢了,旁的也不用看什么,用不着大操大办。”贺昭坐起身来,手覆在了他的腹部,眸光暗沉了下来,“可惜啊,谢将军若是能生就好了。” 他微微俯身,压在谢庭川的耳边,缓缓道:“说不定朕一高兴,会立他为皇太子。算起来,也确实是长子。” 谢庭川听得唇色发白,他身子猛烈地颤了一下,往后退去,有意拉开与贺昭的距离,眼神中满是疏离和防备:“微臣惶恐。” 贺昭总是在自己面前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下流话,就是想给他难堪。 偏偏谢庭川就是面皮薄的人,禁不住这样的言语羞辱。 他的肤色白,大抵也只有这种时候,会浮出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气着了,也像是羞着了。 “皇上立后,是国事,而非私事。”他又断断续续地补充道。 贺昭看着他,猛地将人拽了回来,紧紧擒着对方的手,用有些威胁的语气道:“国事也好,私事也罢,将军心中想的是什么朕一清二楚。朕知道谢将军想早点解脱,但朕可以告诉你,这辈子朕都不会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要朕活一天,谢将军就得受一天苦。” 谢庭川的神色有些木了:“臣不敢。” “呵。”贺昭的语气缓和了几分,“穿戴洗漱好之后,去正殿伺候磨墨。” “是……”谢庭川颔首道。 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有在紫宸殿办公的时候会和缓一些。 一个专心批折子,一个沉默地研磨,也算是难得的和谐。 陈德宁已经派人去跟太妃说游芳宴的事情了,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年纪大了,糊涂听错了。 他没敢看贺昭,只是望向了一边的谢庭川,对方也只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别开眼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心中大骇,却也恭恭敬敬听了吩咐,差人办事。 自打进了紫宸殿之后,贺昭就没再理会过谢庭川。 谢庭川是个闷葫芦,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开口。 二人像是对峙着一样,谁也没有主动低头。 “陆家那个小幺经常找你吗?”贺昭忽然出声道,“从前在燮林书院读书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你们俩关系多好。” 燮林书院,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谢庭川儿时一直在京城中的燮林书院读书,作为怀王贺徊的伴读。 贺昭也在燮林书院上过两年学,不过那时候的他不得先帝宠爱,性子又孤僻,书院里的世家弟子多数不愿意同他说话。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躲在角落里读书的少年,能成为当今说一不二的帝王呢? “家父与陆大人交好,臣与陆公子常常见面,这才熟悉了起来。”谢庭川道,“只是平时在一起吃酒罢了。” “可是朕怎么听说他会带你去逛花楼,”贺昭执着笔,顿在了半空中,“谢将军也不甚拒绝。” 谢庭川心中暗道不妙,立刻解释道:“只是吃酒。” “你们若是这么喜欢喝茶吃酒,怎么不去京中的茶楼酒馆,反而跑去那种地方。”贺昭有些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谢庭川又说不出话来。 陆怀安算不上纨绔子弟,但也称得上是个玩心重的世家公子,他不爱那些谈诗论词的风雅地方,就爱往那些胭脂水粉怀中钻。 偏偏谢庭川总是没法拒绝,也只好任由他带着自己胡闹。 “还是说,谢将军自己也想去那种地方。”贺昭写字写得手酸,便放下了笔,坐了下来,将谢庭川手上的物什拨开,把人带到了自己怀中。 谢庭川本想要挣扎,但是在感受到对方逐渐加大的力气之后,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臣不想去……”谢庭川只好放低姿态。 “有一件事情朕很好奇,谢将军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贺昭将人带到自己的大腿上,还使坏似的故意晃了两下,“不找花娘就找小倌,莫非将军真的喜欢男人。” 谢庭川难堪地别开了目光。 “就算是喜欢男人,也得是贺徊那样的人中龙凤吧?”贺昭又问道,“毕竟将军当初在夺嫡之争中就坚定不移地跟着怀王,你应当是喜欢他,喜欢得紧的。”
第8章 蜻蜓点水 又是这样的话。 谢庭川不愿意总是想起贺徊,但是贺昭总是故意提起,就好像故意刺他的心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更惦记贺徊。 “后日游芳宴,明日朕放你走?”贺昭将头埋在他胸前,嗅到了对方身上的兰花香味儿,“怎么这么香?” 谢家是世家,重视礼仪和品格的培养,年轻的子孙儿时要佩戴香草,久而久之便习惯了身上有香味儿。 只是谢庭川身为武将多有不便,所以就养成了熏香的习惯。 昨日他进宫的时候身上就有一种浓厚的兰花香味儿,但是二人睡着的时候离得远,贺昭没有闻见。 “你上一次回京城的时候,身上还是留夷的香味儿。”贺昭忽然道,“留夷六月开花,你在边疆待了大半年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谢庭川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的不满。 贺昭总是这样,不是对这里不满,就是对那里不满,自己的所作所为总是能勾起对方的怒火,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贺昭还在闻他身上的气味儿。 谢庭川微微仰起头来,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失态。 “谢将军怎么了,”贺昭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眯了眯眼睛,“不舒服?” “臣失仪了。”谢庭川的神色有些慌乱,他想要从贺昭的身上下去,但是却被人紧紧地抱住。 “你想这副样子走出去?”贺昭看了看他的小腹,眼底的眸光变得灰暗一瞬,“原来谢将军是有感觉的。” 二人的床事总是十分粗暴,贺昭觉得谢庭川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便总是不知分寸,偶尔还会把对方弄到出血和痉挛。 谢庭川很难在这种事情中感受到欢愉,或许也是他因为自己克制着,所以甚少用这样的方式回应对方。 像这样……在外边就有了反应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谢庭川别过了头,声音有些哑:“陛下,臣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贺昭闻言,一边审视着对方的表情,一边揭开对方的衣袖,在看到纱布上又开始渗血的时候,他的眉头紧紧蹙起。 “方才就裂开了?” “嗯。” “疼吗?” 谢庭川没有回答,反而微微睁开了眸子,看向贺昭。 “朕问你,疼吗?”贺昭又问道。 谢庭川微微张口:“不疼。” 他这辈子受了太多的伤,最严重的时候半边肩膀都差点保不住,这样的小伤痕,又算得了什么。 “是朕方才碰到,才裂开的吗?”贺昭问,“昨天给你包扎的是哪个太医,朕让陈德宁去太医院将人提过来。” “不……”谢庭川连忙制止,“跟太医没有关系,是臣自己的问题。这种外伤很难结痂,每次都要裂开好几次才会愈合。” 贺昭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你在打仗的时候经常受这种伤?” 谢庭川不回答,像是默认。 贺昭气急反笑:“你知道这种伤口难愈合,还给自己来这么一刀。朕昨晚就不该心软放过你,让你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下次就不敢做这样的蠢事。” 谢庭川还是不语。 其实他划伤自己不是为了躲避这种事,但是他不想解释,他真正的想法未必比贺昭的理解好到哪里去,说出来对方也不会消气。 “朕让人去叫太医,你先去偏殿躺着。”贺昭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朕绝对不会放过你。” 谢庭川刚想说“是”,却见贺昭伸出手,拦着自己的腰和膝弯,将自己打横抱了起来。 “陛下……”他清冷的声线微微颤抖。 “朕抱你去。” 谢庭川紧闭上眼睛,埋在了贺昭的胸前。 对方身上的龙涎香味儿也很好闻。 “等到宫中迎来了皇后,朕就不能留你在偏殿了。”贺昭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紫宸殿正殿空旷得很,不如在旁边修个偏阁,这样也方便一些。” 谢庭川的肩膀抖了一下。 “不过朕还是有意于你。”大概是走到地方了,贺昭轻轻一脚踹开了门,稳步抱着怀中的人,“你若是反悔了,朕还是会立你为后。” 听到这句话,谢庭川的心被揪住了,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楚蔓延开来。 他的胸很闷,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已经分不清对方是在拿自己开玩笑,还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了。 “陛下应以国事为重,臣无法为陛下绵延子嗣,望陛下三思。”他沉了口气,缓慢开口。 贺昭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他冷笑了一声:“谢将军真是个良臣。” 谢庭川:“臣……” “只是你这良臣做得不够好,都做到朕的龙榻上去了。”贺昭又明嘲暗讽道。 他又在给谢庭川难堪。 谢庭川抿住了唇。 其实他也不想在贺昭面前表现得像是一根木头一般,奈何只要对上贺昭的冷言冷语,他就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想说。 贺昭对自己做的这些事,自始至终都只是想要报复自己,报复贺徊。 若是说这些话能让他心中痛快一些,便让他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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