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凝眸对视,眼底俱是一片凝重。 . 孤月高悬。 窄巷深幽处,月色难入。 几簇枯藤夹杂着沉寂攀上黄泥砌就的低矮土墙,缠上,而后滑落。 四下恍若覆上了一层略显诡谲的静谧,抑或是稍带斑驳的魅影,于风中摇曳的婆娑树影间,于墙角隐蔽的凝神屏息里,于无声潜伏处,缓步流动,弥漫穿行—— “汪!汪汪!汪汪汪汪——” 骤然一阵凄厉的犬吠破空而起! “苏将军,你留在此处,我带人去寻!”“好!” 解惜行迅疾起身,衣袖一展,身后随即“唰拉拉”排开一纵人影! “诸位随我前去!”“是!” 瞬息间,幽寂假象尽褪,潜行暗潮乍起,重重身影旋即应声而动,纷繁脚步顷刻夺巷而出! 月光碎裂,夜风幽鸣,土墙檐角,黑衣骤现! “快,在坤方十尺!” 解惜行衣袖翻转,身后兵卫即刻分列奔走,宛若群鱼入海般一瞬蹿入暗流树影,裹着幽深夜色,朝着坤方墙头迅疾包抄而上—— 蜂拥兵卫接连越过墙头,尘沙激扬间,一片衣角于漆黑夜幕中剐蹭闪过! “在那!” 列队再次调转,直入幽黑小巷! 足下步伐沓沓,耳畔寒风凛凛。解惜行凝神一望,果见前方不远处,一袭黑衣正沿墙角蹿起,蹬步上墙! “站住!别跑!” 解惜行一声厉喝,众兵卫当下四围而合,聚拢并行,随即又争相如飞沙走石般攀上土墙,奔跃而前! 解惜行甫一跃上墙头,右手便一翻成爪,朝着黑衣人疾如雷电般凌厉而出—— “啧!” 眼见得解惜行的擒拿正要触及那黑衣人的衣袖,谁曾想那人却是足下几个腾跃,将将避过解惜行的擒拿,身形移转间竟是掉头而走! “站住!” 又是一阵攀墙腾跃,鬼魅夜色中,曲折窄巷间,众兵卫奔走穿行,宛如泼墨入水般分散追逐,飞沙激扬,碎影癫狂,步伐纷乱,檐角狂颤! “解公子,当心!” “噌——” 解惜行一脚踏上土墙边沿,闻声当即抬头,却见一枚尖锐暗器正挟着凌厉杀意,划破夜幕直袭而来—— 解惜行迅疾侧身,将将避过暗器,足尖却不及调整,只一息,便失却重心跌落而下—— “啊!” “解公子!” “哗——” 下方恰有一池,剎那间,水花连绵飞溅,叫嚷此起彼伏! 周遭兵卫往来纷乱,解惜行急急自水塘中半坐起来,正欲起身再追—— “报——” 却忽有一兵卫自黑衣人逃离的反方向飞奔而来! “艮方小巷,发现一具尸首!” 夜幕四合,呼嚎震天。 “啧!” 解惜行愤然攥紧一拳,击向水面—— “哗啦!” 水花喷溅,碎影交融。 解惜行跌坐其间,眼底晦暗,神色难辨。
第8章 朔雨州府衙正厅内,一具尸首横陈。 新出现的死者又是一位年仅二八的女子,其胸口同样为利器所贯穿,一击毙命。 “死者应是于昨夜亥时至今日子时遇害,”仵作托住死者的下颌,垂首查看,“且死者的口鼻有被捂过的痕迹,其舌亦被拔去。” “嗯……”刘知州闻言垂眸沉吟片刻,转过来的面颊上仍是倦意难掩,“这想必就是解公子你们昨夜未曾听到呼救声的缘由。” “可恶!”解惜行愤愤地一砸桌面,“居然被凶犯给摆了一道,已经出现了四名死者,而我们居然还不知道凶犯挑选袭击对象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刘知州亦是愤然挥袖。 “或许,我们的思路错了,”苏玄影忽地启唇开口,“这名凶犯,可能本就没有什么所谓挑选袭击对象的特定标准……” 解惜行和刘知州看向苏玄影。“苏公子,你的意思是……” “要知道,昨夜我们之所以去那名农人的住宅附近蹲守,就是因为先前他说自己曾遭遇过凶犯的袭击,”苏玄影缓步移至桌边坐下,“但最后遇害的,却是这名同样住在附近的女子。若是那凶犯当真有着什么特定的挑选标准,又怎会临时更改袭击对象呢?” “或许是由于那凶犯察觉到了你们的伏击?”刘知州提出猜想。 “不对,”解惜行又道,“先前那名农人言及自身遭遇袭击的地点就是在府衙门口。一个胆敢在府衙门口犯案以示挑衅的凶犯,不大可能会迫于我们的伏击就变更杀人计划。” 苏玄影偏头看向端坐于桌案另一侧的解惜行,启唇开口道:“所以,这名凶犯可能根本不在乎杀的到底是谁,他只要杀死足够的人就行了。” “换句话说,只要他能完成自己的连环杀人计划,留下足够的讯息就行了。”解惜行也道。 “讯息?”刘知州疑惑发问。 “正是,”苏玄影点点头,看了看眼底沧桑难掩的刘知州,“除却怕是由于意外撞见凶犯才惨遭灭口的刘姑娘,每次犯案后,这名凶犯都会特意取走死者身上的某样部位,恐怕这就是他特意留下的挑衅讯息。” 解惜行道:“第一具尸身缺失的是双眼,第二具是双耳,而这次则是舌头。” “所以,是眼、耳、舌……”刘知州垂首低喃。 “眼、耳、舌……视、听、言……” 各自低声嗫喏了几遍,苏玄影和解惜行蓦地一顿,而后抬首对视一眼,皆于彼此的眸中窥见了洞悉此间关窍的明晰。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呵,”解惜行唇角溢出一抹冷笑,“真是出人意料,这卑劣的凶犯居然是在模仿儒学犯案啊……” “可笑至极,这凶犯明明做着鲜血淋漓之事,却又刻意依据以忠恕为核心的儒学来进行犯案。”苏玄影亦是眸色阴郁。 “无耻狂徒!”刘知州提声怒喝,“一定要尽快将这畜生擒拿归案,以告慰我无辜丧命的朔雨州百姓和小女毓儿!” “可是,”苏玄影忽然再次开口,“若这卑鄙的凶犯果真是刻意在模仿儒家学说进行犯案,如此一来却也说明其连环杀人的计划已经完成,那么,我们又该如何捉拿他?” 此言一出,厅内骤然沉寂了半晌。 须臾,却是解惜行先行启唇出声。“不,凶犯的连环杀人并未结束。” 这话引得刘知州和苏玄影立刻转向他。 “刘大人,”解惜行先是转向刘知州,拱手行了一礼道,“可否冒昧请你先对外隐瞒这次新出现的犯案,并且暂时稳住死者的家属。” 听得此言,苏玄影当下了然。“解少侠,所以你是想……” 解惜行回头看向苏玄影,在瞥见对方眸中那丝明晰的神色后,忽地唇角上扬,对着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我要让死者,死而复生。” . 是夜,玉轮皎洁。 如水月色轻洒向蜿蜒小巷,将其间独行的一抹倩影勾勒描淡。 已是戌时过半,踩着夜色归家的姑娘不由得有些急切,匆忙间便也未曾觉察到,在其侧后方的一棵树上,几簇枝桠逆着夜风,不自然地晃悠了一圈…… “哗啦——” 一阵疾风掠过,搅着四下里枝桠吱呀乱蹿,扯着姑娘的裙摆皱缩翻转,挟着什么急啸着擦过耳畔—— “唰——” 一片竹叶裹着凌厉指力自后方迅疾划过,将姑娘耳畔的一缕青丝直直削落! “站住别动,我可以让你死得快些。” 后方的树丛间,蓦地传来一声讥讽。骤然听到这声低沉沉闷的语调,姑娘似是猝然被吓到一般,全然怔在了原地。 “哟,今日倒是不跑了?”自树上跳下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抬脚闲庭信步般缓缓靠近姑娘的背影,“正好省了我又一番功夫。” 一语毕,黑衣人腕间几下翻转,右掌擎住一把匕首,高举过头,扬手便要狠狠刺下—— “啪——” 却是那“姑娘”于匕首刺来的瞬息猛然使出一记后踢,只一下便利落避开刀锋尖锐的尾势,将匕首狠狠踹离! “你!” 黑衣人还待继续出掌,却见那“姑娘”快速收腿后,足下只一个点地,下一息便于空中腾跃而起!而后又右腿踢出,踏着黑衣人的胸膛翻转过身,展袖落地后径直应敌! “额!” 黑衣人被这一脚踩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稳住重心回头再望—— 却见闯入视线中央,竟赫然是一副俊逸的男子面容! “你是谁?!” “呵,少废话!” 解惜行毫无半点跟这卑劣小人周旋的心思,抬手便是一掌击出!黑衣人仓促侧身避过,解惜行旋身又是一记肘击,黑衣人脚下猛然一顿,提臂翻掌抵住,解惜行眼见一手被制,登时勾腿去踢,黑衣人却是擒住解惜行的左臂,旋身扫腿以避—— 一击一困间,已是过了数十个来回! “啧!” 谁曾想那黑衣人眼见占不了上风,借着又一次身形偏移,手腕翻转,竟自衣袖间迅疾掏出一枚十字镖,对准了解惜行的面门便直直掷来—— “解少侠!当心!” “我没事!” 解惜行急急后退闪避,一直潜伏于黑衣人退路处的苏玄影适时飞驰而前,趁着那黑衣人尚未缓过神,足间只几个点地,立时便风驰电掣般腾跃于其命门之上,而后提腿对准其后背便是一记凌厉狠踢! “啊!” 沉闷骨裂骤然响起,苏玄影当下又疾如雷电般出手成爪,只一招便死死将黑衣人双臂锢于其后!至此,黑衣人终是再不得动弹分毫。 “呵,”解惜行自后方站起身来,随意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缓步上前,“动啊,你怎地不动啊,方才不是很嚣张吗?” 然而被制住的黑衣人仍是垂首不语。 “啧,”解惜行没了耐性,伸手擒住黑衣人的发丝便要迫使其抬起头来,“喂,别装死,快说,幕后指使你的究竟是何人?!” “嗯?!” 不曾想待月光甫一照亮那昂起的头颅,印入二人眼帘的却是一副双目紧闭,唇角溢血的面孔!苏玄影急忙掰开黑衣人的口齿察看。 “……已经服毒自尽了,”苏玄影松了手,果见黑衣人的躯体如散了架一般倾倒下来,“看样子,应是一名死士。” “啧,”解惜行忍不住俯身脱下右脚上穿着的布鞋,提起来照着黑衣人的头便是狠狠的一下,“真是,白费劲儿了!” “呵。” 一阵低沉的笑声忽地自耳畔飘过,惹得解惜行满脸讶然地转向苏玄影。“将军大人,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苏玄影闻言即刻绷住了脸。“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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