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少了一半的口粮,许易水后知后觉,自己还是做了那个傻蛋。 不。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 太女不能死在上河村。 不然没等苏拂苓当皇帝,现在的皇帝就该来灭村了。 许易水在说服自己,麦糠饼在嘴里嚼得嘎吱响,吃一口得梗两下脖子才能咽下去,好在还有杂粮糊糊能润一润。 越吃越饿,越想越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要生谁的气。 那梦并不长,囫囵得很,许易水只记得个大概,不知道苏拂苓为什么会变成瞎子,也不知她为什么又成了罪奴,到了上河村来。 想了想,许易水决定过两日去镇上看看,太女失踪,定会有人找苏拂苓,她也能尽早把这尊大佛送走。 草棚并不大,屋里拉通,除了后门出去有个更小的草棚是茅房外,整个房间里便再没有多余的一堵墙了。 苏拂苓一直站在门外。 许易水给她松绑后,也没管一个瞎子要怎么在陌生的环境里自便,只自己吃了饭,简单洗漱过后,倒在屋子里唯一的床上睡了。 她得养好精神,明天还要去开荒。 天穹和阔地之间,有了旁边砖瓦堆砌出的祠堂做对比,许易水的这间草棚,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可就是这么小的一间草棚,亮着一点点黄灯。 主人家睡了,醒着的是个瞎子。 整个天地之间,就这么一丁点儿飘摇的亮。
第3章 “这会儿肯定还忙着花烛夜,亲热着呢!” “娘子。” 思绪昏昏沉沉,饶是知道自己在做梦,许易水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简陋的草棚里燃着的不是熟悉的昏暗油灯,而是一对蜡烛,红色的蜡烛。 亮堂的烛光将屋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晰可见。 而床边,女人垂着头坐在床头,润湿的发丝垂在身侧,宽大又眼熟的衣裳松松垮垮地裹在女人白嫩的身子上,那是许易水最好的一件中衣,料子薄软,这会儿被水汽染得半湿,贴在皮肤上,隐隐透出一点红晕。 许易水知道小瞎子好看,却没想到收拾收拾洗干净了,能这么好看,一颗心激动得犹如立春的山雀。 “吃过扶桑叶,我便是你的妻主了。” 许易水满眼都是傲梅雪山,单身十几年,身体里的火苗上蹿下跳,烧了又烧,她已经在尽力忍耐了,克制地将刚问货郎买来的混酒递给小瞎子:“你放心。” “我、我会对你好的。” 扶桑树又称母树,结亲的新人头一次吃下扶桑叶,相看两生情,会不受控制地萌生出痴缠之心,情谊越浓,痴缠之心越重,持续时间越长。 这段时间,也被戏称为花烛夜。 有些混不吝的妻主,还会互相攀比谁的花烛夜更长。 许易水往小瞎子身边进一步,身体里的火便燎高一分,见小瞎子怯怯地喝了交杯酒,当即就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 “啊!” 小瞎子被她的动作吓得发出惊叫,下意识地往后缩,紧张地推拒起来,灰白的眼眸里满是恐慌。 奈何许易水本就是个毛头粗人,哪儿晓得什么体谅,身上火烧火燎的急切,多看一眼都是色授魂与,骨头都酥了,谁还顾得上什么情绪不情绪,抗拒不抗拒。 “娘子,你好漂亮。” “不——” 大概是先天的下意识作祟,虽然没了记忆,小瞎子却还是忍不住要躲,细着嗓音挣扎。 只是这轻飘飘的声音落在许易水的耳朵里,如同火上浇油。 哗啦一声。 松垮的衣服被扯落在地,许易水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没了那层薄衣的阻隔,入目便尽是波光潋滟的春色。 小瞎子抬起头,灰白的圆眼里全是羞怯无措,苍白的脸染上了一层粉,看上去就像水蜜桃,乖软得不行。 许易水被刺激得眼红。 囫囵里,许易水手掌直接扣住小瞎子的后脑勺,也没管对方听见了没有,凶猛又难以招架地直接侵占了樱粉色的软唇。 比起小瞎子,许易水的身形要高挑宽大许多,平日里穿着衣衫,看着还有几分瘦弱,可若是脱下衣服,便能看见那一身因为长期干农活而练出的薄肌。 豆大的汗水,顺着脖颈,滴落于凝脂雪肤上,在烛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 许易水哪儿见过这样的景色。 肉包子打狗,饿狼闻见了油腥。 一发不可收拾,根本停不下来。 妻子白皙的手指和妻主麦色的皮肤在烛火下对比鲜明,指尖忍不住勾进黑发里,指腹一缩一缩的,想要抓住些什么。 原本羞怯的语调,尾音只能绵长地颤抖着。 “家、家主……许…许易水……” “咯咯咯——!” 天麻麻亮的时候,许家唯一的一只公鸡在鸡笼里趾高气昂,对着东方长鸣。 许易水猛地惊醒! 入目是不甚清晰的,带着些许霉点的枝丫干草。 是她家熟悉的草棚的房顶。 三天。 手腕盖住眼睛,挡住墙缝漏进来的暗蓝色晨光,许易水堪堪平复梦里带出来的心悸。 吃了扶桑叶后,她和苏拂苓的花烛夜,持续了整整三天。 ……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昨晚的油灯已经燃尽,许易水在墙角边的箩篼里抓了把稻壳,拉开草棚的门,将稻壳丢给咯咯乱叫的大公鸡,这才止住了它的鸣啼。 借着亮堂起来的晨光,许易水这才看清草棚里的景象。 昨天的半截麦糠饼和杂粮糊糊那些都已经吃完了,陶土碗就放在桌角边,有些岌岌可危,但碗内是干净的,还留着一层水。 洗过了。 视线转了一圈,许易水才在灶膛边的柴火堆里,看见了缩成一团的苏拂苓。 没有被子,没有地方,整个草棚也只有柴火堆稍微柔软和暖和一点了。 胸口有轻微的起伏。 还有气,活着。 许易水也就没再管了。 两个木桶里的水都已经见底,许易水拎起墙角的扁担,去坡下的井边挑水。 贫苦人家,想要活下来就得勤快,所以井边这会儿人还挺多的。 好在上河村的这口井是大井,四五个人同时打水都是没问题的。 “老许,早啊!” 有些矮小的中年女人同许易水打招呼。 “也来打水?” 是寸头的李家婆婆,也是个命苦的,早些年婆主病逝,好在女儿已经长大,能撑起家了,结果前年进山遇上了黑瞎子,折了一条腿,如今家里就靠她们婆媳担着,还得养活两个娃娃。 “李婆婆早。” 许易水笑着回应,右手将井边牵了绳的小桶甩出去,先给李家婆婆的木桶里倒了水。 “哎哟!” 李家婆婆又惊又喜,明白了许易水的好意:“谢谢啦!” 小桶四桶才能装满一大桶,许易水没回应,只帮着李家婆婆打水。 大家也都习惯了她有些寡言的性格,只寒暄攀谈着其他。 “今天季翠翠怎么没来?” 边上另一个娘子疑惑。 “昨个她家给她买了个娘子,”张家婆主显然对这事儿知情,脸上笑着,眉宇间带着隐晦的调侃,“当时就吃了扶桑叶,还在货郎那儿扯了红布,买了红蜡烛。” “这会儿肯定还忙着花烛夜,亲热着呢!” “翠翠还拎了扶桑水,说不准这年底就得做大母啦!” 她这话半荤不清的,若是小年轻听了可能还臊得慌,但这会儿井边的都是些老油条了,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唯一的一个小年轻许易水,从家里出事之后,性子就闷了下来,不怎么亲近人。 给李婆婆打好水,许易水先拎了桶井水到边上洗脸。 这个时节水还有些冷,贴在脸上,迅速就能让人耳清目明。 随手别了根柳条放在嘴里,许易水撑着腰,一边看天边,一边刷牙。 正是黎明的时候,山后亮起几道缝,泛着旭白的光,看得人心都暖了起来。 井水映照上了天色,小桶一下去,便是一阵涟漪,波光粼粼。 好似春色旖旎…… “啪——!”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许易水毫不犹豫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而后冷着脸快速地将水桶拉起来。 “哦哟!” 边上的张*家婆主被她吓得肩膀都一抖:“你干啥?!” “癫嘎啦?” “醒神。”许易水一边倒水,一边解释道。 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张家婆主逗笑了:“醒神?” “我活了几十年了,头一回见到醒神,自己给自己打巴掌的。” “也不嫌疼啊?” “你们小年轻可真别致。” 没再搭腔张家婆主的絮叨,许易水挑了桶,简单吆喝了两声告别,便回了草棚。 今天要开荒,早饭须得紧实饱肚一些才行。 许易水还是熬了杂粮糊糊,看了看睡在柴禾边的苏拂苓,又出门掐了一把小白菜。 三月十二了,清明已经过了,冬日里脆嫩的小菜,这会儿都开始冒薹长花苞了。 许易水掐了些菜尖,其实炒了更好吃,又嫩又爽口,不过她有些赶时间,图方便快捷的话,还是直接切碎放锅里和杂面糊糊一起煮了就是。 只需要稍微加一点盐,菜薹能让杂面糊糊也变得水灵起来。 炕好的麦糠饼只剩下两个了,本来是留着打算拿来当今天的早饭和午饭的,现在多了个苏拂苓分着吃,许易水吃不饱不说,中午还得回来做饭。 叹了口气,许易水将去镇上早点把苏拂苓送走提上了日程。 早晨还是想吃得软乎一点,许易水将两个麦糠饼全丢进了后面二灶口的顶罐里蒸着。 想了想,又从地窖里掏了两个拳头大的红薯放进了灶膛里。 “啪——!” 干柴树枝大概是有空隙,火一烧,直接在灶膛里跳了一下,鞭炮似得发出一声炸响。 “嗯?!” 睡梦中的苏拂苓身体茫然地一缩,被惊醒,灰白的眼睛里尽是懵懂的仓惶。 反应了一会儿,又放松了下来。 长途跋涉,以罪奴的身份从京都被押到上河村这种犄角旮旯里,她很久都不曾吃饱,睡过这么安稳踏实的觉了,尽管只是吃的麦糠饼和杂粮糊糊,尽管只是睡在柴禾堆里。 “醒了就吃饭。” “嗯?”乍一听到声音,苏拂苓顿了会儿,这才慢慢摸索着从柴禾堆里站起身,一边答,“好。” 温声细语,还下意识地先拍了拍身上,整理仪容,看得出来,没成为罪奴之前,家境是很好的。 只可惜,眼睛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即便是整理了仪容,头发里依然醒目地插着根稻草。 许易水并没有提醒她。 就像木柴横亘在苏拂苓的脚边,而苏拂苓摩挲着往前,依然被绊了个踉跄时,许易水只沉默不发的看着一样。 屋子里安静的就像是在上坟,只有食物咀嚼和灶膛的火星还在燃烧,没有人声。 许易水吃得很快。 “我,”听到碗筷放下的声音,苏拂苓犹豫着开口,声音细若蚊蚁,“我可以洗碗。” 耳朵还挺灵的,如果不是背对着自己在说话就更好了。 许易水没吭声,站起身去找锄头了。 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脚步往门边去了,苏拂苓放下手里的筷子,伸着手在木板搭出来的桌子上划拉,很快的,就摸到了一个土陶的碗,还带着一点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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