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是不是非常有趣?” 姜辞不说话,一双猎犬般的目光冷冷注视着他,心里深深觉得这人头脑有点问题,仿佛所有事情在他手上都能儿戏一般。 容毓早唤人来将他手上的镣铐解开,顺手连牢房的门锁都卸了。 “昭王殿下是当真不怕我跑?”一瞬间轻便的手腕,让姜辞有些不真实感。 容毓答得理所当然:“这里是东楚国界,若能跑得了那自然是你的本事。” “当真是托大。”姜辞觉得他实在轻视自己,心下愈怒:“你就不担心,我趁夜潜入你昭王府,暗中取了你性命?” 容毓嗤笑一声:“取东楚摄政王的首级回到西尧去献功请赏,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呸,谁爱跟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玩这无聊的游戏!” “姜小哥儿莫不是不敢,害怕了?”容毓逗他:“看来,一向自负武功卓绝的姜辞将军,也有露怯的一日呢。” 姜辞被他一激,登时心里起了逆反:“呸!你们不就是一群草包,我有何不敢的!” “哟,能耐!那就这么说定了。”容毓歪着脑袋看他。 在灞州第一眼见时,容毓只倾心于他骁勇的英风和盖世武功,这会子才觉得这直肠子的小将军性子耿介又实诚,逗起来越发有趣。 半晌,容毓盯着他浅笑了一下,缓缓地敛衣起身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辞觉得他站起时虚虚扶了一下墙,步子有几分蹒跚,像是身上哪儿疼一样。还没等他琢磨出来,远远便听容毓笑语盈盈丢下一句: “可别输得太快,否则多没意思!” 刚起的几分狐疑陡然被怒气浇灭,姜辞冲着他背影气呼呼地嚷道:“你!狂妄自大,真讨人厌!” 容毓轻笑,脚步不停,转眼便到天牢外面来。 天际苍茫,又开始零星飘下些雪花。 璃儿早候在那里,见他出来忙用狐裘给他裹上,刚换好新炭的手炉跟着塞进他手中,抱怨道:“殿下要同他说话也罢,好歹珍重自己,又是席地坐在那冰窖一样的牢里,又是与人动武,真叫人捏一把汗。明日……只怕又要吃苦头了。” 容毓也感觉到方才受了些寒气,小腹里面像结了块石头一样,又凉又湿地往下坠。 他刚和姜辞聊完出来倒是心情不错,这些苦楚便也不放心上,笼了手炉吩咐道:“你这些天在府里收拾出一间舒适的屋子来,记得必要布置得雅致和暖些才好。” “殿下有客人要来么?” 容毓抿着唇微微低下头,浅笑着想了一阵,道:“嗯。兴许还要长住呢!” -本章完-
第6章 贪狼·6 暗流 ==== 贪狼·6 暗流 许是今日直午门问斩之事仍余威未衰,整个都城都弥漫着一股惶惶之气。从天牢一路回来,街面上空荡荡的寥无人烟。 长乾都地阔,饶是一路畅通,等到了府邸也已经是戌时前后。 长乾都入冬昼短,昭王府早将门前的灯笼和沿路的灯座一应点亮,以备迎接容毓回府。他的车方一停到昭王府前,便早有个内官候在那里。见容毓下了车,赶忙迎上前去问安。 容毓一见来人,神色微动,刚欲开口说话那内官便假装咳了两声,往旁边黝黑的街角处瞅了一眼。容毓了然,朗声道:“这不是蓁妃娘娘宫里的曲公公么,漏夜前来可是母妃有事?” 曲公公恭顺见礼道:“回昭王殿下的话,娘娘无碍。老奴是照往常的例子,来向殿下回禀娘娘这个月的用药饮食等诸事的。” 容毓略想了想,面容松了下来:“是了!连着征战了一个多月,险些把此事忘了。既如此,公公请府里一叙。” 曲公公进了屋,容毓示意人看座,自己拥着厚衾缩到软绒皮毛垒成的座椅里,足底还踏着两只足金的脚炉,便不再客套,直接问:“此处没有外人,不必再拘礼。怎么,方才有人跟着你?” 曲公公连外披都来不及卸,便回报道:“我从出宫时便有人追踪,但是他们功夫较弱,露了些行踪被我察觉。看身法不像是宫里的人,想是江湖上的打手死侍一流。不过殿下放心,以我的身手,等闲人跟不上。” 容毓点了点头。 曲公公原名曲万江,乃是江湖名门拂雪山庄的前一任庄主,江湖上名头极为响亮的人物。曾与容毓的生父,已经辞世的先燑王慕容濯相交于微时,后归附燑王,担任燑王府府兵的枪棒总教头。容毓的一身拳脚功夫也得传于他。 后来,先燑王在政变中身故,燑王妃被当时的太子、当今的楚王慕容漓霸占,强封为蓁淑妃。曲万江却在政变之后消失无踪。过了数年,蓁淑妃宫里多了一名身材佝偻、形容丑陋的老太监。 蓁淑妃生容毓时落下了病根,每到时节不好的时候浑身骨头酸疼得几欲散架。容毓还没足月她就将汤药当饭吃,随着日渐年长身体更是虚弱,瘦削成了个风一吹就要倒的病美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容毓挂心的,除了这位淑妃娘娘。 曲万江当差得力,淑妃和容毓都信任他,因此他得容毓之命,每月按期来向他回报蓁淑妃起居的一应大小事宜,事无巨细。 当然,这都是外人如此传言的。 实际上曲万江以內监身份混入皇宫,是为容毓暗中留心后宫朝堂,并且调查一些容毓不方便出面调查的事情。 容毓在都城郊寒天观暗设了一处军机情报站。寒天观是拂雪山庄名下产业,白日受信徒香火钱,观里修士们云游讲经、悬壶济世,却在没人知晓处四处收集机要秘闻。他们的情报网甚至覆盖到了西尧和北胥境内。 今夜曲万江亲自来报,回禀前些天容毓嘱咐他调查此次“玉带诏”参与者之事。 “查到什么了吗?” 曲万江见问,忙搁下茶碗道:“殿下恕罪,此次玉带诏十分隐蔽,寒天观传回来的消息也不多,只说朝中约有四十八名官员涉事,文官武官皆有。殿下今日在直午门斩了三十一人,暗中蛰伏未被我们所寻到的,应当至少还有十数人之多。” 烦人的人还不少呢! 容毓修眉微蹙,低低抿了一口璃儿刚给他烧的红糖木薯圆子汤,拿汤匙漫不经心地搅了搅。底下卧了两枚鸡子,姜味浓郁,都是被刨得细细的姜丝,喝一口进去浑身的汗都烫出来一波。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那个躺在冰冷牢房里挨饿受冻的姜辞。 容毓抬起头,招呼璃儿叫她将剩下的糖水送一份到牢房里。冻饿四五天,又连续喝了几日的雪水,寒气浸入肺腑,再如何壮的身体也会垮。 完了他才回过头来,慢条斯理问曲万江道:“不是说去查那三十一个朝臣的府邸和近期接触的人了么,也没有收获?” 曲万江道:“绝大多数人受了衣带诏之后,就聚成了个小群体,如无必要再不接触旁人,有的甚至连家人都断了联络,生怕事情败露会连累亲朋。从他们领旨到后来对殿下下手,短短半个多月,所能寻到的踪迹少之又少。” “如此说来,现在只能暂且将这几个死了的放一放,想办法从还活着的人里找了。”容毓摩挲着碗边,两根玉竹似的手指轻轻点着。 “那几个人……”曲万江愁得挠了挠头,心道,便连露了形迹的三十一个人我们尚且无计可施,更遑论那十几条漏网之鱼! 这次的玉带诏行动缜密,即便被揪出来了人,却也无法撕出更大的裂口,所有的追踪都在某处被斩断,他们看似握着线索,却根本无法顺藤摸瓜,找到此时的上游源头处。 玉带诏是楚王亲笔所题,应是无疑。然而单凭楚王一个人,他没有这份胆子,被容毓架空多年,他朝堂上的根系都已松动,因此他也没这底气。 更遑论他本是个庸才,远没什么深远计谋。否则也不至于被容毓压着这么多年都翻不了身了。 楚王背后定然还有某一个,甚至某几个智囊在为他出谋献策,计划除掉容毓,进而摧毁他在朝中的所有网络,覆灭他的昭岚军。 这几个人的存在,才是容毓所真正在意的。 无声地喝了半日红糖水,曲万江一直垂首等着。容毓思量着,忽然又提起了另外一事:“陛下如何了?” 曲万江摇头,毫不在意:“受惊过度,不是什么大事。太医说,将养几日就好了。” 容毓闻言,轻声一笑。曲万江是个武人兴许没有发觉,但容毓却觉出了些微不对。 按说楚王在继位前一向身体强健,连年春猎秋狩都能夺得头筹,是皇子中齐射俱佳的。听闻也曾领兵打过仗,武艺在军中有口皆碑。况他这张龙椅,可是在马背上得来的。 可怎么登基之后,也没见他损耗过度,身体却日渐羸弱,现在竟连一刃鲜血一把匕首都能吓到昏厥了呢!虽说自己掌权后,为着小时候的旧仇,平日里也没少压制恐吓他,可真的至于到如此境地么? 朝中旧臣都多少知道楚王与昭王之间的恩仇旧怨。如若这傀儡皇帝不明不白地死在王位上,那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会是谁? 他想了半日,曲万江便动也不动地等了他半日。终于,容毓将半碗残汤丢下,接过侍女递来的湿绢子揩了揩手,波澜不惊道:“曲师父,拂雪山庄那边,从内求不得,不妨从外求。” 曲万江听他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不禁一愣:“殿下言下之意是——” “你们除了查朝中的臣属兵将,可想过查查西尧和北胥没有?” 曲万江大奇,道:“此皆我朝中内斗之事,殿下如何忽然提起西尧和北胥?” 容毓冷笑道:“这件事情表面上看,似乎只是一众朝臣奉密诏伐我,暗算我的昭岚军。可是往深里想一想,幕后之人的野心,又何至于此呢?” 曲万江垂眸深思半日,忽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紧跟着脊背蓦地发凉。 东楚虽然盘踞中原以东,已历三世,民殷国富水米之乡,但实则是一方小国。不能同北胥沃野千里的虎狼之地相提并论自不待言,便连与西尧相抗都略显吃力。 本国兵力甚衰,唯一拿得出手的昭岚军是国中最强战力。剩余的几路兵马,金陵军兵力少,且大都是重甲兵,只适合后方压阵守城之用;而近些年才组建的扬城军,都是些新兵,战力低微一时难成气候。 九万昭岚军,竟成了国中唯一进可攻退可守的军队。 倘若此次玉带诏的毒计得逞,折的何止一支军队这么简单!这不异于剥开东楚的板甲,将脆弱的胸膛暴露在周遭群狼的獠牙之下。 而他容毓,掌国之重权、握举国兵力。楚王是个没指望的,他容毓若再一倒,东楚举国必有一乱。到时,若是某些狼子野心之辈趁机掌权废帝,抬如今仅有八岁的大皇子慕容狄上位,这才当真由内而外地崩逝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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