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逸笑道:“你喜欢结交美人,不分男女。跟你关系亲近的人,自然知道你纯粹出于爱美之心,别无他图。但外面的传言却说,你极好美色,男女通吃。这话传到裴少成耳朵里,你又口口声声夸他美,他恐怕以为……以为你对他别有所图……” 柳舜卿顿时惊得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崔明逸只笑吟吟看着他,也不再开口,好让他有时间慢慢消化。 半晌,柳舜卿顿足道:“哎呀!那怎么办?我这就去找他,跟他解释清楚,我对他没那种意图!” 崔明逸忙拉住人笑道:“这种事怎么好解释?岂不是越描越黑?你倒不如先跟他保持距离,也别再过分关注他的容貌,日子久了,他自然也就明白了。” 柳舜卿喃喃叹道:“也是啊……我要上去直接跟人家说,我对你并无不轨之意,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再说了,如今雪上加霜,又有了这桩品行有亏的事……再多解释也是无用,倒不如保持距离来得恰当。” 【作者有话说】 柳舜卿:“……各位真的有点误会了呢,我这人其实比较晚熟的,压根儿还没想过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呢……” 裴少成:“你很快就可以想了。” 第0010章 换座 柳舜卿说到做到,开始注意跟裴少成保持距离,若非不得已,两人十天半月也未必能说上一句话。 反正他心里早已清楚,无论自己如何表现,别人也瞧不上,反倒无端生出些不该有的误会。倒不如彻底放下包袱,继续做他随心所欲的小少爷就好。 到了此时,他才发现,彻底放下想要跟人结交的那份心思,再见面时,反倒从容自在了许多。 起初,他的回避还显得有些小心刻意,日子久了,习惯成自然,这件事竟显得越来越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跟他不熟,理所当然地不再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如此一来,柳舜卿进国子监的初衷已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努力赶上其他同学的功课,捡起曾经碎了一地的尊严,成为柳舜卿新的执念。 跟旧的相比,新执念其实也不易达成,国子监里的日子便显得格外缓慢难熬。不过,柳舜卿再也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 除了当初跟父亲立下的保证,骨子里天生就有的骄傲和自尊,也不允许他半途而废,铩羽而归。 好在学习这种事,跟人际交往不一样,努力了便总会有收获。 通过一段时间的苦心钻研,加上崔明逸从旁指点,柳舜卿在经义一科上进步明显。该读该背该解的那些内容,他渐渐也都补上来了。 不过策论一项,依旧是他的薄弱环节。 想想也不难理解。柳少爷自小生活简单随性,只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摆弄风花雪月诗酒茶,突然之间让他去关注国计民生,为治国理政出谋划策,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崔明逸建议他多读史书和前人写的策论,多了解一些当朝的典章制度和风土民情。柳舜卿一一照做了,还每每在休假时间向自己家塾的先生和侯府客卿杨行简先生请教。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时之间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效果。 柳舜卿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除了父亲和家人,最高兴的人当属李思昉。 身为人师,最开心最有成就感的事,莫过于又成功教化了一名原本不求上进的子弟。 所以,每次课上课下,他都会额外关注柳舜卿的学习情况,还会热心给他找帮手。 对着柳舜卿,他常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这个问题,你课下可以跟前排的裴少成再好好讨论讨论。” 每每听到这话,柳舜卿只觉得头大。他心想,裴少成的头只怕比他还要大。 但这人端方雅正的君子做惯了,涵养倒是一贯都很好。每次老师说了这种话,他总会不折不扣认真执行,慢悠悠转过身来,用那种淡然又冰冷的目光看向柳舜卿,等着他提问。 几次之后,柳舜卿有点招架不住了。次次都无端拒绝,根本不是他这种习惯与人为善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 即便心里知道对方其实并不情愿,巴不得他赶紧拒绝。但作为表面上负责拒绝的那个人,他心理压力还挺大的。 所以,换一换座位,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先找了坐在崔明逸前排的陈慎言,结果被对方残忍拒绝。 陈慎言小声对他说:“舜卿啊,实在不是我不肯帮你,你那个座位,真的令人压力很大啊。你想想,只要往那儿一坐,老师们免不了就要拉你跟前排的人做一番比较,这谁受得了啊?” 柳舜卿无奈,只得找了座位跟崔明逸隔一条过道的谢樵行。这人之前也没少嘲讽他,他原本不想与之打交道的。无奈形势逼人,只好勉为其难接触一下。 果不其然,同为学霸的谢樵行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欣欣然抱着自己的书本去了裴少成身后。 一坐下,他立刻抬起手兴奋地拍了拍前排好友的肩膀。 裴少成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僵了一瞬,身板挺得笔直,整个人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转身的意思。 谢樵行想到什么,一下子无声地笑起来,心里突然动了几分顽劣的玩笑心思。他缓缓抬手,抓起裴少成的一缕头发,从上到下顺着轻轻捋了捋。 如此狎昵的动作,再没反应是不可能了。 裴少成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姿势转过身来,眸子里酝酿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待看清身后的人脸,他登时一愣,眉峰忍不住蹙起:“怎么是你?”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老实说,你刚刚心里是不是已经起了揍人的心思?”谢樵行笑得不行,满脸都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你怎么坐这里?”裴少成却没有笑。谢樵行猜测,他大约还没有从转身之前酝酿出的怒火中缓过神来,脸色瞧着十分不好看。 谢樵行也慢慢收敛笑容,脸上恢复几分正色:“我跟柳舜卿换了座位,以后都坐这儿了。惊喜么?以后你就再也不用被他烦扰了。” 裴少成脸色很淡,惜字如金,只低低“哦”了一声。 应付完李思昉的又一次经义考试,已是初夏光景。 柳舜卿心头难得有了片刻放松,命吟松搬出许久都没碰过的古琴,摆在院里的石桌上,就着初夏微醺的暖风,轻拢慢捻,任空灵幽远的琴声随风四散飘远。 裴少成在屋里听到琴声,缓缓踱到窗边,静静盯着院子里弹琴的人影,眼中若有所思。 其他斋舍的监生们循着琴声找到他们这方石桌前,三三两两围做一圈。柳舜卿垂眼盯着琴弦,对聚拢过来的听众恍若未觉。 一曲终了,有人带头鼓掌,萧守真笑道:“好一曲古朴幽雅的《文王操》!舜卿你这琴技当真越发炉火纯青了呀!” 柳舜卿笑道:“守真过誉了,我好些日子没练琴,手都有些生了。” 不知何时,裴少成也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远远看着这边谈笑风生的人群。 吕质文越过一众吹捧叫好的人走到他身边,撇撇嘴不屑道:“我当是少成你在弹琴,特意跑来观望,不想原来是柳大少爷。曲是好曲,可惜弹的人操行却有些不配!” 吕质文说这话时,特意提高了声音,柳舜卿这边自然听到了。他抬头看一眼并肩而立的吕质文和裴少成,弯起的唇角略有下垂,并没有做声。 裴少成扫一眼吕质文,淡声道:“《文王操》我倒是也会,不过琴技远不能跟柳公子相提并论。音律一事,悦耳悦心即可,没必要牵扯些别的。” 听闻此言,柳舜卿遽然抬眸瞥了裴少成一眼,心下忍不住暗暗诧异。 保持距离竟真能换来几分客观公允?看来,从前果然是自己跟人家跟太紧惹人误会了。 吕质文脸色微僵,低声道:“少成,你怎么反倒帮那纨绔子说起话来?” 裴少成面无表情道:“我不过有感而发,秉公而论,谈不上帮谁说话。” 崔明逸抬眸含笑扫了远处那两人一眼,轻拍柳舜卿肩膀道:“舜卿啊,你这泛音弹得越发空灵纯净了,回头可得好好教教我。” 柳舜卿笑道:“嗯,有空一起切磋。” 正说笑着,站在他们附近的陈慎言猛吸鼻子,叹道:“这什么味道?也太好闻了吧!” 其余几人纷纷转头四处查看,萧守真也道:“我也闻到了,果真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只是说不出来是什么香。” 陈慎言吸着鼻子四处搜寻,整个人离崔明逸越来越近。突然,他一把拉起崔明逸的衣袖,喜道:“找到了,是明逸身上的味道!明逸你这熏得什么香?怎的这般好闻?我家里熏香无数,竟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 崔明逸扯回自己衣袖,笑道:“我熏的这香,自然非同凡响,其名唤做寒蕊香,一般人可得不着。” 陈慎言忙问:“你在哪里买的?我也要去买。我母亲最喜香道,家里收藏无数,但这寒蕊香,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味道清雅幽静,母亲得了一定十分喜欢。” 崔明逸嘻嘻笑道:“这香你恐怕没处买去,就我这份儿,怕也是绝版了。” “为什么?” “这香是舜卿亲手制作的。去年冬天,他取了新雪覆盖的梅花花蕊,费了不少心思才做成,数量极有限。” “那怎么就绝版了呢?今年冬天梅花开了,求舜卿再做一些不就行了?” “他往年还有闲情逸致,能弄出这些奇巧玩意儿,如今进了国子监,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还抽得出空来?” 陈慎言忙转向柳舜卿道:“舜卿,这香你还有剩吗?我母亲最爱此道,你能否赐我少许?我好拿去孝敬她老人家。” 柳舜卿踌躇片刻,缓声道:“这香调制起来颇有些麻烦,我的确只做了少许。如今,我这里也只剩最后一份了……既然是长乐长公主喜欢,在下自然不敢藏私,我这就叫人给你拿来。” 说着,命吟松进屋拿了一个淡青色锦盒出来,交给陈慎言。 陈慎言拿着锦盒左看右看,喜不自胜:“哇,你这香片,不光味道稀罕好闻,连这包装用的锦盒都如此精巧雅致,定然是精心挑选过的,看来原本就是打算用来送人的啊?”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一敲脑袋,“哎呀!我该不会一不小心夺人所爱了吧?” 余光里,裴少成就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目光似乎正直直瞧着这边,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锦盒…… 柳舜卿心下不免有几分尴尬,轻咳一声,放轻了声音支吾道:“呃……没有……不会。这香片,不过是我自己随手调制的寻常玩意儿,又非大师手笔,未见得人人都觉着好。若能有幸得长乐长公主青眼,自然最好不过。” 陈慎言笑道:“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不客气了啊,多谢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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