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对方一口无法忽视的南地口音,陈经理只让他有宾客来时弯腰鞠躬,微笑致意,千万不要开口说话。 江之遇很听话地接受一应安排,闭紧嘴巴,微微笑着,目光却悄悄留意每一个走向宴会厅入口的人。 那里已经开始人影憧憧,进入的男男女女皆衣装华贵,举手投足散发着优雅气息。 其中有个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贵族小王子一样的漂亮少年,被众心捧月着走进宴会厅。 听说就是这次晚宴的主角,北城四大豪门之一医药世家黎家的小少爷。 身旁跟着的长发翩翩,戴金丝眼镜,笑得一脸宠溺的便是他的兄长,黎家未来的继承人。 除此之外,来自港城船舶发迹的霍家,手握媒体渠道和娱乐圈重要资源的祁家,全都来了人赴宴。 江之遇听来往宾客低声谈论,口中极尽恭维之词,他对这些豪门世家一点都不熟悉,也并不感兴趣,只在意他们口中还未现身的谢家家主。 但直到窗外雨声变得舒缓淅沥,大堂钟摆敲响第八声,才从贵宾通道升起的电梯里走出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 一身手工定制的昂贵西装,利落地包裹住高大优越的身形,显得肩背挺括,腿很长。 面容俊逸,神情冷淡倨傲。 酒店走廊的壁灯是暖色调的,铺在地板上的编织地毯也面料细软,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 可所有柔和的晕角都抹不开来人身上的锋锐。 像一柄出鞘的冷刃。 来北城的这些天,江之遇一直打听谢家掌权人。 在财经杂志上,电视访谈中,所有能了解到的这位天之骄子的信息,他都一一收集,记在了心里。 已是男人从电梯走出来的那一刻,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江之遇内心有些欢喜。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见到了真少爷的小叔。 他看着男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雨夜潮湿,对方矜贵的西装没有沾上半分水汽,却有一股好闻的木质沉香淡淡萦绕鼻间,气息清新,沉冽,让他恍若回到了以前居住的山间。 而就是这么一瞬的晃神,男人和他身后的跟随者已经走远。 再侧眸,就看到候立在宴会厅入口的侍应生推开厚重复古的大门。 耳边漏进杯盏碰撞的声音。 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也随之融进觥筹交错中,继而被大门缓缓关上。
第2章 江之遇盯了那样的身影一会儿,好半天收回视线。 刚才看得出神,竟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上前留住谢先生让他给自己几分钟的时间,讲明真少爷的事情。 怪就怪江之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气场凛冽,让人视线不自觉跟随过去的男人。 比在杂志和电视访谈上看起来还要年轻意气,惹人注目。 好在他现在已经混进了酒店,那位谢总宴会结束或是什么时候势必要从宴会厅出来,到时候再找机会也不迟。 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和真少爷的小叔搭上话。 宴会厅内,因谢津延的到来掀起一阵不小的喧嚣。 四大豪门世家里,他是最早继承家业和掌权谢氏的,虽然上位的契机有些仓促,是在兄嫂车祸去世后的短短几日,大有临危受命之意。 但不可否认,他以年轻上位者的姿态展露出的强悍手腕和商业天赋撑起了一门命脉,令人信服。 也因此如今的谢津延,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黎星若一晚上心不在焉,这会儿看到期待已久的人出现,有些恹恹的神情立刻笼上光彩。 他兄长黎清叙擎了杯红酒迎上去,空着的那只手在发小肩上拍了拍:“其实雨下得这么大,你就算赶不来也没关系。” 谢津延拂开他的手,理了理并未被弄褶的衣肩,语气淡淡:“我只是不喜欢爽约。” “也对,谢总言出必行。”黎清叙戏谑笑了笑,“不过这话别让我弟弟听到了,他今晚可是念叨了你一整晚。” 谢津延没什么反应,表情依旧平淡,毫无波澜。 黎星若终于从围簇在身边的人群中脱开身,挤到两人跟前,极力压制住眼里的炽热:“津延哥,你来了?” 谢津延低头望过去,嗯了声:“生日快乐。” 黎星若心脏酥酥麻麻的,为这声磁性好听的祝福,也为眼前的男人冒雨前来参加他的成人礼。 尽管他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他和自己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谢黎两家多年来也一直交情很好。 可仍控制不住心脏突突直跳。 谢津延让助理送上礼物,随后问长辈们好。 过了会儿,回来,问黎清叙:“怎么不见岭生?” 黎清叙抬了抬下巴:“在那边躲清净呢。” 谢津延便投过去视线,果然看到一个清冷的背影隐在衣香鬓影中,自成一个无人打扰的屏障。 生日宴会继续进行。 黎星若等到了期待的人,不再是刚才一副心事沉甸甸的样子,开始热情地张罗着切专为他定制的七层蛋糕。 就是听到一些大人望着几个年轻的小辈谈论起婚事的话题,尤其围绕着已经继承家业的津延哥,要帮他介绍对象,心中略有些不快。 真烦,他为什么今天才成年。 要是早出生几年,可以像哥哥还有岭生哥他们一样就好了。 无论上学还是干什么,都在一起,而不是只能在背后远远看着,永远被当成小孩子。 不过还好,一切会从今晚变得不一样。 上挑的眼睛弯出一抹笑意。 黎星若想到今晚的计划,收起不快的情绪,开始和宾客一起分享生日蛋糕。 在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从餐台拿了两杯香槟走过去,语气乖巧问道:“津延哥,能请你喝杯酒吗?谢谢你来参加我的成人礼,还有……这些年一直对我的照顾。” 谢津延微怔了一瞬,接过。 “没什么。” 他将杯中的酒饮尽。 黎星若往嘴里抿了一口后就没再喝,只透过水光曳曳的玻璃杯看他,感觉脸在一点一点升温,分明自己这杯酒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加。 一个人影在这时踉跄而过,没注意到旁边的人,不小心撞到他们身上。 黎星若被撞得身形不稳,手一松,高脚杯里的香槟就这样泼了出来,牵连着身侧摆了蛋糕的长桌,谢津延那身做功考究的西装瞬间一片狼藉。 造成这一切的宾客慌忙道歉,黎星若呆了呆,立刻抽了纸巾去擦拭眼前男人衣服上的污渍,却被对方骨节分明的手隔开。 谢津延眉心微蹙,不喜欢别人碰自己:“我自己来。” 黎清叙听到这边的动静,从应酬中拨开身,看到发小满身的狼狈,知道他有洁癖:“你先去休息室清理一下,我让人给你送身干净的衣服过去。” 谢津延嗯了声,转身朝宴会厅门外走。 黎星若就要跟上去,被自家兄长叫住:“他换衣服,你去干什么?” 黎星若脸上顿时露出被抓包的窘色,支支吾吾道:“我只是觉得是我把津延哥弄成这个样子,想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他不会计较这种小事。”黎清叙狭长的眼眸若有深意,看得人心虚不已,“何况你是今晚的主角,不能轻易离场。” “好啦,我知道了。”黎星若语气泄露出一丝不耐烦,但又怕自己的目的太过明显,只能收回脚步,打算一会儿找个机会悄悄溜出去。 津延哥性情冷淡,又总把他当小孩,他为此多加了点剂量,还找人演了刚才那出戏,可不能被别的事情打乱他的计划。 此时,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几缕薄薄的云浮上夜空,被风一吹,轻烟似的飘过,隐隐显出半规月色的痕迹。 北城的夏季就是这样。 雨来得迅猛,每次都摧枯拉朽一般,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摇碎。 可一旦雨过天清,云散雾敛,世界便呈现出水洗后的清透,连残留在窗沿雨水啪嗒滴落的声音都分外动听。 江之遇就是在这时听到一记好听的男声,问贵宾休息室在哪里。 很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淡淡的颗粒感,从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入口处悠悠远远飘来,像风吹过夏日晚间的麦田。 他循声望过去,不出意外是他等了一晚上的人。 还是那样一副轻易吸引人视线的天之骄子的模样,身上却狼狈不堪,混合了泼落的酒水和奶油蛋糕。 男人一边走在细软的地毯上,一边用纸巾擦拭西装。 隔着不太远的距离,能看到他指节修长、骨感,被细碎的光辉照得犹如冷玉一般。 眉心轻微蹙起,看得出很不适应身上的脏污。 可擦拭的动作又慢条斯理,在鎏金洒落的走廊灯影映照下,像一幅精雕细绘的浮雕图。 江之遇怕再次错失时机,连忙和身旁的同事说要去一趟洗手间,随后朝男人离开的方向快步跟过去。 在走廊一个无人的拐角,他追上了那道身影,鼓起勇气拦住对方。 “谢先生,您好,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吗?” 谢津延转头,不期然对上一双忐忑又有些期待的漂亮眼眸,误闯入林中谨慎的小鹿一样望着他。 看衣服穿着,是酒店的侍应生。 “抱歉,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谢津延骨子里透着良好的教养,婉拒的话很绅士。 可仔细听,就能分辨出他语气中的冷漠和疏离,半掀着眼皮下的黑沉眼珠也不含半分情绪。 也对,这样天生的上位者,怎么可能会耗费时间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说话这句话就抬脚离开。 胳膊突然被抓住。 抓着他的那只手肤色细白,手背薄薄一层,淡青色的血管像画笔在皑皑白雪上勾勒的几笔黛峰,给人轻轻一捏就能破碎的错觉。 力道却出奇得重。 而且不知为何,酒店冷气很足,凉丝丝的雾风自长廊壁顶上的冷气口幽幽沁来,他被抓着的那片皮肤在质地轻薄的西装面料下“腾”地如火烧灼。 谢津延停住脚步。 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古怪、疑惑,还有淡淡的不耐和燥意。 他目光落在那只手上。 这眼神看不出情绪,不见波澜,却像深潭底下藏匿的暗流,幽漆漆一片,随时将人拖入无尽的深渊。 江之遇被盯得头皮发麻,有点慑于男人浑身散发的冷厉气息,身子不由得缩了缩,手上的力道也减了几分。 可一想到自己辗转千里带着昭昭来到北城,好不容易见到真少爷这位小叔,他又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江之遇于是再度握紧了手指,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走开,没注意到男人眼底的暗色陡然加深,墨色比刚才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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