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广寒向他许诺,他只需交出兵权坐镇后方,若是胜了,全是他运筹帷幄之功。如若败了,则是少主无能、月华城主一意孤行,所有污名由他二人承担。 “老将军,少主与月华城主来了。” 路霆云闭上眼睛。 他真的老了!唯独放不下的两件事,一是宝贝孙女儿,二是盖棺虚名,年纪轻轻的月华城主全看得一清二楚,实在惭愧汗颜。 “请他们上座吧,我更衣就来。” 罢了,往后,这洛州是年轻人们的天下了,就由着他们吧。这样倾尽所有,将来泉下去见旧主,也可无憾。 路霆云感叹了几声,起身见客。 …… 邵霄凌不懂。 这月华城主他,到底是怎么劝服倔老爷子的? 他全程看到的,就是慕广寒来了将军府,同老爷子和和美美吃了个晚宴喝了个茶。 顺带关心一下小梅,教将军府奶娘下人们今后如何给小姐敷药,哪里学会施针,怎么练习走路。 又和老爷子聊了聊洛州风物,以及老爷子年轻时的战绩辉煌。 就这样,全程不曾提过兵权之事。却在两人离开将军府时,路老将军派人追来送了他一只锦盒。 出门打开一看,赫然正是虎符。 邵霄凌:“?????” 他无法置信地看向慕广寒,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该不是会什么妖法。” 不然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这人才来洛州,就已哄得上下官员们信任喜欢、说动洛州最倔的老爷子,此外还能蛊惑南越王、卫留夷、纪散宜等都对他念念不忘。 又不是什么天仙美人,不是会妖术是什么? “你的妖术,如何不我身上用用看?”邵霄凌说着,还一本正经伸出双手。该不会全天下就只有他一人头脑清明、不会中招吧? 慕广寒:“……” 他实在懒得接某人蠢话:“兵符既在手,少主明日若没事,陪我去兵营转转。” 邵霄凌:“啊?” …… 纵然路老将军放权,但若不能同时得了全军将士们认可,哪怕是圣谕诏书也不过一纸空文。 军队往往只服能打胜仗、强悍有力之人。 隔日中午。 梧桐军大营在安沐城外十里。 慕广寒与邵霄凌各挑了一匹快马,一路驰骋而去。半路上,慕广寒忽然伸手,将脸上那半块面具拿了下来,毁容的半张脸上遍布狰狞的毒纹,就这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邵霄凌:“呃,你这……” 这着实是,大白天见鬼,吓死人不偿命。 可能正因为太过惊悚,他一时竟反而说不出任何嘲讽的话来。 慕广寒垂眸:“军营之中的男子,大多有伤在身,若我遮遮掩掩,怕他们以为矫情。” 邵霄凌哦了一声,点点头。 原来你也知道你天天戴着那劳什子玩意矫情啊? …… 梧桐军营。 慕广寒一登场,倒是瞬间震住了场子。 兵营将士许多沙场多年,不比寻常百姓,并不太愿意相信江湖上关于月华城主多么厉害的传言。如今又听闻他们崇敬的路老将军交了兵符,大有不服不忿之人。 也不知这人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竟迷惑少主又逼迫路老将军。说不定是个什么狐媚惑主的脏东西,他们一定要给此人一个下马威看看! 然而,真见到此人…… 这脸这身子,弄成这幅可怖模样,不知以前是遭过多少罪?伤成这样,狐媚惑主是不可能了。 但仍有人不服:“听闻月华城主,曾多次与那未尝一败的西凉王燕止交手?” 慕广寒目光平静:“传言不假。” “可对方既传未尝一败,又传城主所向披靡,这如何对得上?” 慕广寒:“其实对得上。” “他不过是在我手上从没胜绩,次次无功而返罢了。非要说的话,我虽胜了,但也确实不能说是他败了。” “……” 军营里一时悄然无声。 实在是那燕止实非凡人。短短两年一统西凉,骄狂铁血战无不胜,无数西凉名将尽折其手,传闻凶狠残暴至极,其名能止小儿夜啼。 如今却有人一脸淡然,说西凉王在他手上没赢过。 “……”说不定只是夸口胡编而已! 便接着有人推出兵营沙盘:“听闻前日,月华城主在都督府沙盘推演,杀得城中武将片甲不留。但我们梧桐营身经百战,自信与那些纸上谈兵之人大有不同。” “城主可愿赐教?” 慕广寒:“互相切磋讨教而已。” 身经百战的梧桐军确实大有不同,人均大多比那天那群人多撑了一炷香。 “……” 梧桐军将领们暗忖:兵法如此诡谲狡诈令人捉摸不透,明白了,他实则是个有能军师! 如此厉害,确有可能坑得了那西凉王。 事已至此,大部分人已心服口服。 唯有梧桐营二把手先锋将军钱奎仍旧不服,此人身高两米有余,如一堵墙般体型极其彪悍,挥两把重斧,常年冲锋陷阵无人可挡,战斗力洛州数一数二。 但他这般身形,叫人与他一对一比武就过于欺负人了。 于是他约了月华城主骑射场见。 “我……骑马尚可,箭术不精。” 钱奎置若罔闻,一把重弓递过,粗犷道:“哎,城主,来都来了!” 这般明显刁难,弄得邵霄凌差点都想上去帮慕广寒解围了,不过一个犹豫,就见慕广寒已接过长弓:“好吧,我尽力试试看。” 江湖传言是月华城主会医,按说医者一般不会武。 旁边一群军士个个兴奋异常,摩拳擦掌围观看好戏。虽说那马上的月华城主倒也生得高挑挺拔,但那毕竟是重弓,军中大半将士都未必拉的开…… 正想着,就见那城主在他们看好戏的目光中面不改色,默默对准靶心,搭箭、拉弓。 咻—— 马儿在奔驰。而那羽箭破空而出,直直凌厉正中红心。 周遭一下静得吓人。 最惊愕的其实不是钱奎,而是邵霄凌。原本这辈子他就只知道好友洛南栀文武双全,万万没想到,这月华城主竟然也? 慕广寒目光平静,马上从箭筒里又抽出第二支箭。 咻—— 这一次更是直直将上一只羽箭从中劈断,再度射中红心。 “好!!!!” 周围爆发出一阵叫好声,钱奎的眼珠子则已经都要瞪出来了。 慕广寒又拿出了第三支箭。 咻—— 这次,箭矢直接从前两次射透的箭孔穿了过去。 何等神射!梧桐军营一时沸腾,震天欢呼。就连邵霄凌回过神来,都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紧张得心脏砰砰跳。 …… 洛州注重养兵,梧桐军素来不缺钱饷待遇。只是天昌之难后,旧主罹难,情势不好,士气低落萎靡。 而今月华城主让众人重燃起希望。 那晚,成功得了军心的慕广寒留在军营,与大家开怀畅饮。 他可谓海量,一切敬酒来者不拒。 当日是盛夏酷暑,便是夜里也不清凉。喝了酒就更容易热,几轮下来,很多汉子已开始解开衣服、坦胸漏怀。 慕广寒也着实有点闷热。 邵霄凌:“?????” “你干什么??不准!!!” 慕广寒倒也不是要脱,只是想稍稍将前襟解开得些清凉而已,却不知为何那少主疯了一样捏住他领子,给他一颗一颗扣了回去:“不行、不行、不行!” “可其他人……” 邵霄凌:“我不管,别人无妨,你不可以!” 慕广寒不解。 确实他身上是也有伤痕。但有碍观瞻程度比脸差远了,怎么就脱不得? 半个时辰后。 邵霄凌喝醉了,开始嘀嘀咕咕胡言乱语。 “因为……很、很色。” 慕广寒:“啊?” “你脱了,好像和别人脱了不太一样,有点……色情。” “……”慕广寒听得想打人。 只恨自己体质异于常人,喝酒如喝水根本没法醉,还要被迫清醒着听这些胡话。 邵霄凌醉了以后话巨多,一会儿捏他脸看,一会儿又拍拍他的肩膀:“其实,看多看习惯了,你也不是那么吓人。” “……”真谢谢啊。 “你……嗝,其实真的还不错。这样,你将南栀早日弄回来。你们的婚事……我,应允了。” “…………”无话可说。 “我觉得……你与南栀,定能一见如故。你们皆是……会骑射,懂沙盘。可见月华城,嗝,定也是从小严加培养,就像南栀他爹……” 但慕广寒的本事,还真不全是在月华城学的。 仔细想想,反而不少是跟前任们学的。 比如,当年他有过一个前任,性子潇洒、活泼爱笑,他因此怦然心动,即便分开以后仍觉得爱笑性子讨人喜欢,就也学着常常笑。 还有一个前任,擅骑射,动作凌厉漂亮。他看得心花怒放,分开以后也就练了骑射,才能射成今日这般。 又有一个前任,喜欢散着长发,只在发尾处编两三节,看着雍容又随性。尤其走动之时,那发尾如活灵活现的尾巴般轻轻荡漾,总让他想去捉过来一股脑摸个痛快。 但那发型只适合大美人,他就罢了。 只是每每想起,仍觉可爱至极,可惜没见旁人再那样绑过。 过了一会儿,邵霄凌醉得更加前言不搭后语。 “若是父亲兄长还活着,我才不要当……什么劳什子洛州侯。” “我就只想……一辈子……日上三竿起,醉卧美人膝。逍遥……自在。” 慕广寒:“少主。” “这世上从来无人生来高人一等,少主不过运气好,投在侯门世家食邑万户,你消遥自在、锦衣玉食,全是民脂民膏,又怎可自私自利做如是想法?” 没想到,那邵霄凌也并非完全醉得无可救药,他安静了片刻,很是委屈:“我只不过……只是说说而已。” “我哪里不管百姓了?我不是每天都在批公文、每天……都在想办法,我这半年,一次酒楼也没去过,一次懒觉也没睡过。便是我不想管,我爹、我哥他们……也不会答应我。到时候泉下有知,一定揍死我……” “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你就怪我,呜。”他红了眼眶,要哭了。 是是是。 几日观察,洛州侯虽能力有限,却也确实不算怠政。 慕广寒垂眸:“好好,你别哭。我收回。” 邵霄凌这才收住眼泪,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抱住他的腰睡着了。 慕广寒叹气。 无奈摸了摸二世祖,像摸一只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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