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君夹了一筷子炒面,尝了口便端着碗往厨房去了。片刻后厨房里传来她的疑问:“文姐,辣椒油放哪儿了?” 傅瑞文只能放下筷子去厨房找,在调料架第二层找到了递给她:“被花椒油挡住了。” 颜洛君端着用辣椒油和花椒油拌过的炒面回来了,问她:“你今天休息吗?” 傅瑞文答道:“晚班。” 那也离上班的时间没多久了。颜洛君没再想到什么话题,她都有些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饭的时间变得这么枯燥,换做以前,她们会聊什么话题呢? 她尝试将以前与现状对比,但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她从前和傅瑞文讲学校里的事,最近在玩的游戏,和留学时不合胃口的白人饭。傅瑞文其实也没有接触过这些事吧?就如同现在的工作一样,但她不也还是听着……吗? 过去的记忆变得模糊,颜洛君抓不住虚无缥缈的东西,反而一脚踩碎薄冰踏进深渊。 饭后傅瑞文去洗碗,颜洛君想帮忙被赶出来了。本来也没几个碗盘没必要分给两个人,傅瑞文想了想,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巾帕去收拾桌子。 颜洛君在这时开始想,她和傅瑞文的联结变得很淡,就像姜舒言所说的那样,甚至连普通室友的关系都不如。错开的工作和休息时间让她们共处的时候逐渐减少,再加上颜洛君刻意躲着,尽管不知道在躲些什么。 她擦完桌子心不在焉,傅瑞文还在收拾厨房,她晃去冰箱前翻找。刚吃过饭也没胃口吃零食,千挑万选只捏了袋牛奶出来——这一看就是傅瑞文买的,在厨房门口探头问她: “文姐,牛奶的吸管放在哪里了呀?” “吸管?”傅瑞文疑惑道,“你问冰箱里的袋装牛奶?没有吸管呀。” “怎么会?”颜洛君觉得有点冰,其实又不太想喝了,“牛奶都有吸管的吧?” 傅瑞文一口咬定说没有,颜洛君与她过了几轮也隐隐窝着火。她头疼,最后啧了一声,将牛奶放回了冰箱。 “没有就没有吧。” 她回了卧室,打开外卖软件点奶茶。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喝了,面对各家乱七八糟的新品选择恐惧症犯了。下意识想问傅瑞文有什么推荐的,后知后觉想起她不爱喝这些。 烦。 打开微信找到熟悉的聊天框:想喝奶茶。 姜舒言:喝。 颜洛君:喝什么? 姜舒言:我想想。 片刻后她发来几张截图:最近所有的订单记录都在这里了,公主请选。 一杯凑不到起送价,这时候傅瑞文刚好收拾完厨房走进来,拿了床头柜的护手霜涂。 颜洛君问她:“喝奶茶吗,姐姐?” 傅瑞文怔了下,摇头。 颜洛君觉得没趣。护手霜在傅瑞文手上化开,淡淡的香味飘过来。颜洛君没忍住又抬眼,瞧见她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想做美甲。 ……反正好像暂时也用不上。 但其实她根本没做过几次美甲,上学的时候总嫌美甲太长敲键盘和握笔,工作了更嫌……虽然姜舒言说她这完全是对美甲的片面认知毕竟短甲也并不罕见,但无所谓她现在就是逆反心理上来了突然想做个长的。 她加了一堆小料终于凑够起送价,预想到一会儿送来的大概不是奶茶而是粥。其实冬天想喝点热的甜饮很正常,她和傅瑞文喜好不同在一起这么多年才不正常。 杂乱的思绪一发不可收拾。她窝在被子里觉得热,将被子掀了一半又觉得冷。 傅瑞文这时候跟她说:“我睡一会儿,然后去上班。” 颜洛君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说好,然后过了不到五分钟,闷得去将旁边的窗户开了。 她在刚才的五分钟里想通了一件事,如果她进屋的时候卧室窗户就是合上的,那么就说明傅瑞文今天根本没开过窗。 再往前推,傅瑞文是昨天下午下班回来的。她习惯在家的时候将窗户全部关上,也就是说房间里已经快一整天没通风过。 她受不了了。 干脆下床趿了拖鞋往沙发去,开了客厅的窗总算没那么闷。傅瑞文在睡觉,她抱着ipad在沙发上画新作品的草稿,一个图层往垃圾箱丢了几十次。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心想姜舒言昨天说的其实没错,她现在的确在瓶颈期。 连带着思路也不流畅,总觉得做出的东西千篇一律,和业内前辈的并无太大分别。 其实人要靠一张嘴来解释,作品亦是如此。作品生来带着文字性的介绍,被安置在展柜前,也是创作者的自述罢了。 没过多久,她去开门接了外卖。一边往回走一边顺手拆开吸管包装,偶然抬头的瞬间瞥见傅瑞文站在餐桌前。 这是与她并不同路的方向,她不得不站在原地,转身,彼此才能够看见对方的眼睛。 傅瑞文在倒热水,水汽蔓延上来,她半垂着眼睛,目光都隐没在雾气里。 “你怎么醒了?”颜洛君咬了下嘴唇。 “冷,”傅瑞文说,“你如果不在卧室待的话,能不要开窗吗?” 颜洛君忽然觉得面上烧起来,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忍?她到底在忍什么?到底谁逼她了? 迟早会疯。 第8章 她是多么无趣的人啊。 颜洛君“哦”了声,片刻后又加了句“好”。 捧着奶茶太久,热意渗透过杯壁,连指尖皮肤都在灼烧。她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将奶茶匆忙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从水深火热中暂且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傅瑞文好像叹了口气,也可能只是关窗时风被阻拦在外的声音。但总之一会儿后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动静,再看时傅瑞文已经裹好羽绒服走出来了。 颜洛君无意识攥着电容笔,其实iPad连锁屏都没解开:“你出门了?” 傅瑞文“嗯”了声,在穿衣镜前整理袖口,没回头。 颜洛君低头看见屏幕上的时间,其实离下午四点还有很久,甚至还没到下午三点。 她不知道傅瑞文这么早出门是为什么,上班时间调整,还是上班前还有别的事要做? “晚上回来吗?”她问。 “回,不过我下班很晚,不用等,”傅瑞文在隔断检查通勤包,“走了。” 关门声。颜洛君捧着奶茶觉得烫,草莓牛奶,红茶基底,和一点并不明显的酒味。她和姜舒言一如既往的合拍,读本科的时候如此,工作了亦如此——和朋友都能有的默契,为什么和爱人没有? 还说她下班很晚——按照颜洛君的作息,凌晨三点都不见得会睡,其实只是一句客套的借口吧? 她莫名从自己的心绪上察觉到一种闺怨,好荒谬,一定是最近工作做少了。 忙起来的时候没有闲暇想别的事,但人总不能一直忙的。医院三班倒也不是永远没有尽头,但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傅瑞文休假在家她们做了什么。好像记忆变得很模糊,曾经的欢愉由于太久未能复现而一同被清除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合上iPad准备往工作间去,搁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她拿起来看,是助理的消息:颜老师,我这边收到一个新的合作邀约您看一下。 。 江市十二月冷风刺骨。 不同于北方的干冷,江市的湿冷将人从头到脚地裹挟,无孔不入的冷空气从衣袖、领口的缝隙钻进来,傅瑞文将手揣在羽绒服兜里,拉链拉到最上边,戴上羽绒服的兜帽,才想起出门前忘了带围巾。 也可能是落在医院了? 她难得在生活琐事上有不确定的事情。家里冷得她思绪有些僵硬,但其实走出来才发觉家里要比外面暖和上不少,分明也没开暖气空调或是烤火炉……不比她穿着厚重的棉质家居服,颜洛君只着轻薄的法兰绒睡衣外袍,不也是在各个房间来回窜吗? 其实外面还是更冷吧。 医院就更别提了,中央空调的制暖效果不好,戴着口罩混消毒水味更觉得闷。走动的时候却还能被衣服闷出汗来,完全是恶劣的工作环境。 她随颜洛君去过好些美术馆和画廊,其实制暖效果大多也不怎么样。甚至可能因为场馆空间大而人少,显得空旷,反而更冷。但工作人员不用考虑怎样才能把臃肿的羽绒服塞进白大褂里这个问题。 还得先挤地铁。 她叹了口气,如果出门前不与颜洛君置气——虽然也不能完全被称为置气,毕竟她也没说重话,甚至没在颜洛君面前展示出自己的不满,或许颜洛君会开车送她?从英国毕业回来同居后颜洛君换了车,座椅很舒服,冬天暖气总是开得很足的。 颜洛君很多时候出门都会喝酒,散场后找代驾,久而久之便不太爱开车出门了。深夜打车,傅瑞文起初有些担心她的安全,问过她周围的同事也是这样吗,颜洛君说她们有的打车,有的伴侣会开车,发个消息就会来接。 那可是深夜啊。 她那时怎么回复的?比她小一岁的小姑娘,年纪还没多大,甚至还在读本科呢,开的车又招摇。不知在酒吧待那么晚做什么,给她发消息时她恰好在上夜班。实习生的工作还没那么忙,夜班无事的时候,偶尔能在值班室刷手机赶作业。 隔着屏幕她都能想象到颜洛君精致的妆容。其实她第二次见颜洛君时对方就只化淡妆了,但还是漂亮——她想不出别的词。后来解释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着实是得全副武装撑场面,其实平时出门不这样。 ——那也很精致了。傅瑞文总不能化浓妆上班,被病人和病人家属瞧见了指不定反手一个举报说专业水平有问题,患者对化妆品过敏如何如何。 她那时和颜洛君还不太熟,对这个帮过自己又加了自己微信的小姑娘的印象还停留在“名校大学生”“学艺术烧钱”……左右不过那几个似乎不太好相与的形容。有钱还长得好看,她和颜洛君之间的差异太大,以至于她以为对方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一段时间觉得无聊就会淡掉。 有钱人都喜欢玩点猎奇的东西不是吗? 但颜洛君又实在是让她讨厌不起来,说是热情其实也很有分寸。傅瑞文没想到她会对自己感兴趣,甚至在很多年后,哪怕是现在,她也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哪一点吸引颜洛君。 但这个问题放在当下似乎并不重要,她有忙碌的工作,工作之外还有家务琐事。 当年和颜洛君在一起后便与家里断绝了联系,逢年过节颜洛君并不回家。据傅瑞文所知,她的家庭倒是很符合无脑小说里对豪门的一贯描述,她们一起待在江市,这间傅瑞文工作到退休可能都付不起首付的房子里。 她是多么无趣的人啊,她当时似乎是说,颜洛君以后谈朋友也可以找个会开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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