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高兴着,感觉腰间的衣服被扯了扯,一低头,秦小满举着碗:“哥夫,我还要。” 柳柏低头看向秦小满的肚子,肚皮都从衣服里鼓出来了,忍不住发笑;“再吃肚皮就撑破啦,留着点肚子,晚上给你做别的好吃的。” 听到晚上还有好吃的,这比什么话都好使,秦小满立即点点头:“那我等晚上再吃。”“哥夫,你做饭需要什么,都告诉我,我去买,村里哪家卖什么,我可熟了。” “好”柳柏摸了摸他的头。 晚上,日头下去了,帮着干活的汉子都回了家,秦锋一个人站在草帘子边儿上:“柏哥儿,中午是不是没吃好?他们这群家伙一个比一个能吃,明天不用做这么麻烦,你病刚好,别累着。” “不碍事的,我不累,你们吃的高兴我也开心。” 刚说了两句话,秦白氏提着一个木桶走过来:“柏哥儿,你要给这些干活儿的小子做饭?” “是呀二婶,最近正闲着,总想手里有些活儿才踏实。” “好,好,是个勤快的孩子。”秦白氏脸上带着笑,抬手将木桶递过去:“这是自家腌的酸菜,脆生爽口,你搬过来没啥吃的,这就当平时添个菜。” “谢谢二婶。” 秦白氏摆摆手:”什么谢不谢的。“ 北方乡下,人们爱种大白菜,这大白菜到了秋天放进缸里撒上盐,闷上一阵子就成了酸菜。黑山村家家户户都会在秋天腌一大缸酸菜屯着,这一大缸可以从今年秋天吃到明年,等明年秋天再腌,这么循环往复,一年都断不了酸菜的供应。 而关于酸菜的吃法,最著名的必然是酸菜炖粉条儿。逢年过节的,条件好的人家还会扯上块儿肉和酸菜一起炖,这是农户家为数不多的奢侈。 人们把这种享受留给酸菜,可见酸菜在北方人心中的地位。 那一碗黏糊糊泛着油光冒着热气的猪肉酸菜炖粉条儿端出来,香得能让孩子把舌头咬掉。 柳柏也爱吃酸菜,酸菜炖粉条爱吃,酸菜包饺子更是喜欢。正好现在有了酸菜,他打算明天抓把粉条儿炖了。 秦锋听他这么说,很爽快的答应了。他对吃食没讲究,往常都是他二婶做什么他吃什么。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吃了柳柏的饭,才知道什么是手艺。 “明天就吃酸菜炖粉条儿,一会儿我去割肉。” “用割肉吗?”柳柏有点懵,不年不节的,而且那么多人,得割多大一块儿啊。 “你爱吃肥的瘦的?” 自打记事起,柳柏根本没吃过猪肉,他能吃着带油腥的菜已经是难得。菜里的那两块肉,先得紧着柳璞玉吃,柳璞玉不在,就进柳大龙的肚子。柳大龙之后还有柳如花柳陈氏,总之没他的份儿。 秦锋的这个问题把他难住了。 没等到回答,秦锋自己做了主:“我一会儿肥瘦都割一些,明天饭做好了你和小满先吃,吃完再招呼他们。” 说实话,秦锋今天中午挺不高兴的,他知道柳柏里里外外一趟趟的跑着端面,最后有没有剩下?吃着了几口? 饭都没让柳柏吃消停,他心里在意。 而柳柏完全不这么想。农村人请客吃饭,哥儿和妇人都是伺候着自家男人和客人吃完了,才能在厨房对付着吃上一口。他怎么能先吃呢? “柏哥儿?你还在听吗?” “嗯?我在。” “那我先去王屠户家,一会儿让小满把东西拎过来。” “好。” 秦锋走后,柳柏怔了会儿神才转身回屋。 陶竹昨天给他拿了半罐韭菜花儿。 韭菜一茬茬长一茬茬割,最后到秋天的一茬人们会等到它开花,开花打籽留着明年再种。打完菜籽的韭菜太老,做菜吃牙口不好的一般咬不烂。所以人们会把这茬韭菜放到石磨底下磨烂,磨烂后撒上盐就成了韭菜花儿,这样的韭菜花儿,碗口粗,半根筷子长的一罐可以吃上一整个冬天。 陶竹怕柳柏新搬到秦家缺这少那,尤其怕短着了吃食,所以从自己家新压的韭菜花儿里偷偷匀了半罐出来。 说是偷偷的,可这么多年,陶竹时不时的就给柳柏送东西吃,柳柏知道,这是陶竹的阿爹阿父默许的。 说起来,其实柳柏还欠着陶竹的阿父一条命。他第一次饿晕在田埂的时候,是陶竹的阿父给了他一口吃的让他醒过来。 想着想着就想远了,他回过神,把盆里的青柿子和豆角洗干净。 半罐韭菜花儿虽然不少,但他看秦锋和秦小满都爱吃面条,韭菜花儿拌面条下饭,得多准备点儿。 院子里的几棵柿子秧病歪歪没结什么果,就几个青蛋蛋挂着,但这也够了。他把青柿子摘下来洗净切成片儿,和切成段的豆角一起放进韭菜花儿里,这样不出半月,豆角和柿子就都是韭菜的味儿了。 做完这件事,他又把粗粮袋子里头的东西都倒出来,仔细从里面挑着黄豆。 这是个慢活儿,不过柳柏很有耐心。袋子里的黄豆能有一小盆儿,这一小盆儿可以发出不少豆芽。豆芽清炒或者做配菜都好吃...... 就在他慢慢考量着往后的日子的时候,他不知道,那几个吃了油泼面的汉子,都开始惦记起接下来的饭食,而这些汉子的家人,也对这碗据说香死人的面起了兴趣.....
第12章 旭日东升,鸡鸣啼啼,又是新的一天。 柳柏从炕上起来,把褥子被子叠仔细,堆放在炕上靠墙的一边儿,再用一层布将被子盖上。 秦锋原本要给他在大麦乡买套新被褥,可钱哪能这么花。 光他和田娃在回春堂看的病,就花了近十两银子。 他知道这个数目的时候像做梦一样,那是十两,是普通人家三四年的嚼用,况且,秦锋为了娶他已经搭进去了房子和地。 所以,他在其他地方能省则省。 原本他想的是拿稻草铺一铺当褥子,至于被子,从小到大就一条,他带过来了,可秦锋说什么也不同意,就是最差也要扯棉花自己做。 可是他们马上要成婚,新棉花应该用来做喜被。 两人意见不同,隔着草帘子说话声音许是大了些,让隔壁的陈阿嬷听见了。 陈阿嬷住在老屋子旁边,以前老屋子没人的时候,陈阿嬷连个邻居都没有。她老伴儿前几年没了,儿女都在别的村子落了根,黑山村就她自己,日子就显得格外孤寂。 看到柳柏的时候,她第一眼就像见着了自己的孩子,知道柳柏刚搬过来没行李,她毫不犹豫的把家里的一套新被褥拿出来塞给柳柏:“你用着,这原本是做给启儿那小子的,结果这死孩子几年不回趟家,不给他留了。” “阿嬷,这不合适,我不能要。”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拿着,你再不接我可拿不动了。” 陈阿嬷已经奔七的年纪,脊背佝偻下去,抱着十几斤重的被褥确实吃力。 柳柏接过来:“谢谢阿嬷。” “谢什么,等你们安定下来,抽了空,多找阿嬷说说话。” “欸。”柳柏答应着,他也喜欢这个慈祥的阿嬷。 从里屋出来,外头那间,秦小满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只是放在脸颊边的手里攥着块肉干,然后,枕巾被口水洇湿了一块儿。 这是他昨晚闻了一晚上的味儿不舍得吃。 柳柏抿着嘴轻笑,目光不经意又落在肉干上,脸颊禁不住泛起层薄薄的红晕。 昨天,秦小满一蹦三跳的回来,回来后一手拎着肉,一手紧紧捂着怀里,看样子有什么好东西。 果然,秦小满神神秘秘的将他拉进屋子,做贼似的再三确保周围没有旁人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一打开,里面竟然是两块儿小孩儿巴掌大的肉干! “这是......” “这是大哥跟王屠户买的,说是让我和哥夫一人一块。”秦小满说着,拿出较小的一块,将大的那块和油纸包一起塞给柳柏:“大哥说别让旁人知道,他还让我看着哥夫你吃完。” 柳柏:...... * 不多时,日头上来,帮着盖房子的汉子陆续到了,草帘子那头开始响起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似乎是几个人商量了什么东西,然后是秦锋过来:“你们带着些东西作甚?” 这么一问,一个汉子提高了声音,有意让院子里的柳柏听见。“害,这不是我家那婆娘,听说我一顿饭吃了五碗面,脸皮兜不住,嫌弃我能吃,让我带点东西给柏哥儿道个歉。” 说道歉其实不为过,因为其他汉子也是这么干的。五大三粗的,每个人还都挎着个篮子,里面或是鸡蛋,或是自家拿得出手的咸菜、新鲜菜什么的。 按说不必这么客气,问题出就出在秦锋说是让他们帮忙,其实各自付了工钱,虽然比镇上便宜,一天二十文,但都是一个村里的,离家近不用赶路,中午还管一顿饭,这饭吃起来就有讲究了。 既然决定请人吃饭,那主家的饭不论做的好坏,量得够。有这个规矩在,一般主家就焖一锅高粱米,再炖一锅菜,这是合格的标准。 但人家柳柏不是,辛辛苦苦擀面条不说,还舍得放油放盐,面他们能吃出来,里头放了细面。这是好饭。 人家请客的热情掏出好东西款待,他们就得懂着分寸,吃八分饱已经是不好意思,要是敞开吃,那就是不懂事了,这不是逮着好人欺负吗?邻里邻外的,哪家都不容易,尤其秦锋柳柏他们日子算得上村里独一份的艰难。是以,他们回去后被自己的老娘或者媳妇训了一顿,今天带着东西来道歉,还纷纷表示:“以后随便做做就行。” 柳柏明白过来,心里止不住慰帖。秦锋爽朗一笑:“瞎客气,是柏哥儿怕我辛苦,做给我吃的,你们沾了我的光而已,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头松泛了,知道秦锋柳柏都不是小气的性子,也不纠结,抡起锄头镐把开始干活儿。 柳柏从草帘子底下拿过大家带来的东西,其中有一筐装了不少干货,黄花、蘑菇、还有几朵木耳。 他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一道道菜在他心头跃出来。 今天中午的饭尚不着急,柳柏打算把这两天的脏衣服洗出来。木盆里的衣服,有他自己的,有秦小满的,还有秦锋做活儿换下来的。 黑山村就黑水一条河,这条河还格外的深,村里的妇人夫郎不爱到河边,都是自家汉子挑了水,在家里搓洗。 想到这,柳柏脑海里出现陈阿嬷的脸,她一个孤苦的老人,想来打水是很不方便的,往后,也许能说一说,让秦锋捎带着给陈阿嬷挑一挑水。 柳柏起身,不一会儿敲响陈阿嬷的门。 陈阿嬷很高兴,换言之,只要有人找她,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她就开心。听说柳柏要帮她洗衣服,中午还要给她送菜,她这心里别提多热乎了,当即从炕头的柜子里摸出一大块麦芽糖,说什么都要给柳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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