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远接着说,“马上就到了窦国,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管,只怕明日就会出动,你今晚带着血虎去窦国找窦封,劝他出兵相助。你要是能用其它手段哄了他,这刀就归你,要是不能,就把刀给他,他一定会出手。” 许其善接过血刀,却发现,这刀再没有第一次碰触时那种残暴血腥,反而乖顺的像只黏人的狸猫,“能问一句吗?你跟窦封是什么关系。” “他算是我徒弟,”封常远道,“他的名字是我给取的。” “哦,听你那么夸他,我还以为是私生子。”
第十七章 一排排利刃竖起,两边的山峰好似要倾到下来,抬头是只能看到一线天空。 “我还在想,黑衣飞龙卫都已见到了,什么时候能见见白衣。”封常远转过马头,“原来白衣飞龙卫也不全都是废物啊。” 许清安踢了脚剑囊,长剑提起在手,“来一个我杀一个。” “清虚宫的弟子什么时候这么不知礼数了?”温柔的女声在山谷中回荡。 许清安也不甘示弱,“大梁皇室的人,什么时候也这样厚脸皮了,竟然真调禁军来,真是不知羞。” “哈哈,清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嘴上不饶人,”一个身披斗篷的女人骑马走出阵列,两旁的飞龙卫全都跪下,她拉下了遮脸的面巾,露出一张清丽绝美的脸,“清远,清安,好久不见。” “你是谁?”许清安微微歪头,眼中透着疑惑。 “我忘了你的记忆被师父动过手脚了,”女人轻轻柔柔地笑,像春日缓缓流下的小溪,“我是你的师姐,清乐。” 封常远夹住马腹,上前一步挡在许清安前面,声音低沉,“同时也是大梁的皇太后。” “太后?”许清安在后面叫到,“可是她看起来那么年轻。” 怀中的许其德也跟着叹息,“也很好看,母亲曾经说过,皇后娘娘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清乐再次露出轻柔的笑,“既然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如我们好好谈谈吧,清安,你把东西给我,我就放你们走,还有师父,我也可以放了他。” “一家人?”许清安声音冷淡,“我可没有过要杀我的家人,而且你说你是我的师姐,我可从来都不记得你,不记得的怎么会是师姐。” “你同清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不记得他吧,清安,你的过去被丢掉了好多。”清乐眼中带着痛惜。 许清安却不上钩,“可是我第一眼就觉得师兄很亲切,想亲近他,但我并不觉得你亲切,反而很想远离你。” 封常远再次将许清安挡住,“你的感觉是对的,你眼前的这个二师姐早在五年前就应该是个死人了。” “那你呢,”清乐笑容收了些,“清远师兄,如果我应该死,那你本是连成年都活不到的,最起码我是靠自己在延命,而你却是在吸别人的血。” 她又开始笑,声音越发柔和,“师兄,为什么把小师弟挡在后面呐,是怕他听到真相吗?关于你十年前为什么会一走了之,为什么害怕到连眉心的红痣都要削去。” “这些事我们都自家商量过,我都不在乎了。”许清安走出来,虽然他是在说谎,却也明白,在外敌面前,不能起内讧。 是的,虽然他内心已认为清乐就是师姐,但也不觉得应当同她亲近。 “小师弟,你确定自己真的全都知道了吗?”清乐的笑容甜的像一块融化的糖,“我可不信,我那懦夫一样的师兄会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诉你。小师弟,我只劝你一句,不论清远许了你什么,甚至把命给你,都是他应该的,你是他这辈子最亏欠的人。” 封常远的脸上闪过痛苦,手指紧张地摩挲着身侧。 “他不欠我什么,倒是我欠他几百两银子,而且师姐,你关押了师父,害死我的父母,派禁卫来刺杀我,师姐,我虽然不聪明,也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许清安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恶狠狠地说道。 “师弟,你太错怪我了,”清乐说道,“你知道吗,清虚宫有一个铁签筒,里面有孤、贫、夭,三根签,山上的每个弟子都要去抽一次签,确定自己日后的命运。一般来说都是孤或贫,抽到的人会一生留在山上,只有抽到夭的人才会被赶下山,因为他的命途太短,清修已经没了用,还不如好好享受这浊浊红尘。” 许清安挠着脸,“可是我并没有抽过这样的签。” 清乐自顾自的往下说,“我抽到就是夭字,师父断言我活不过二十三岁,不过我还不是最倒霉的,因为我们的大师兄抽签时是签筒裂开,三签齐出。” “孤、贫、夭,三煞皆犯,神仙难救。”封常远闭上了眼,神色越发痛苦。 “可是师弟,你看看如今的大师兄,他不仅坐拥万千财产,更是有你这样的可人陪在身边,哪里有犯煞的样子。”清乐捋起脸侧一缕发丝,甜蜜的面容带上嫉妒,“师父真的太宠你了,师兄,当年我抽到短命签的时候,师父只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轮到你的时候,他却努力为你找来天乙贵人,为你逆天改命,什么命途,不过也是只朝贵人倾斜,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封常远睁开了眼睛,仿佛再看到了当年,签筒在手中裂开时,师父脸上震惊伤心的表情,那时年幼的自己还反过来安慰师父,就算只有短短十几年,但不用经历衰老和病痛,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纪离去,也算是一大功德。 但这么多年以来,他一次次的扪心自问,他真的甘心吗?他是清虚宫最顶峰的天才,是连皇帝见到都要礼让的小国师,是最有望冲破剑道巅峰的弟子。让他抛弃这一切,他真的舍得吗? 封常远回头看向许清安,看着他眉心的红痣,封常远不由得摸向自己的额头,却只是摸到了一道剑痕。 往日,他最害怕衰老虚弱,如今却只想同一人慢慢老去。他封常远舍不得,舍不得人间美景,舍不得此间真情,舍不得…他的清安师弟。 一切都不许言明,从各人的表情中就可猜出,许清安缓缓指向自己,“我…,不会就是那个天乙贵人吧?” “许家后人,许常安,本应一生富贵,程为了萧相的关门弟子,最后官拜丞相,扶大厦于将倾,留下一世清名。” 许清安脸上开始带上了疑惑,指着自己的手指都还没放下,“啊?我有这么聪明?” “你原本的命格是这样的,”清乐说道,“但是师父把你抱走,用你的贵人命格强行来渡大师兄的天煞命,于是大喜变成大悲,儿孙满堂成了父母双亡,官运通畅成了孤苦伶仃……” “停,”许清安摆手阻止清乐继续说下去,“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他指向清乐,“就是在为自己罪行洗脱,顺带的挑拨离间,如果这世上命格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那你本应该二十三就死,那你怎么还活着呢?” “我用了些手段,既然天命也只会向贵人,那我就成为贵人,”清乐笑容肆意,“你以为是谁坐在龙椅上,难道是那幼儿太子?大梁还没到该亡的时候,我也就没到该死的时候,太子和大皇子,噗,都得不到大梁国运的认可。” 许清安叫起来,看向周围那些白衣禁卫,“你们都听到了,快把她抓起来,她才是真正的逆贼!” 但,所有禁卫都像聋了一般,垂着头半点不动。 这时封常远悠悠叹口气,“师妹,停手吧,你走火入魔了。” “停手?”清乐更乐了,“同样是逆天改命,你可以我就不可以?你要靠师父帮忙,我却只靠自己,我千辛万苦救下龙牙王,成为他的义女,爬上皇帝的床,不就是为了多活几年吗?清远,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你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你害了多少条人命……” “一切都等到我死了下了阎罗殿再去争论!天让我死于二十三岁,我偏要活到百年!”清乐喊道。 封常远仍旧试图拉她一把,“师父当年也帮过你,他用自己的寿命帮你延命了五年。” “我不需要,如果师父真的疼我,就应该同意我的选择,我曾经想用清虚宫死去的那条龙,师父不许,还把我赶下山来,如今我用这条老龙的龙气,他又来阻我。我明白是我的天赋还不够,我既无能去闯剑道巅峰,又不可能位入先贤宫,我这样平庸只有一点点小聪明的人,哪里值得他来费心的。” 清乐的眼中闪着泪光,她收起这么多年装出的假笑,抿住唇终于忍不住一颗一颗地掉下泪珠。 清虚宫的弟子是很好认的,他们总像河边新长出的芦苇,脆生生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但当真的遇到风暴,又会格外坚韧,绝不轻易认输。 “师父在同时折磨我们两个人,”封常远再次将眼闭上,“他应该去帮你,而不是我。” 封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他闯入问心殿的那一天,他从小养大的师弟,他最疼爱的师弟,被红绳绑在蒲团上,眉心处往下流血,染红那乖巧的眉眼。 “为师是在帮你。” “我不需要!” 一剑斩断了他同清虚宫的师徒缘,长剑随之断裂,他用断剑划去额上朱砂痣,沾血的手指点在许清安的眉心。 “我今将我的剑意赠你,我寻不回你的贵人命格,只能将我所有的给你,今日我为你带上封心石,惟愿你一生留在清虚宫不要想起我,若是有一日,你不能抗住天命,下山与我再相遇,我清远用一辈子来赔你。” 封常远本该是剑道天才,却只能弃剑不用,懒散度日,许清安本应是官场贤相,却成了剑道新秀,日日苦修。 两个人的命格相融,都从本该有的顶尖退下,阴差阳错,从世间绝无再有的天才成了顶峰上那小搓人中的一个,只是,早慧易折,如今又怎不能说是一种幸运呢?
第十八章 春风吹过山谷,吹绿了树芽,吹散了寒雾,却吹不走这三个同门弟子间的对峙。 清乐是哀伤的,从她抽到早夭的铁签时,她就被恐惧和忧伤包裹,她以往是最相信命数的,但自那以后就开始翻找起蒙蔽天道的术法。 我没做过任何坏事,清乐总这样想,我也不是一个出格的人,我的资质平平,也不擅长剑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老天不应该这样对我。 她一次次地询问,起卦,卜算,最后失败,生命止于二十三。 清乐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在她知道师父帮师兄换命的事后,也只是有一点点的嫉妒,然后又很快的压下去,然后是挥散不去的伤心,因为她很喜欢自己的小师弟。 她收拾包裹下了山,肚子很饿的时候,靠着帮人卜卦,她赚到第一枚铜板,买了一个馒头填饱了肚子,那时,她知道了,一切都要靠自己。 “清安,把东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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