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铄推开牌:“手太臭了,我不玩儿了。他俩怎么还没出来?我去看看——” 洛蛟略一捏诀,将时铄摁在座位上:“再来。” 时铄求饶道:“姐姐,人要服输。你都快被贴成一张帘子了!” 丹无生又接着起身,吹开脸前的纸条:“我也觉得该去看看,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一直不好。” “坐下。”洛蛟神色认真,“看牌。” 朝盈已经火速发了牌。宗门里他修行总是垫底,难得有这样神气的时候,因而瘾比谁都大:“哪里不好啦?桑……先前烛雪君和无青君一路同行,比谁都亲呢。” 丹无生只好坐下继续打牌:“那是他不发疯的时候吧。” 时铄和牌大眼瞪小眼,在比谁更臭似的:“他们时常吵架吗?” 洛蛟冷笑一声,不知是在笑手里的牌还是在笑这句话:“吵架?你难道不知道三千界杀了齐无青,齐无青也要杀三千界吗?” 时铄道:“嗯……的确听说过三千界手刃养子的故事,但一码归一码,咱们不是在说他俩以前吗?” 丹无生捏着牌,陷入回忆:“以前啊……无青八岁时被老大收养,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准备杀他了。” 朝盈和时铄惊掉下巴:“啊?!” 丹无生说:“他那会儿死了娘,骨子里对神啊仙啊的特别憎恨,尤其是统领神宗的烛雪君!后来他开始背着我们研究起机关术,时不时找借口搞些事情,不是和三千界吵架,就是和洛蛟打架,然后故意离家出走,跑去各个神宗搞破坏。” 洛蛟“嗯”了声,语气不咸不淡:“他搞出天下皆知的‘万佛之死’时,还不满十四。” 朝盈疑惑:“不过你们不是不知道无青君就是屠佛手吗?又怎么知晓那时他的年纪?” 丹无生也奇怪:“对啊。我都是死了过后才知道的——等等,十四岁,我想起来了,那一年你俩打了一架大的,将九尘衢都打塌了!” 洛蛟冷哼道:“那是我让着他。” 丹无生更奇了:“原来你那时还输了?!” 洛蛟牌一甩,顿时觉得没意思:“不玩了。” 时铄看好戏似的,乐得开怀,直到看见洛蛟起身才劝道:“算了算了,都不容易。” 朝盈急忙说:“我这把铁赢,谁都别走。” 时铄忽然不劝了,也将牌一甩:“我也不玩了。” 朝盈说:“哎——!” * “你很漂亮。”三千界的低语像蛇吐信子,“这些宝石很衬你,无青。” 齐芜菁汗湿了一件又一件衣裳,他身子薄,承不住这么多的喘息和珠宝。桑青自后背掐高他的下巴,探出二指撬开他的唇舌。 喘息和津液皆沿着桑青的指尖溢了出来。 齐芜菁被蛇咬住,缠住,红蛇的吻痕之下都是鲜血,齐芜菁在颠簸中失了神,他的啜泣里全是求饶,喉腔中断续喊着“父亲”。 三千界用齿衔住他摇晃的耳珰,煽动道:“无青,睁开眼睛。” 他们一次次打翻了神台上的蜡烛,那些呈上来的供品如今一样一样装扮在齐芜菁的身上。他的大腿和脚踝都是松垮的珍珠链,宝石顺着齐芜菁的后背一路滑落,棱角似乎划开了他的皮,而后又仿佛一块寒凉的冰,被桑青顺着推了进去。 齐芜菁顿时发出呜咽。 他跪也跪不住,双腿都打着颤,中间拴挂着的宝石和银铃,也在悬空中随之颤抖起来。 水珠汇在宝石尖端,又滴落在身下。 这时,齐芜菁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手腕,他蓦然清醒,瞧见自己手中多了一条链子。 但很明显,这是一串佛珠。 桑青在他愣神的期间抚上他的喉结,握住他的脖,蛊惑道:“拽我。” 骤然间,齐芜菁仰起身子,腰线成了一弯月。他在惊呼中拉扯住这条链子,否则就要滑下去了。 桑青被遽然拉扯向前,他喉间发出紧涩的喟叹,欲望却成千上万地迸发出来,将齐芜菁包裹其中。 齐芜菁软着身子,却禁不住笑:“神佛啊……” 桑青受缚上瘾,他要将自己嵌进齐芜菁的血肉,那些癫狂和占有像飓风狂浪中的船,令脖颈上的佛珠也随之沉浮。 “佛祖如何,神又怎样?” 佛珠在响,宝石和铃铛也在响。 齐芜菁睁开眼,大惊失色。有那么一瞬间,他瞧见身前站满了、跪满了人!他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发起抖来。 ——然而只有一瞬间。 齐芜菁在错觉的逗弄下慌张起来,他说:“父亲,父亲……太……嗯……停下。” 他落了眼泪,在恐惧和羞耻心的驱使之下不断求饶。那些服软的啜泣和呫嗫变成了温言软语,令桑青心软,还令桑青心狠。 桑青令他疼,令他哭,而后又捧着他,还亲着他。 “众灵跪我,我是世间,无人敢令我、囚我。”这一刻他以神灵的名义俯首称臣,哄道,“我坐得好高,无青……可若我非要戴上枷锁呢?” 又倘若我偏要承你主宰,偏要一败涂地,偏要不清醒不慈悲不放手,偏要悖逆伦常,以身堕无间,世间又该如何判我、罚我、不赦我呢?
第69章 不周城多阴云与雾气,寒风料峭,朝盈出门半个时辰,便抖了半个时辰。 “好,好冷。”朝盈被冻得束手束脚,“不过和长歌隔了一个海,怎么冷成这样?” “不是你们俩吵着要逛街的吗?”丹无生一身腱子肉,亮着条胳膊都能御寒,他笑说,“你们宗门啊,老想着对外推倒这个打败那个的,倒不如先好好将自家弟子扶起来,你瞧瞧,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说打架了,一阵风都能将你吹倒……” 他说起来就喋喋不休,时铄站在檐下,仰起头:“这天……是故意用灵能遮掩过的吧?” 洛蛟道:“没错,城中之人属性极阴,多晒太阳反倒叫他们难受。”她偏过脑袋,有些新奇,“你师弟都冻成傻子了,你呢?不冷么?” 时铄道:“有灵能护体,暖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洛蛟觉得有意思:“你知道。此处的天地风云都是烛雪君一手塑造起来的,若随便什么灵能都能与其对抗,不周城早被外边的人给掀翻了。”洛蛟召唤出掌中紫莲台,靠近时铄,“姑娘,你本领不小,怎么是诨天女做了掌门?” 时铄推开莲台:“喂,无所住,你是在瞧不起我师父吗?” 洛蛟勾起唇:“天底下还真没几个能让我瞧得起的。” 时铄道:“可你曾经输给过无青君。” “我输给过很多人。”洛蛟面不改色,似乎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但并不妨碍我瞧不起他们。” 时铄做洗耳恭听状:“三千界呢?他黑白通吃,久坐高位,敢与天下群雄为敌,你也瞧不起吗?” 洛蛟道:“我最瞧不起他。” 时铄抱起剑,一脸新奇:“你标准还挺高。” “舍己渡他者,自轻自贱者,以死避生者,”洛蛟音色冷酷,“最蠢,也最叫人看不起。偏偏这位烛雪君,都占了。” 头顶闷雷滚滚,时铄看向天,瞧见了纷飞的白絮。 桑青用茶勺接了点雪,倒进沸腾的水里。他卸了面具,将珍珠贴在眼下,这回,他终于又变成了桑宛双的模样。 茶水荡漾,三千界身侧只有茶,他伤势渐重,仅凭灵能和药物已经很难处理表面的腐烂,因此为他身体着想,丹无生偷了他全部的酒—— 然而“哗啦”一声,酒全碎了。四人都站在客栈二楼的檐下,瞧着街中穿行的人流,丹无生怔然:“哪里来的雪?” 朝盈低头哆嗦:“更冷了。” 丹无生声音渐高:“哪里来的雪?!” “吵死了。”洛蛟一脸漠然,“雪从哪里来,你不知道么?” 时铄抿着唇,思索道:“可如今是仲夏天——” 丹无生:“操!” 他单手翻过二楼的围栏,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朝盈一下子不哆嗦了,他道:“出什么事了?” 时铄面色凝重:“伏暑落雪,还能有什么事?” 洛蛟也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鸦鸣高亢,洛蛟在鸦群的拥护之下不见了人影。 朝盈大梦方醒:“不是吧,搞什么?!” 雪飘到面颊,一股寒意渗入心扉。齐芜菁踹翻了围炉,茶壶“哐啷”倒在地上,里面煮的茶水已经是锈红色。 “你……”齐芜菁欺身拽住桑青,“你又骗我!” 桑青摊开双手:“最后一次。” 桑青没有捏诀,也没有念咒,只是像从前那样,轻轻与齐芜菁碰了下额头—— 刹那间光影交错,时空变换。 乐声喧阗,额前的触感还尚有余温,齐芜菁却在晃神间置身于一间红色的房间内,他心下怪异,还没反应过来,抬眼却看到了镜台前的另一个自己。 “他”被禁锢在椅子上,四面都是灵能围成的结界,任凭他如果挣扎大骂,一旁的妆娘也不为所动。 对方拿钱办事,机械地劝诫道:“我说你呀,明日便要与君主成亲,进的还是宫堡大门,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哩?” 齐芜菁被火烧毁了理智,他几步冲过去,想要砸烂这些首饰与红绸,然而四面围困的结界却将他拦在外面。 ——“你将他送过去……” 忽然,齐芜菁听到别的声音,他骤然回首,面前早已换成了众徒跪拜三千界的大殿。 然而此刻殿中空空,只有神座上烂醉的三千界,和一旁神色不明的洛蛟。 “……他会恨死你的。”洛蛟说完后半句,将此刻妆房里的狼藉展现成图景,“我很了解他,你也很了解他。” “他要杀我,我求之不得。”桑青歪斜身子,支着脑袋,“不过你若想现在杀我,那很遗憾,我是不死之身。” “我现在的确很想杀了你。”洛蛟已经祭出了武器,厉声质问道,“三千界,你疯了?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那老君主嗜血滥杀,随意虐生,无青一旦去了,便是数不尽的折辱。” 桑青道:“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他将酒壶踢倒,“从他出生,到被人捡回去,我就一直守着他,这次……我也能。” 洛蛟忍受不了,她背过身,却难以压下怒火,而后愤然给了桑青一拳:“你能?天下有多少事你能办好!你真当自己能恩泽众生,无所不能吗!” 桑青被砸了一拳,破了相,但他不觉恼怒,反倒有种说不出的舒坦和痛快。他靠在神座上:“你说得对,我不能,那你告诉我,无所住,请你告诉我,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桑青抹掉嘴角的血,笑道:“世间之人开始创造伪神,以此控制了天下神宗,他们要将我推下神台,自己做天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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