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我多心?多什么心? 还没开口,殿内就传来一道瓷器碎裂的一声,紧接着宋澜就唤了廖华一声。 东明听见这声音就害怕,连忙想要跟着进去,当年梅砚在癯仙榭里自裁,就是摔了一只花瓶,用那花瓶的碎瓷片割了脖子…… 廖华拦住他:“听着就是碎了个茶盏,我进去收拾就行了,你在这等着。” 东明听了话没跟着,廖华推门进去,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宋澜一脸狼狈地站在床帐边上,龙袍湿了一半,脸上也被泼了茶水,之所以认出来是茶水,全因为他好看的腮帮子上还沾着两片茶叶。一旁的床帐放着纱帘,看不清里面的人影,但被褥却乱,都快从床上掉到地上了,地上正碎了一只茶盏。 “陛下?” 宋澜偏了偏头,估计也有些尴尬,只道:“收拾了就出去,还有,知会子春一声,就说朕有事忙着,明日再见他。” 之前景阳侯周禾和左相孟颜渊被先后派到幽云二州给百姓修房子,事情办得很顺利,南诏也没有什么动作,前不久房子修好了他们就回来了,周禾今天是进宫复命的。 廖华才要答应着退下,就听见床帐里传来一道气狠了的声音,分明是怨怼的语气,声音却极好听,疏疏懒懒,含着碎雪一样:“你若敢误了政事,今晚的药我就不喝了。” 廖华自然知道那床帐里的人是谁,这些日子他们家的陛下似乎是哪里得罪了梅少傅,待人不像从前那般狠厉了,反倒处处讨好纵容着,像今天这种被梅少傅泼了茶水的事儿也不是头一回发生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廖华想起梅砚被软禁的那一年,咦……真是想都不敢想。 眼看着廖华听了梅砚的话退出去,宋澜一张脸都气黑了,他的袖子还滴着水,恶狠狠地甩了甩,骂廖华:“混子!” 床帐被撩开,露出一只纤白的手,紧接着是梅砚那张醉玉颓山的脸。 “我虽骗了陛下,却是实打实地把你当成皇帝在教,你若因私欲延误了政事,日后就别唤我少傅。” 宋澜噎了一声,他的少傅很认真地生气了。 之前梅砚一连几日没有精神,宋澜越来越后悔自己当日过于冲动的举止,也不想恨不恨的事儿了,就跟梅砚刚寻短见的时候一样,恨不得跪下来千哄万哄地求他喝药补身体。 梅砚也没说什么,都顺着他的意思来,但今儿梅砚午睡才醒,就看见宋澜一只手撑着脑袋躺在自己身边。 宋澜看着梅砚身体恢复如初,忍不住有些意乱情迷,他尝过了甜头,又一连忍了好几天,此刻终于是忍不住了,上手就扯了人的衣裳。 光天化日兴云布雨,梅砚再怎么屈从也会觉得羞耻,挣扎着抵挡了两番,就听见宋澜一脸贪婪地说:“少傅,朕今天不想去瑶光殿了。” 今天宋澜要去瑶光殿与周禾谈论政务,这是梅砚一早知道的事。 察觉了宋澜的意图,梅砚窘迫的同时更有些愤怒,抬手就把床头上晾着的一杯茶水泼了出去。 美其名曰:你|他|妈是皇帝,你|他|妈敢耽误朝政。 于是才有了廖华进门看到的这一幕。 “咳——” 宋澜被梅砚一番狠话骂了一通,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竟出奇地没把人捆起来戏弄,只欺身上去,肆虐地蹂|躏了梅砚的嘴唇一番,有些玩笑:“少傅那天说朕做什么什么你都甘愿,你还指望朕把你当少傅么。” 梅砚心中一痛,刚才那话是他气极了,口不择言。 他哪里还敢尊居宋澜的少傅之位,从他逼死先帝开始,他就是整个大盛的罪臣;从他为了心中的愧而委身于宋澜开始,他就只是宋澜养的一个娈儿。 从前他不屈、不懈、厌恶至极的事情,如今他都接受了。 太屈辱了。 宋澜看见梅砚的神情,心中也有些怪异,既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意,又有些心疼,他不知这心疼是从何而来,大约还是心底那弥漫滋生的爱|欲。 这爱可真让人恨啊。 “行,朕谨记少傅的教导,不敢延误政事,这就去瑶光殿见子春。” 他将“少傅”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故意的折辱。 —— 这一场闹剧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宋澜到瑶光殿的时候,周禾都窝在椅子上打瞌睡了。 “咳,景阳侯,陛下来了。”廖华是跟着宋澜进来的,善意地把人叫醒。 周禾醒过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竟是睡得很熟,一张俊朗的脸上还带着些懵。 “啊,怎么……陛下。” 他起身就要行礼,被宋澜拍了一把,顺势又坐下了。 宋澜心里还和梅砚较着劲儿,语气不大痛快:“有事说事。” “幽州和云州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只是这里头还牵扯出来一些事,要与陛下详细说说。”周禾坐正,全没注意到宋澜似乎有些不耐烦,絮絮叨叨地说,“云州那个知府当着左相和臣的面儿就敢贪赃,户部拨下去的银子被他贪墨了小一半,左相已经让人把他押回盛京来了。” 宋澜点头,这事儿折子里已经提过了,依着律法查办就行。 “还有旁的么?” “有。”周禾还真是不着急,慢吞吞地说,“房子虽然修好了,但还是有不少人家受灾太过,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有些庄户的地种不了粮食,他们就成了流民,往盛京城来了。” 这倒是件棘手的事,流民太多容易滋生事端,盛京城是繁华之地,只怕容不下他们,必得朝廷出面接济。 宋澜抚额,“子春,这些灾民也交给你去安抚吧。” 听见这话,周禾有些意外,他从小不学无术,并没什么真才实学,是仗着与宋澜兄弟情深才能受封侯爵,打仗修房子还行,安抚灾民的事儿却没办过。 周禾刚要婉拒,转念却又沉默了,宋澜大事小事都差给自己,说到底还是这位刚登基的皇帝手上没有可用之人,他看重民生,不愿孟颜渊那一类人插手此事。 琢磨了一会儿,周禾还是应下:“行,这事臣去办,遇上难处再来请教陛下吧。” 宋澜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他与周禾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比宋南曛还要亲的兄弟,有些话不用说得很清楚,周禾都能明白。 “嗯,就先这样。” 宋澜起身就要走,却不防周禾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话。 他说:“陛下,自打出了梅少傅的事,你对这些朝臣的提防之心可是越来越重了。” 这话其实没说错,宋澜以前最信任的人就是梅砚,他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够继承大统,他的少傅必定会全心全意帮他打理好这个朝堂。可梅砚的背叛令他心惊,他的朝堂成了一团乱麻,这让年轻的帝王不惜拉起一条针对所有人的防线,即便是周禾也被挡在这条线的边缘,他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哪个人的话能让他信上两句,那个人其实还是梅砚。 他准允梅砚阅览奏折,他毫无顾忌地采纳梅砚的治国之策,他让梅砚亲自劝说孟颜渊……太可笑了,有一个人伤你至深,可你还是不想防备他。 宋澜笑了,泛着些苦涩:“是啊,子春,朕不敢再信了。” 周禾大约觉出来是自己说错话了,他有意岔开话题,却怎么都显得生硬,最终还是绕不开梅砚:“梅少傅他,还被陛下关着?” 他甚至没敢用“软禁”这个词。 宋澜摇摇头,“没,他那么孤傲,朕不想真的折了他的羽翼。雪灾的时候孟颜渊出面帮上了忙,没让南诏闹起来,这些其实都是少傅的意思。他人如今在昭阳宫,在朕身边。” 周禾募地瞪大了眼睛,神情有些错愕。 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安慰,宋澜最后拍了拍周禾的肩膀,说:“少傅的事,朕有分寸的。”
第10章 藕花园 宋澜最后的一番话,让周禾心里很不痛快,纵使他知道宋澜此时还是信任他的,但那也只是顾念他们兄弟的情谊,他还是成为了他的“臣”。 孟颜渊出现在云州的时候他还觉得怪,不想竟是梅砚的主意,梅砚这人也是真绝,被软禁了小一年,还是一算一个准儿,硬是用孟颜渊一个人吓住了南诏。 想到南诏,周禾马没停,越过景阳侯府,径直去了藕花园。 那是段惊觉住的园子。 段惊觉十四岁就到了盛京为质,那时候南诏主动向大盛示弱服软,他一个做质子过的能是什么日子? 被世家大族的少爷嘲笑,被皇亲国胄辱骂,被粗鲁的武将捏着下巴灌酒,段惊觉那段日子过得也是不容易,朝中没人为了一个孤零零的质子出头,偏偏段惊觉生的又是一副天人之姿,若不是有个“南诏世子”的虚名,恐怕过得连勾栏里的怜人都不如。 要不是前太子云川待他一片冰心,段惊觉未必能活到今天,更不要说凭着他的医术在这盛京城里挣得立足之地。 可惜宋云川也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周禾想着这些往事,已经在藕花园前面下马,敲了门。 前不久段惊觉从南诏回来的时候,周禾还远在云州,如今是两人时隔两年的会面,开门的小厮还是从前的下人,认得周禾,当即就请人进去了。 段惊觉正在后院里晒药。 “这太阳都要下山了,世子这时候晒药,还能晒到什么光?” 周禾迈着步子走近,抬头看了看天边将要散去的余辉。 段惊觉早听见他来了,也不见外,媚眼看过来,轻笑:“侯爷不懂了,这药材要晒太阳,也得晒月亮,吸收了日月精华,才算一味好药。” 周禾伸手抓了一把药架子上的草药,见药材都干透了,像是晒过太阳的。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算很了解段惊觉了,只是不懂他们这些医药上的道道,也不屑于去学。 “两年不见,世子说话还是这么玄玄乎乎的。” “那就进屋叙叙旧吧?”段惊觉笑着拢了拢衣裳,两句话的功夫,天边的余辉已经散开了,他是南国人,素来有些畏冷。 段惊觉有两绝,一个是世人都知道的医,另一个是世人尝不到的茶。 南诏的茶自带了些春气,由段惊觉那双玉手烹煮了,火候、时辰都恰到好处,淋在茶盏里的时候,茶沫上浮下落,起起沉沉。 “南诏带回来的茶,侯爷尝尝?” 周禾默默从那双玉手上接过了茶,却没急着品,像是在琢磨什么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方才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原来是你这‘侯爷’二字叫的,生分了吧?” 段惊觉垂眼,纤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嘴角却还带着笑。 “侯爷别乱说,教有心人听见了,以为咱们多亲近似的。” 这句话一出口,周禾的眼神就变了,他原本还笑吟吟的,想着好歹是故友重逢,段惊觉总不至于太过冷清,却不想这人还是如从前一般,生的一脸媚相,说起话来却半点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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