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一切,许易水捡起之前锯好的竹节,这才看见柴火堆边儿的苏拂苓。 两只腿蜷缩着,手盘在腿上,头放在手上,像山里刚长出来的躲在树叶底下的蘑菇,还留给了她这个采菇人一个非常倔强的后脑勺。 遗憾的是,不知道她怎么弄的,头发上又蹭上了黄橙橙的稻草,还有屁股底下坐的是两根有点参差不齐的大干竹棍子,也不嫌硌得慌。 所以,许易水垂眸,小小的思考了一下。 她之前是怎么觉得这一团蘑菇有出尘感的?
第7章 忽然就有了点不自在。 “吃饭了。” 是许易水的声音。 伴随着木制的锅盖被揭开,一股浓郁的饭香味扑面而来。 苏拂苓有些忐忑的站起身,磨蹭着摸索到小木桌边。 没有碗的话,许易水会怎么给她饭呢? 总不能—— 可能性还没想完,苏拂苓的手就摸到了一个圆柱感的硬物,还带着些热气。 碗? 许易水不是说没有碗了吗? 苏拂苓上手,细致地摸了摸,确定这个形状就是碗,不过这个质地,似乎是……木头的? 捏上筷子,苏拂苓稍微垂下了些头,小巧的鼻子耸了耸,在令人饥肠辘辘的米饭焦香里,她终于闻出了另一股不太和谐的味道。 是烧竹笋的味道! 竹筒? 许易水默默的看着苏拂苓在她新削的竹筒碗上摸来摸去。 幸好她刚才多留了两个心眼儿,把断口边缘都磨平整了,还烧了烧过了火,不然以苏拂苓这个摸法,手上高低还得被竹刺喇两道口子。 杂粮饭的焦香感很浓,入口是软乎乎的,混合着红薯的甜香气,但又会有玉米粒、粟米等杂粮米的微微脆感。 底子的一处因为是炕的,所以会带着些许的焦,盛饭的时候混合在一起,偶尔与牙齿碰撞的时候,那股咸香就一下子炸开! 许易水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啊对,她好像还炒了菜。 苏拂苓伸出左手,去确定菜碗的位置。 “啪——” 手上猛地传来痛感,吓得苏拂苓一个哆嗦,右手的筷子都掉了。 一根摔在桌上,一根掉在地上,留下一个茫然的苏拂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烫。” 许易水弯下腰去将筷子捡起来,洗了洗擦干,又放回到苏拂苓的手边。 土陶的菜碗刚从顶罐里拿出来,她都是裹了帕子才敢端的。 “哦……”苏拂苓垂着头,有晶莹的水珠砸落在地上,语调都是怯生生的,“好……” 许易水:“……” 放在桌边的手瑟缩着,纤细的指节已经有些发红了。 她刚才有这么大力吗? 忽然就有了点不自在。 许易水垂眸,夹了一筷子菜薹放进苏拂苓的碗里: “吃吧。” 或许,她以后应该直接把菜舀在碗里,这样还能少洗一个盘子。 但这样的话,竹碗可能就不够装了。 苏拂苓这人身形看着小,饭量可一点儿不小。 她留的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 “易水?” 下午,一回到开荒的地儿,许易水就被围了起来:“你真的买了个小瞎子当娘子?” “你怎么看上她了?” “听说你把那个瞎子买了?” “村长不厚道啊,是不是坑你了?” 七嘴八舌的,一边好奇,一边窥探,一边观察着许易水的表情。 “真不是姑主说你,”大概是觉得上午的葛根拉近了距离,刘宝伸手揽住了许易水的肩膀,“你若是想找娘子,跟你姑姑还有我说啊!” “咱给你找,就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咱也能找的上!” “那瞎子有什么好的?” 许易水没应声,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应声。 她没看上苏拂苓,也没打算让苏拂苓做她的娘子,苏拂苓根本不会长久的待在她家。 许易水不着痕迹地挪开了刘宝的手,又看向老赖头:“贾婶。” 老赖头姓贾,单名一个真字。 “你的镐子能借我用一下不?我想整一下那块儿石头。” 这话问得也在关注她消息的老赖头一愣,随机将镐子递出来:“可以啊!” “当然可以!” 看着许易水拿着镐子去凿大石头,玩儿了好些时候,收了碗准备回去的李二丫看向自己的娘亲: “娘~所以易水姐真的买了瞎子当娘子吗?” 李家娘子摸着李二丫头发,点了点头。 李二丫还是疑惑:“为什么?” “可是易水姐什么都没说啊,娘怎么知道的?” “你懂什么,”李家娘子又捏了捏李二丫的脸,“这人有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许易水明显就是默认了,但又不愿意多说。 “行了,快回去吧。” “路上小心些,别摔了。”李家娘子对李二丫叮嘱道。 …… “张婶娘。*”趁着歇工的间隙,许易水拎着自己带来的竹筒水壶,走向了坐在旁边晾着的木桩上,有些精明强干的女人身边。 “哎,”女人也十分配合地往边上让了让,给许易水挪出一个位置,“易水快过来坐。” 张家在上河村里算是富庶的人家,家里三个妻主都结了亲,老大是农,老二入了仕考了秀才还在读,老三在经商。 许易水身边的这位是张家的大娘子。 “您家的驴车,后天去镇上吗?” “驴车?”张大娘子眼睛一转,立马就明白了许易水的意思,“你要去镇上?” “去肯定是去的,不过老三让我们拉些菜去,”张大娘子道,“你要是不嫌弃挤得慌,后天早上我喊你?” 许易水连忙点头道谢,又提到自己可能还再带一个人。 “你娘子吧?”回想起之前许易水不愿意多提的样子,张大娘子压低声音,凑拢许易水的耳边,“你是不是想给她治眼睛?” 这位张大娘子属实是个心地善良的直爽人,所以看她,也很善良。 许易水垂下头没说话,任由张大娘子误解。 “还是年轻的会疼人,”张大娘子拍了拍许易水的肩膀,“我家老二在镇上温书,认识了个药房家的女儿,到时候给你们介绍认识认识。” “有个门路,也不买贵咯。” “现在那些药材跟吃了金子似得,那价格一寸一寸蹭蹭蹭往上涨,可吓人了!” 许易水点了点头,露出个笑:“那多谢婶子了。” “嗐,”张大婶子摆手,“自家人,说这个干啥。” 在村子里分家家户户,可只要出了村子,那一个村子里的同村人,便也是自家人。 一个下午,歇上两次工,喝上几口水,也就过去了。 天老爷也有倦怠,半边天的云彩兴高采烈地庆祝自己下工。 开荒的人各有各的衣着身形,熙熙攘攘地走在田坎上,回各自的家。 老赖头扛着镐子走在靠末尾的位置,眼尖地看着许易水顺着坡去了易水河边上的芦苇荡里,扯斑茅杆子。 这个时节的斑茅杆子过了一整个冬,花儿已经谢得差不多了,断得断折的折,好的少坏的多,所以没什么人要。 许易水就像老鼠进了米缸似得,一连挑着扯了好些。 班茅杆最大的用处就是拿来做席子。 但班茅的席子韧性不好,容易坏;好处是班茅有厚度,做出来的席子比竹席更暖和些,还会更厚实软乎。 这人是已经尝上味儿了? 老赖头大惊。 都准备弄班茅的席子了?!!! 不对啊,老赖头转念又是疑惑,若是尝着滋味儿了,岂不是花烛夜的头一天就来开荒了,也不现实啊。 许易水这体格,看着可不像这么虚的人啊!
第8章 现在自己对苏拂苓疏远,这人反而乖巧得很。 那头村长还在检查开荒的地,估摸着还得开几天才能弄完,到时候看怎么分。 上河村的开荒都是一起开,开出来的地自然也是一起分的,分完地,有些户家里人口多房间不够的,结了婚的就可以分出来自己修个小家,到时候再根据选址用名下的地互相换一换。 总之基本上匀下来,每家每户都会有几块儿离自家近的田地。 “你弄这么多这玩意儿干啥?” 临着夜色,村长去了许易水家,才上坡就看见许易水正在折腾一大捆斑茅杆子。 修长有力的食指和拇指在两三股斑茅里一翻,动作麻溜又快速,这是在编席子? 檐下有一小团人影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守着许易水,应该是那个小罪奴。 村长十分欣慰,这画面看着就温馨,多有人气儿啊! “村长?”顺着声音抬起头,许易水看见了来人。 这个时间点村长过来,应该是找自己有事,红光满面的,许易水猜是好事。 果不其然,村长半蹲在许易水身边,开了口:“你还记得开荒的半边坡上的那片斑竹林不?” 她今天特地翻看了一下,开荒出来的土还不错,今年就能耕种,离全村人都能吃饱饭又进了一步,村长心里很高兴,又想起了许易水这几个村里重点关注的人。 许易水回想了一下,点头:“记得。” “你之后,多花点时间,把那一片也给开出来。” 村长拍了拍许易水的肩膀,视线在她和苏拂苓身上来回转悠,红润的脸颊上带着些许揶揄和期望: “过一阵儿分田地的时候,我给你按两个人算,你修新房,就能修到那个位置去。” “怎么样?婶待你不错吧?” 新房?!!! 许易水眼里带这些惊喜。 手底下快速将席子收尾,脑海里却在回忆村长说的那个位置。 她记得那个位置是还不错,如果拿来做宅基地的话,背山面水,后面是斑竹林,但前面的视野还挺开阔的。 “就是离村子的主路这边可能有点远,”村长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拿了颗小石子,在旁边的地上给许易水比划,“不过也不算大事。” 上河村大体依着河谷而建,本身范围也大,如果是严格的按照零散算,村前到村后,起码要走上整整一个时辰,官府的主路只是通了村子的中心区域。 “你勤快点儿,到时候用锄头挖一挖平一平,从这个位置弄个小路接过来,也很快。” “就这么修,差不多。” “那边儿好像没有井,”许易水看了几眼村长画得十分抽象的地图,难为她竟然一眼就看懂了,不过她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是不是不太好取水?” 无论哪家哪户,用水可是大事。 “井你怕什么?” 村长道:“山腰的地儿,你整个竹子钉到石头缝里去,自己弄个泉眼,都能把水引回家里,不比挑水还方便嘞!” 大狸山的山顶还有泉水和瀑布,半山腰土层里的水,也绝对不会少。 “还是您想得周到!”许易水已经想到新房修好后,将山泉水直接引回家里的场景了。 到时候水再分两股,一股做成能截断的引到厨房的缸里,一股做成自然流动的,往池塘放,还能随时在边上洗菜洗衣服! “是吧!”村长也笑了起来,十分满意自己出的主意,丢了手里的石子,又拍了拍手上的泥。 “屋里有水,”许易水的斑茅席子也弄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您等着,我打点水出来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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