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包,换了身衣服,洗漱一番,把这一天的倦容撵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想着这一切,迷迷糊糊睡着了。 扰人的梦仿佛在继续,梦里她哭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方平静极了,像艘沉船,半响才慢慢说道:我就是自私吧……想要找回小时候那种本该属于我的生活。 中间的那一句,变成了电磁声,“嗞嗞嗞”的,梦中她听不清楚。 倏地睁开眼,哪里是听不清,分明是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那一句,死都记得。 记忆慢慢闪回,这是在纽约的公寓中,答应了柯纯去看夜场演出……心里一惊,看看表,也不过睡了十来分钟,不过已经九点半多了,该过去了。 踱到了小剧场门口,离十点还有几分钟,鄢澜买了杯咖啡,剧场门口三三两两的大多是华人面孔,聊着天,或者吸着烟,看来都在等开场,鄢澜走进去,柯纯正站在红色的幕布前,背对着大家调布景,利落的直发刚刚垂在颈部,在剧场聚光灯的照射下微微发着粉棕色。 鄢澜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握着咖啡暖手。 柯纯转回身,一眼便看见鄢澜,笑容像朵花绽了出来:“唉哟!感谢捧场,感谢捧场!” 鄢澜也笑了,“简宁呢?” “她啊,今晚飞旧金山,出差,跟你一样,空中飞人。” “难怪你有空搞演出。” 柯纯憨憨地笑了,“那什么,你先坐着歇歇,我去看看录像那儿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鄢澜点点头,“你忙。” 柯纯跑向剧场后面,还不忘回头吆一声:“今晚上去表演一段!” 此刻的C城,利曼珊的车早已停在机场停车坪,她买到了九点一刻飞纽约的最后一张票,此刻刚刚升上天空。 夜里十二点半到纽约,不塞车的话,等进城得一点左右,利曼珊想好了,如果鄢澜已经休息,就明早第一时间去找她,总之一定要在ST正式出通知换人前拦住她,至少搞清楚原因。 十一点,“唠柯”场子依旧热闹得很,这群都市中的年轻人仿佛不知疲倦,要最大限度地用好十二点前的每一分钟。 毕竟,等过了十二点,就是新的一天了。 这不是专场演出,俱乐部的成员自愿报名上台讲,一个人十分钟的时间,这会儿讲到一半,中场休息,柯纯和助手推着辆零食车进来,供大家补充能量。 安排妥帖了,柯纯走了过来,扔给鄢澜一根棒棒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最近怎么样?”柯纯问道。 鄢澜研究着那只棒棒糖,橘子味的,童趣满满,笑了笑,装在兜里,“老样子,忙生计,有东西忙总是好的。” 柯纯点点头,“你今天说刚回纽约,去哪出差了吗?” “C城。” “哦,”柯纯想了想,好像以前听鄢澜提过什么人,是在C城,“你是不是有一个……谁来着?” 鄢澜愣了一下,明白她说的是利曼珊,和利曼珊那短暂的两天时光,很特别,她跟柯纯提过。 “她这趟是我客户,”鄢澜苦笑,“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为什么?” “我退出这个案子了。” “就因为她?” 鄢澜摇头,“那倒不会,我公私分得开,”顿了顿,“跟她无关。” “那退出不是蛮可惜的?我印象中,”柯纯回想着,“我印象中你对她感觉不错。” 鄢澜苦笑,“没什么啦。” “嗯,你自己有数就行,不过,”柯纯斟酌着,“爱情这个东西,天时地利很重要,想当年我第一次向简宁表白时,她不是对我不动心,只不过一些客观原因让她退缩了,后来又过了很久,缘分才真正来到。” 鄢澜虚着视线看舞台上的灯光,“你现在说的是爱情,我的世界里早没这个东西了。” 柯纯叹气,“还是没有人让你期待吗?” 鄢澜犹豫了一刻,摇头,“没有。” 主持人蹦蹦跳跳上了台,宣布下半场开始。 柯纯站起身,“好啦,不说不开心的!别忘了来我这儿是干嘛的!上去讲一段吧?” “都没准备。”鄢澜推托。 主持人像是跟老板约好的:“按照午夜场的惯例,下半场第一位演员呢,我们从观众席里即兴抽取,抽‘奖’的方法依然是追光盲照。” “我们的幸运儿是……” 也不知是天时还是地利,那束追光就这么打在了鄢澜身上,观众们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 鄢澜有点懵,看了看柯纯,柯纯对她打手势:“Comeon!” 被架到了这里,鄢澜摇摇头,不上也不行了。 现场突然出奇的静,大家仿佛都屏息看着她走上台,从容地转身,无奈地笑了笑。 “晚上好,这里的老脱友应该都认识我,我叫鄢澜,下面玩个扩句游戏:我是个律师,我是个女律师,继续?” “你是个美女律师!”台下此起彼伏,紧接着一阵善意的哄笑。 鄢澜摇头,“这不是我本意啊,我们重来:我是个律师,我是个女律师,我是个严格遵守规则的女律师,我是个讲究证据、严格遵守规则的女律师,所以,即便我怀疑柯老板这束追光长了眼,在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我还是遵守规则,老老实实上台来讲。” “我不是我没有!”柯纯在台下大叫。 又是一阵笑声。 “其实今天还蛮巧,我是傍晚时候刚回的纽约,降落在JFK机场,说到这个JFK肯尼迪机场,给大家讲个发生在我身上的真事吧,当年刚来纽约时,我的飞机也降落在JFK,朋友来接我,为了方便她找到,我找到一家KFC,站在招牌下面,跟朋友说:我就在JFK这里啊。 朋友在电话里问:你在JFK的哪里啊? 我说:就是JFK这儿啊,你走过来就看到我了。 朋友急了:不是,你回头看看,你在JFK什么位置,具体点。 我真是莫名其妙,回头,看到三个大大的字母:KFC…… 但我不能让朋友听出我说错了名字是吧?太丢人了,就听我前半句还说得气势汹汹:我就在JFK…… 后半句虚了:的KFC这儿啊。” 底下哄堂大笑。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鄢澜没管它,又震了一下,怕是紧急公事,鄢澜将它拿出来,边对着麦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还是个不能错过工作电话的女律师……” 是利曼珊,第一则消息:我大约一小时后到JFK。 第二则:如果可以我想今晚跟你见一面,如果太晚了我明早去找你。 鄢澜看着这两行文字,一时忘了自己在舞台上,许久才反应过来,“真不好意思,有朋友要到KFC,哦不,JFK了。” 观众只是笑,以为她callback了。 这一场到了十二点多才散,大家照例留下来喝点东西,聊聊天,有人带来烟花棒发给大家,于是大伙儿又划着烟花棒拍照发IG。 鄢澜看了看表,她刚刚想好怎么回复利曼珊:你可以来这里找我。 她将剧场的地址发了过去。 鄢澜没想到利曼珊听到这个消息后行动这么迅速,她急着赶这趟夜班机,肯定是想尽快见到自己,如果换成紫狐的其他人,她应该会约明日午后,和维克多确定完之后。但她是利曼珊。 两个人仿佛有过肌肤之亲后就不一样了。 起码在这样的深夜相见,也不会显得不专业,不成体统。 可正因为是这样的深夜,约在哪里合适呢?这个点只有酒吧开着,不适合谈事情,她的酒店、自己的住所,都暧昧了些。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小剧场合适些。 鄢澜找到正拾掇装配的柯纯,帮她打包电脑。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柯纯倒是直觉敏锐。 “一会儿我可能要多待会儿,钥匙能借给我吗?” “可以啊,但是你要干嘛?要我帮你吗?”柯纯抬起头。 鄢澜苦笑,“那个……之前聊到的那个人,要过来。” “啊?”柯纯一脸惊讶,“真的啊?她到JFK了啊?我刚还以为你callback…”
第7章 除了在床上,你总是冰冷的 利曼珊是在飞机降落后才收到那两条消息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疾步走到出口乘出租车。 这座城市也有慢下来的时候,午夜的曼哈顿大桥畅通无阻,河水中倒影着一片辉煌灯火,利曼珊总觉得,纽约比C城少了些黑色调,像穿着裘皮的艳丽贵妇。 三十分钟不多不少,车子停在了“唠柯”剧场外。 利曼珊下了车,她连行李箱都没有,只拎着一只大包,包里是简单的换洗衣物,无论如何,明天午后她要回C城。 台阶上,鄢澜正坐在上面等她,利曼珊一手拎着那只硕大的包,另一只手上搭着自己的风衣,看见鄢澜,她也不忙走近,就那么站着看她,看能不能诊断出鄢澜此时的心境。 鄢澜抬着头,不知为什么,淡淡地笑了。 柯纯看见门外的车灯,走了出来,她一直留在这里陪着鄢澜,怕她一个人不安全,看见驻足台阶边的利曼珊,她瞬间懂了,这样的女人,鄢澜若动了凡心,也再正常不过了,事实上,她不动心才奇怪。 利曼珊见又有一个人走出来,抬头看她,鄢澜也回头,见到柯纯,站起身,“我来介绍,这是……我客户,Sam;这是我朋友,这间剧场的柯老板。” 她先介绍利曼珊,柯纯注意到了。 “什么柯老板,叫我柯纯就好。” 利曼珊点头,“你好,很抱歉这么晚打扰。” “不会不会,那我先走了,你们……就在这聊吗?” “可以吗?”利曼珊问。 “哦,当然,”柯纯看向鄢澜,“那你们别聊太晚,早点休息,我走了。” 鄢澜点头,“今天谢谢你。” 柯纯走了,利曼珊走上台阶,走到鄢澜身边,像她刚才一样坐了下来,“这儿蛮舒服的。” 鄢澜重新在她身边坐下,一时两人无话,过了会儿,鄢澜开口道:“你这是干什么?” “于公于私,都想看看你这边怎么了。” “今晚住哪?” “你不安排吗?” 鄢澜愣了一下,利曼珊笑了,“逗你了,我订了L酒店。” 那是靠ST律所大楼很近的一家酒店,一年前,如烟火般转瞬即逝的两天两夜,就是发生在那里。 以至于鄢澜再听到这酒店的名字自利曼珊口中说出,脸上都红了一下,掩藏在夜色里。 “Offtherecord,鄢澜,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退出这个案子?” 这个问题鄢澜准备了,利曼珊大半夜飞来,不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么,可是她真问了,鄢澜又卡壳了,之前准备的那些都显得冠冕堂皇。 “我……可以不回答吗?” 利曼珊转过头看她,看得很仔细,半晌,“跟我无关吧?” “你希望有关还是无关?” 利曼珊微微拧起眉。 鄢澜笑了笑,“我也逗你了,无关,”想想又添了一句,“要是因为你,我先前也不会接了。” “鄢澜,我过来,是想办法的,我希望……我请求你,能跟我说说。” 鄢澜确实很为难,这件事如果要说真话,就牵扯到极其隐私的部分,也是她极不愿意再提的部分,可如果不说,又很不真诚。 “其实……”鄢澜顿了顿,“其实论工作能力,ST有比我资深的M&A律师,你不用担心的,紫狐的案子我们空前重视,我退出后,维克多很有可能亲自接管,他做了二十多年,比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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