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正中央的石棺,李晟担忧地看着他:“你能推动棺盖吗?” 闻燕雪面色坦然无波:“这石棺有千斤重,且当初封顶时,是由百人吊顶。”言下之意便是李晟也太看得起他了。 李晟语出惊人道:“既然他俩已经找到了长生之术,最后又为什么给自己挖个坟呢?你说这石棺里躺的究竟是什么?” 闻燕雪道:“我也好奇,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第93章 澡濯衰瘦 李晟爬到石棺之上,侧首倾听棺中的声音,耳廓一片冰凉,听到的也只是个空响:“里面好像空空如也。” 闻燕雪也有样学样,俯首将耳朵贴在石棺上。两人面对面,近得几乎能看到对方面孔上细软的绒毛。 闻燕雪豁然起身,动作之大,吓了李晟一跳:“棺盖不是石头。” 李晟也起身,赞同他的说法:“声响不对,应当是木材之上覆盖了一层石料。” 闻燕雪道:“阴沉木养尸,阴沉木也就是乌木,但此地不长乌木。把这些木材千里迢迢从蜀地运来,想必他们花了很多心思。” 两人废话不多说,齐心协力推开棺盖。两个成年男子的力气自是不必说,闻燕雪的力气更是大得很,伴随着一声沉重的轰鸣声,棺盖缓缓被打开。 李晟想象中的画面都没有出现,没有成堆蠕动的虫子,也没有腐烂恶臭的尸体,没有皑皑白骨,更没有他想象中的两个活人一般的尸体躺在其中。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李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心底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有些如获重释:“那样的俩两个人,又怎会甘心躺在这区区四块半当中呢。” 果然如他们所料,棺材只是在外面过了一层石料,里面尽是乌木,散发着清香。 闻燕雪和李晟中间隔着棺材对视了一眼,李晟最先忍不住:“什么都没有,怎么找机关?” 闻燕雪道:“旁观者迷,站在这里自然是有许多看不清的东西。” 李晟抓了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依你之见,我们只有躺进去才能找得到机关?” 闻燕雪摇摇头;“光说不做是没用的,躺进去看看才知道。” 棺材内部很大,足以并肩躺两个人。乌木上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绸缎,在阴暗的地底下,光照不明,宛如干涸的血迹。 李晟与闻燕雪手挨着手,脚碰着脚,躺在棺材里,眼前是漆黑的棺材顶,他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种自己长眠于此的错觉。 肩膀上传来的热意,又是那么真实,他忽然又生出一个荒唐莫名的想法,生同衾死同茔也不过如此了吧。 被这种想法一打岔,先前的那些别扭也就荡然无存。 就在此时,棺材内晃晃悠悠燃起一缕火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庞。石棺内壁上的内容,赫然展现在眼前。 那是一张地图,准确来说,是这座墓的地图。有些机关暗道处,甚至还用朱砂做了标注。 闻燕雪伸手在图上轻轻拂过,鼻尖嗅了嗅,轻声道:“是朱墨。”朱墨不畏火,也不惧水。 两人眼神飞快地在地图上浏览,但这地图太过庞杂,李晟甚至发现,之前他们游走过的地方,甚至都没有这座墓葬一半大。 正当他看得仔细时,闻燕雪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用气声道:“准备好了吗?”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李晟转头看他:“准备什么?” 闻燕雪松开他,在地图的某处指了指,那俨然是二人目前所在的地方。李晟一眼就认出来了,并且清楚地看到了用朱砂标红的地方。 闻燕雪再握紧了他的手,叹息道:“好一招请君入瓮,恐怕在我们进来的那一刻,机关就已经启动了。” 话音刚落,二人便听到了细微的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 李晟目光望进他的眼底,二人眼光交汇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距离和光线全都消失不见。两人直直跌落下去,不知掉往何处,唯余两只紧紧相握的手,和翩飞的衣袂,像风起风又落。 浓郁的黑暗淹过来,风声依旧在耳边回荡,待落到实处后,便是松紧断骨的痛。在狭窄低矮的暗道中,他已经久久未能抬首。等到李晟再抬头望向上方时,这片黑暗已经变得通透了许多,黑黢黢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冷月,仿佛是一只含胸而卧的白鹿,以天为原野,落了窠巢。 在草原上,有不少关于白鹿的传说。李晟眼含热泪地望着天边的白鹿,几乎要痛哭流涕。 “我们出来了。”李晟有些激动,险些站不稳,闻燕雪忙扶稳他。 他却颤抖着手推开了人,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疯了一般地脱了外袍,露出雪白的衬衣。李晟顾不得夜里寒凉,将衬衣从身上扯下,咬破手指往上画去。 闻燕雪皱眉看着,并未加以阻拦,他认出李晟是在画方才的地图。 等他颤颤巍巍收笔,指尖已经流不出一滴血。 “拿着这个,我们得去救人。” 事实证明,乌就屠还是不怎么靠谱,他们浩浩荡荡这么一大伙儿人消失了许久,都不见乌就屠派人来营救。 索性李晟与闻燕雪从墓中出来后不久,在十几里外的一处驿站中遇到了等候他们许久的人。 那人先是惊讶地看了看他身旁的闻燕雪,然后才把目光放在李晟身上:“殿下这么快就出来啦?” 李晟听出话外之音,气得牙根发痒,怒道:“你什么意思?乌就屠早知道我会去那座墓?” 那人摇摇头:“殿下,你可冤枉王上了。他知道您会挖到那座古墓,只是没想到您会亲自下去。” 李晟忍无可忍,只想现在就冲回去,将乌就屠从王座上揪下来揍一顿。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费这么大功夫只是为了玩弄我?” 那人数次在暗中打量闻燕雪,触及对方冰冷的视线后,才讪讪收回目光。 “哪敢呢?王上绝对没有加害之心,那座古墓安全得很,机关虽多但都不置人于死地,殿下您在墓中应当......很安全。”他打量着二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语气有些心虚。闻燕雪更是衣不蔽体,露出结实蓬勃的肌肉。 李晟气笑了:“敢情你们早下过墓了。” 那人连忙摇头:“不不不,您误会了,殿下。王上的人仅止步于洞外,洞内的情形更是不得而知。王上也没想到这位......居然一把火将洞内的‘东西’都烧干净了。” 李晟冷笑连连:“如若不然呢?他想让我为他找长生不死药?也去做那什劳子长生不死的妖怪。” 闻燕雪从始至终未置一词,但目光冷冽,看得人非常惴惴不安。那人在他二人的前后夹击之下,最后还是满头大汗地讨了饶:“殿下,情况紧急,我们还是赶快去救人吧。” 乌就屠派来的人行事干脆果断,一行人依据李晟画出来的地图前去救人。李晟顾不得自己衣不蔽体,也要跟着一同前去。 闻燕雪却在这时拉住了他,眼中是不容置疑的不赞成,“他们的人,理应他们自己去救。” 李晟还想说些什么,那人颇为忌惮地迅速瞥了眼闻燕雪,连声道:“这些事属下们去做便可,殿下近日操劳过度,该好好休整一下了。” 在李晟身后,闻燕雪轻飘飘地丢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那人再不敢多做停留,忙将房屋腾给二人。在转身阖上门的那一霎那,满头大汗地对迎上来的下属说:“大雍那个杀神怎么在这里?你快去派人回去通知王上。” 闻燕雪让驿站的人准备了几大桶热水,还有几套干净衣服,从里到外连亵衣都是簇新的。 隔着一张依柳屏风,热气腾腾的水汽不断上升,如同置身蒸笼。李晟泡在木桶中,任由热水驱散多日来在古墓中积攒的阴湿寒气。汗如雨下,又瞬间蒸发混杂在水汽当中,挥之不去的是一份咸湿阴冷的汗味。这让李晟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还在古墓当中没有出来。 此时,屏风另一边传来哗啦啦的入水声。李晟的思绪被骤然打断,他侧首看向一旁的围屏。近些年,中原风雅传入乌孙,有不少贵族趁此附庸。就连边陲驿站的围屏也有几分中原的样子,绢布淡如云烟,水墨青竹泼洒其上。 隔着绢布围屏,隐约能看到另一边有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朝水中坐下。闻燕雪半个身子没入水中,他彻底放松了身子,将双臂随意搭在木桶边沿。 一个湿漉漉的水痕在绢布上渐渐晕开,就像一条纤细的柳枝。他也伸出手,覆盖在那道不成形的画痕之上,柔声道:“你还在担忧?” 李晟将整条手臂浸入水中,闷闷不乐的声音自那边传来:“有他们出手我自然没什么好担忧的,但被人摆了这么一道,我有些不甘心罢了。” 闻燕雪在这种时候,是个难得的倾听者,李晟继续说道:“你能出现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我......” 他有些羞赧:“另一方面,乌就屠定然向你许了什么,我猜他定是让你从墓中带样东西与他对不对?那你呢?天下没有白干的活。” 先前两人在地下墓中交心,此刻人就在一扇薄如蝉翼的绢布围屏之后,这也许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闻燕雪慢悠悠道:“他答应事成之后让我带你走,只要你愿意,他便不会横加阻拦,想去哪儿也是你说了算。” 自二人相遇以来,闻燕雪无不事事揣测逢迎李晟的心事,这一番推心置腹,免不了他又要多想。 闻燕雪从古墓中带回来的只有几片竹简,除此之外,没其他东西。他将目光放在一旁的高凳之上,一盘澡豆旁搁置着一块黄澄澄金灿灿的项链。这是他在褪去衣物时,随手放在一旁的。 他在这厢兀自出神,那厢闻燕雪等他回话已经等得破不耐烦。只听得一旁急促的起身,然后便是赤脚踩在地上的水声。 眼前光影一暗,李晟怔然抬首。闻燕雪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肩头水光滟滟,萦绕着湿热的水汽。他手中拿着一块长巾,正站在李晟的木桶前,二人直勾勾地看着彼此。 整个木桶就像一口沸腾着的大锅,烛火煌煌在倒影其中炊煮,百沸滚烫,烫得那莹白的皮肉都染上了几分嫣红。 闻燕雪的喉结上下蠕动,咽口水的声音带着几分欲野,不自觉为此刻的气氛平添了几分微妙的暧昧。 “我来帮你。”他沙哑着嗓音道。 李晟被他的眼中的热意烫到,不自在地点点头:“好。” 李晟背对着闻燕雪,此刻看不到他的脸,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天时地利人和,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眼下情景。李晟下流地回忆起两人从前欢好的种种,不知是不是水有些热,他觉得有些口渴。 饱暖思淫欲,说得果真不错。先前两人天各一方,李晟还能自欺欺人地清心寡欲,现在两人共处一室,是前所未有的岁月宁静,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蠢蠢欲动地冒了头。李晟这才恍惚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原来自己是抑制惦记着闻燕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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