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拥过去,围在她周围看着。 褪色的黑白照片里,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坐在同样的小木凳上,呆呆地看着镜头。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大人们都喜欢外向的小孩。 只有我什么也没说,上前去给了殷女士一个拥抱。 这有点失礼——但一个有教养的女士,不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八岁的孩子。 更何况,这是我在解读她的情绪之后,破译出的答案。 我的拥抱取悦了殷女士,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了其他孩子。 手续办得很快,车最终在一栋老洋房面前停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房子,红砖墙上爬满藤蔓,院子里有喷泉,还有很大的草坪。 保姆迎上来,想带我去洗澡换衣服,殷女士却摆摆手:“我自己来。” 她喜欢我、重视我,想和我培养感情。 在她看来我是多么可爱啊——长得乖巧,悟性很高,也很会讨人喜欢。 殷女士对我很好,我也总能使她满意。 我从此随殷女士姓,改姓为殷。
第54章 忏悔的戏子 这以后,我被送往私立学校接受教育,学习使用银质刀叉吃西餐,开始出入定制服装店,和殷女士一同出席慈善晚宴。 但我觉得这一切都无聊透顶。 这些东西从未填补我心里的空洞。 没有了情绪之后……活着?那是什么感觉?我快忘了。 在我眼中,一切东西只分为两类——美的,不美的。 只有美到极致的事物,才能短暂地刺穿麻木,才能短暂地让我的心脏抽搐一下。 才能提醒我:咦。原来这具身体还没有彻底死掉。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有一点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美的范畴其实很广。 但当我遇到那半只蝴蝶时,我便知道了,美之于我,是破碎是痛苦。 并且愈是破碎的,痛苦的,在我这里也愈是美的。 于是我爱上然然,就成了必然。 只有在接近她时,我才能尝到那种“活着”的滋味。 如此久违,令人上瘾。 我迫不及待想要获取一个身份,一个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身份,一个能永远吸食她痛苦的身份——女朋友。 于是我开始疯狂地追她。 追她几乎是不怎么费力的事情。我太了解她了。 早在她连我名字都还不知道的时候,我就以布丁快跑这个身份,窥探了她所有的秘密。触及灵魂。 在她第一次失恋时,我就该得手的。可惜慢了一步。 时隔几年,再一次相遇,她没有认出我的声音,我也并没有什么所谓。 伤心?那东西早就不再发光了。 布丁快跑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但没关系,殷念会成为她生命中数一数二重要的人。 我利用线上对她的了解,结合线下与她的相处,一步一步诱她深陷。 我知道她需要什么样的爱——坚定的、确信的、真诚的、热烈的。 她需要这样的爱,我就给她这样的爱,扮演一个对她来说再合适不过的爱人。量身定做的完美恋人。 知道她会失眠,我便在半夜找机会给她打电话; 知道她喜欢文学,我就把自己变成一本她恰好想读的书; 知道她需要抓得住的爱,我就从不在她面前玩消失…… 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我只是把从八岁起就一直在重复的事——演戏——再重复千百遍而已。 很多人谈不好恋爱是因为会败给情绪,我恰恰相反——我没有情绪。 这让我在扮演完美爱人这件事上畅通无阻。 因为不管然然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生气、郁闷、沮丧……然后再将这些负面情绪反弹给她,最后落得个双双都情绪崩溃的下场。 如果我表现出负面情绪,那只有一种可能——我是装的,并有所企图。 不是所有负面情绪都会把人推远,相反,在某些恰到好处的时候,负面情绪更能牟取到爱怜。 于是她把我送她的蓝玫瑰丢进垃圾桶的那天,我故意没有去找她; 于是发现她在公司晕倒的时候,我故意装作气得发抖; 于是她和我吵架的时候我假装生气,后来又千里迢迢飞回来哄她…… 于是然然爱上我,也几乎成了必然。 谁会不爱一个永远坚定、永远懂你、永远纵容你的爱人呢。 而只有我知道,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进一步诱她深陷,好让她能长久地被我栓在身边,贪婪地吸食着她极致的美。 后来的事太过顺遂,她已经完全爱上了我。越陷越深。为了让她更爱我,我甚至预判了她的行为轨迹,早早告诉她,“是我引诱你的。” 我知道,我在她面前越是无辜,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她的破碎与痛苦就会越深沉。 因为,她还没完全放下姜伶。 虽然一开始,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不过她总会发现*的。 多么有意思,又多么美妙啊! 我的女朋友疯狂爱着我,却又对她前女友有着无法割舍的情愫! 这样的事情,正常人恐怕都无法接受吧?会被撕裂会被逼疯的吧?! 还好我不是正常人。 我对此甘之如饴。 我等待着她和姜伶重新勾连,等待着她终有一日剖开自己,发现自己对姜伶的余情。 到那时,她就将陷入地狱般的挣扎之中——一面是“纯白无辜”的现任女友,一面是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多艰难的抉择。她将为此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边面临道德的折磨与拷问,一边斡旋于人性的欺瞒与引诱。 她将不敢和我做.爱。不敢看我的眼睛。她将对我有愧。 故事的最后,她将屈从于人性的恶。那原始的、丑陋的人性。 她将携着对我的愧,终至于堕落。万劫不复。 而我?我将拥住堕落的她,品味她的破碎,她的颤抖,她的痛苦她的挣扎……每一寸……极致的美。 如我所料,没过多久,然然就和姜伶重新产生了联系。 视频电话的时候,她说一个朋友状态不好,她过去她家住两天,陪一下。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朋友”是谁。 我笑着,用最温柔的声音给予了她“无条件的信任”,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回国的时间被我提前了,当然也是故意的。一场盛宴即将开席,我迫不及待想要上桌享用了。 在机场落脚的时候,我特地给姜伶买了份礼物。我想我是要感谢她的——感谢她,即将为我奉上一场美的盛宴。 见到姜伶的第一面我才知道,这竟然不是初遇。 站在她面前我才想起来,为什么当初在然然的空间里见到她们的合照,我会觉得如此眼熟。 十几年前,在蒋旭的葬礼上,我曾偷取了那位肇事富人的一小撮头发。 见到姜伶,牵住她的手时,我用指甲从她手心刮下了一点皮肤碎屑。后来,这点皮肤碎屑和那撮头发的DNA检测结果完美吻合—— 所以十几年前那场车祸中,夺去蒋旭性命的那位富人,正是姜伶的母亲。 命运竟是如此巧合的东西——我爱上了我杀父仇人的女儿的前女友。 不,“杀父仇人”这种词太违和了。 由衷地说,姜伶的母亲,是我的恩人——若不是她做下的“善事”,也许我还困在蒋旭的活地狱里。 姜伶的母亲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我的恩人。 所以姜伶,是我的小恩人。 我应该感激她。 我还欠她们家一个誓言:在那个封闭的房间里我曾发过誓,如果有人能把我救出去,我愿意倾尽所有去报答。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便得知那位富人死了。 但这誓言还未兑现。 而现在,我遇见了恩人的女儿。 我正在利用她,我希望她引诱我的女朋友走向万劫不复。而她也同样将堕入深渊。 但这并不影响我报恩。 后来,我委托信托公司,给她汇去了五百万元。 恩是恩。计划是计划。我看出她对然然余情未了,于是回车里拿礼物时,特地把自己的名片放了进去。 我知道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来找我,而为了加速盛宴开席,我要在她那边也推动一把。 后来的事情果然如我所料。她将我约出来,面对面进行了一次深入交谈。 如我所料,她察觉到了些什么,期间她单刀直入问我,是不是根本就不爱然然。 我微笑着告诉我的小恩人,每个人对爱的理解不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对然然的感情,又怎么不算是爱呢? 我说的是实话。 谈及人类社会的人际关系领域,人们总爱说论迹不论心。难道对然然来说——我不是个很好的、很完美的爱人么? 我对她的“迹”,从来就无可挑剔。不是么? 为了不错过这场盛宴的每一个细节,我还特地在国外带回了一个微型窃.听器。 那东西比手机SIM卡大不了多少,我趁然然睡着的时候,放进了她的手机壳里。她的手机壳几个月都不会拆一次,被发现的风险很低。 在这以后,然然就开始做梦了。 她开始无法抑制地梦到姜伶。 她开始说梦话,在梦里喊着姜伶的名字,而她对此毫无知觉。 与此同时,她也变得破碎,变得痛苦,变得美丽而美味。 美得惊心动魄,无可挑剔。 我知道她正在被疯狂折磨,而施暴者正是她对我的愧疚之心。 然后我开始等。 等她彻底屈服于那肮脏的引诱,等她堕落的那天真的到来。 到那时,她将变得更破碎,更痛苦,更美味。 我过于早熟,而早早就察觉到了人性的复杂程度。 对于人性,我不再抱有任何愚蠢的期待,也从不指望然然能为我,对抗人性的劣根性,坚定地忠于我而推开姜伶。 对抗人性?那太难了。说容易的,都是没尝过人性真正恶面的蠢货。温室里的花朵。 我不再相信童话,也就不信这种奇迹会降临在我身上。 人之初,性本恶。只有法律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才能勉强压制住人皮下的兽。即便如此,也压不住所有。 如果社会没有法律,那么将遍地充满暴力分子与亡命之徒。 而亲密关系中的失格,并不违法,失格者顶多受到道德舆论的谴责,或被吐两口唾沫,却不会真的受到惩罚。 失去了法律这道强有力的约束,人类这具披着文明外衣的欲望容器,在原始冲动面前不堪一击。最终都会抛却理性,乖乖跪下,舔舐自己肮脏的本能,屈从于本身的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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