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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亦阑珊

时间:2025-05-14 06:00:07  状态:完结  作者:四百八十寺

我到了,夜色阑珊了。

——

鄢澜不知道,利曼珊订房的时候,特意订了1824房间。

那是她俩一年前曾住过的那间,很幸运,今晚它空着,但又仿佛并不幸运,利曼珊此时一个人躺在曾经的那张大床上,眯着眼看窗外的夜色阑珊。

她没拉上窗帘,她觉得,鄢澜此时应该在看着同一片夜色。

很奇怪,她并不认为自己陷入了爱情,去年一别,她偶尔会想起鄢澜,但也只是回忆起这个女人,并没有别的想法,日子久了,她都开始怀疑是否真的碰到过那个女人,是否与她在暴风雪的酒店房间里度过了两天两夜。

那种感觉很奇怪,你熟悉这个人身体的每处肌肤,却不熟悉这个人了。

等她知道ST从纽约过来的律师叫鄢澜,并去ST主页看了她的介绍和照片时,有那么一刻,她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己的情绪,不知是惊,是喜,还是两者皆具。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说一句“原来是你”时,突然想到,一千两百公里外的鄢澜,一定也获知了自己要在C城见到的紫狐CSO是谁。

利曼珊笑了,决定不打这个电话,甚至希望鄢澜也别打。她就是想要一个毫无铺垫的重逢。

果然,鄢澜也没让她失望,仿佛默契一般,选择在“野火”直接碰头。

想到这儿,大床上的利曼珊牵出一丝无奈笑意,窗外的灯火像一个个没有归宿,却独自安好的灵魂。

她想得没错,鄢澜此时正在看同一片夜色。

她刚刚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年前自己可以大大方方地留在利曼珊下榻的酒店,这一次为什么不行了。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需要勇气,想了这半天,她觉得,一年以前,彼此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夜色阑珊后,可以各奔东西,而如今,没那么简单了。

有个声音问自己:是怕责任吗?

也不尽是,大抵是怕牵绊,或是,怕伤害。

一年前的那个风雪天,全纽约市民都提前收到了警报,乖乖待在家里。鄢澜遇到一宗急事,驾车去给住在长岛的当事人送了份文件,回来的路上,暴风雪大作,天地间混沌了乾坤。

街上停着辆出租车,开着双闪灯,可在这样的能见度条件下,鄢澜差点撞了上去,正准备绕过去,车后座走下一个高挑的女子,鄢澜多看了一眼,觉得即便在暴风雪中,那张脸依然赏心悦目,那个身姿依然卓尔不凡。

女子往街道另一端的混沌望去,仿佛在等着什么,眼神中现出一丝焦急。

鄢澜鬼使神差地停了车,按了按喇叭,女子朝她看去。

“需要帮忙吗?”鄢澜提高了声音,和暴风雪对抗。

女子走过去,走到她的车边,“我的车坏了,司机已经打了电话,保险说很快就过来。”

鄢澜看了看那司机,又看回她,“你去哪里?”

“BatteryPark的L酒店。”

鄢澜想了想,“我就住在那附近,可以捎你一段,上车吧?”

女子犹豫了一秒,“可以吗?”

“当然。”

“稍等。”

她走回车上,和司机说了些什么,拿出钱包给了他一些钱,司机走出来,打开后备箱,帮她的小行李箱取出,交给她。

原来刚到纽约,鄢澜想。

安顿好行李箱,坐回车上,鄢澜发动起车子,女子脱下大衣,车里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陌生淡香。她系好安全带,“我叫SamanthaLee,叫我Sam就好。”

“Sam,我叫Lan,LanYan.你刚到纽约吗?”

“对,我从C城来,出差,你老家是哪里?”

M国人爱问Whereareyouoriginallyfrom?不一定针对外国人,单纯就是问家乡,一个生活在纽约的人也许来自科罗拉多山区。

“中国,你呢?”

鄢澜没想到,这位新旅伴竟用标准得没有口音的中文答道:“这么巧,我也是中国人,半个中国人。”

鄢澜不禁又扭头看了看她,明白了这张脸上那独特的魅力是怎么回事了,是一半的东方情调。

她笑了,“哪一半?”

“我母亲那一半,她姓利——禾刀利,我的中文名叫利曼珊,其实原本叫利万珊,去世的外公起的,他说有句诗‘轻舟已过万重山’,但妈妈那边是香港人,粤语把‘万珊’念作‘曼珊’,小时候的北京邻居就一直以为我叫利曼珊,再后来我妈妈说,还是改成‘曼珊’吧,跟英文名搭。”

鄢澜笑起来,“其实我原本叫鄢倚阑,没有三点水的阑,也是出自李白的一句诗,《清平调》——‘沉香亭北倚阑干’,后来改成三点水的‘澜’,”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算命的说我命格缺水,名字里要多一些水,我觉得鄢倚澜笔画太多太难写了,就干脆改成了鄢澜。”

“鄢澜。”利曼珊的眸中好像突然染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哀伤,鄢澜觉得自己看错了。

“鄢澜,你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吗?”

“是啊,”鄢澜未加思考,随后又笑了笑,“怎么这么问?”

“那就好,”利曼珊看着飞舞的雨刷器和漫天的风雪,“中国人取名字,真有诗意。”

鄢澜不再作声了,两个莫名被改了名字的人,让她想起一个词:阑珊。

直到前几天试玩那款游戏时,利曼珊问她,“阑珊”是什么意思,她才说出了当初自己在暴风雪中想的事情:将尽——这好像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三点了,利曼珊睡不着,去minibar看了看,找到一小瓶琴酒,倒了半杯,又加了些果汁,靠它助眠。

重新躺回床上时,脑袋里像在放蒙太奇电影。

夜灯的晕影中,鄢澜美好的身体,汗珠闪着细密的金光,饱满又柔软的果实在她眼中摇啊晃,耳边是她动情的喃喃细语:“Sam…阿珊……”

利曼珊想起来了,鄢澜在床上时不喊她利曼珊,不喊她Sam,而是阿珊。

从小到大,这么喊她的,除了鄢澜,只有她的母亲,母亲拿香港人的习惯喊她“阿Sam”。

镜头转到暴风雪中的那辆车上,鄢澜说她本叫鄢倚阑,随后便沉默了。雨刮器好像快要摆不动了,前方是白茫茫一片的混沌,偶尔有几盏不怕死的车灯,从这白茫茫中透出,挣扎着要到彼岸。

等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像经历了一场浩劫,她们仿佛不舍就这么分开,吊桥效应。

利曼珊问,这暴风雪要刮到几时?

鄢澜说,得两天两夜。

利曼珊问,你也是一个人吗?

鄢澜说,我也是一个人。

车停进了地下车库,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第一夜,她们看电影,聊天。

第二夜,她们开红酒,做暧。

天亮时,风雪停了,鄢澜离开了。

两天两夜,除了记忆中的温度和一串电话号码,她们什么都没留给彼此,在城市中相遇,在城市中走散。

利曼珊阖上眼之前,抱着手机,指尖在上面划啊划,眼皮越来越沉,好似打出了一句:在怕什么?

有没有发出去,她也不知道了。

鄢澜的手机一震,看到这四个字时,心脏骤然狂跳,坐起身,她想奔过去,她的脸因为这想法变得微微潮红,平稳了呼吸,她将电话打过去。

嘟——嘟——嘟——

那边已没有人接了。


第9章 我是有罪的,你也是

利曼珊是在隐隐的头痛中醒来的,昨晚她并没有喝多少酒,再闭上眼想了想,自己该是身体抱恙了。

难怪昨夜醉得那么猝不及防。她挣扎着睁开眼,去摸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未接来电,闭上眼再睁开,没看错,凌晨三点半,鄢澜曾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

利曼珊坐起身,呆了一会儿,再去翻手机,看到了自己发出的一条短讯:在怕什么?

比对时间,鄢澜的电话就是在这之后打来的。

她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恼,有些悔,有些乱。头痛好像随着醒来的动作愈发尖锐,她下了床,从包里摸出药片,吞了两片。

八点钟的时候,鄢澜的电话再次打来,这次利曼珊没有错过。

“我在酒店大堂了。”

“上来吧,1824。”

那边愣了一下,“好。”

鄢澜带着纽约清晨的凉气和一袋新出炉的贝果、两杯现磨咖啡走*了进来,新鲜得很。

阳光透过薄纱照进来,鄢澜轻车熟路地走过去,将薄纱也拉开,转回身,“这样行吗?”

利曼珊看着阳光照在鄢澜的侧脸上,像融进了牛奶中,她笑得灿烂,已不是那个三点半给她打电话时的鄢澜。

止痛药起了作用,身体松快起来,利曼珊点点头,从minibar里拿出两瓶水,一瓶苏打水,一瓶纯净水,走过去坐下,“来,让我看看你极力推荐的贝果有多好吃。”

鄢澜也坐下,笑着拆纸袋,房间里的香气更浓了。“倒也不是惊世骇俗的好吃,就是种类多,有趣。”

利曼珊看她拿出十小盒酱料,有甜有咸,铺了一桌子。

“不晓得你口味,我买了四种我最爱吃的贝果:蓝莓、芝士、鸡蛋、黑麦,要不是吃不下,就都买来了。”鄢澜又笑道。

利曼珊陪她拆纸袋,打开酱盒,反正都不再提昨夜的事。

“你今天就回去吗?”

“中午的飞机,”利曼珊挑了盒三文鱼酱,“你呢?”

“中午约了维克多。”

利曼珊点点头,“之后呢?留在这里过周末还是回C城?”

鄢澜看了看表,“今天都周五了?我的时间都乱了,那你……今天就回去?”

“我约了麦迪逊参议员办公室,今天下午四点。”

鄢澜倒抽了口凉气,“效率太高了,那我也赶紧约律协C城协会,下周一开始跟他们建立联系。”

“嗯,媒体那边我来安排,”利曼珊轻轻搅着咖啡,“鄢澜,前天纪希颐向我伸出橄榄枝,说她可以帮我了解到很多不公开的东西。”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这句话,鄢澜的脸瞬间褪了层色,变得煞白。

利曼珊看到了,停了手,停了口,呼吸也小心翼翼。

鄢澜缓过神,“嗯,你怎么想?”

“我想……既然避不开她,我也不要躲着她,面子上还是可以和她交个朋友?”

鄢澜看着她,阳光落在眼里,剔透的眸子里有一丝化不开的忧伤,好像自从利曼珊认识她,这忧伤就在那里冰冻着。

“当然了,如果你觉得不妥,我……”

“可以,”鄢澜打断她,“如果你能够和她达成合作,对于这宗案子将是莫大的好处。”

“好,但你别误会,我不是真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所有的利益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只是想缓和我们和她的关系,有时候少一个敌人好过多一个伙伴。”

“我明白,你不要有顾虑。”

一小时后,利曼珊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鄢澜走进了ST办公楼。

C城的纪希颐打开家门,迎来一个穿黑西服的高大男子,男子用左手搭了一下门,走了进去,保持右手在腰附近这个习惯,已经刻进了他的骨髓。

男子关上门,并没有再往里走,只是将侦查到的消息向纪希颐汇报了,纪希颐点点头,他便走出门,消失在湖边的薄雾中。

里屋传来一把老太太的声音:“大晴子,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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