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攸淮比了个数字:“实际能控制的就这些。官员算上原来内廷女官也很少,四周州县或派遣官员或依靠世家大族的女子……例如祁知州这般。” 派遣的官员不仅要能力强,还要有手段服众;既然世家大族的女子可以做官,这世家也肯定被女子控制。 这要求不可谓不高。如此想来,能用之人很少。 不过,现状比燕辞忧想过的最坏结果好得多。她略微安心:“多谢将军解惑。” 这里的女子不能科举,燕弦春放开后时间太短,人才寥寥。眼下最需要的是培养更多官员,否则燕弦春来日登基,根本无人可用。 那燕辞忧不就可以干这个?大景讲究出将入相,文臣武将燕辞忧都当过,周王党更是她的丰硕成果。燕辞忧又道:“盛将军,若是要培养官员,我有些心得。” 盛攸淮困惑道:“心得?” “算是心得……”燕辞忧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皇姐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于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关于官员升迁调动的考量,这里的标准太随意了。” “殿下想的太长远了,”盛攸淮揉揉眉心,“我应该跟你多讲一些现状的。” 差不多都猜到了。不过她这样说,燕辞忧心中有些暖意,对她笑笑,“其实我差不多也明白。” “不是,”盛攸淮道,“我是怕殿下不懂常识,若出门被当成傻子就糟糕了。” 燕辞忧无语凝噎。她不开玩笑会死吗。 盛攸淮则大笑起来:“也不全是说着玩的,不过也不急,殿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也是,她们今天经历的够多了。 燕辞忧刚出帐,就看军帐几步开外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人,身姿挺拔,墨绿劲装在灯火中很显眼,犹疑地向这边张望,正是唐择枝。 她看见燕辞忧过来,反而不知道说什么,走又走不掉,只能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开口:“唐姑娘不回去休息吗?” “我……”唐择枝犹犹豫豫地开口:“今日殿下唤我择枝,是之前认识我?” 这可不好圆。燕辞忧绞尽脑汁:“是唐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友,我一时情急,才失礼了。”她笑道,“没想到唐姑娘也名为择枝,真是巧了。” 实在是很拙劣的应对。燕辞忧勉力维持着微笑。 唐择枝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她点点头:“我亦觉得殿下很熟悉,当做故友重逢也好。” 燕辞忧心下大安:“求之不得。”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 亭中有两人对弈,祁景和看着眼前黑子落下,笑道:“是我输了。” 燕辞忧却真心实意地佩服道:“女史棋风犀利,我也是险胜。” 祁景和笑笑,并不作答。燕辞忧喝了口茶,环顾亭外繁盛开放的花:“忙了十几天,终于能跟着休沐,竟只有三个时辰,皇姐也太小气了。” 那日后,祁景和被燕弦春任命为吏部侍媖,燕辞忧则每天看看书,跟着盛攸淮慢慢了解军营事务。 她完全信了盛攸淮口中的缺人,简直是逮到一个有用的就使劲薅。能给她干的都留给她了,不能给她干的事务就找人教她,难怪宋秉秋不算军医,却频繁往返北大营,没有宋神医在,怕是要累死不少人。 祁景和应该与她差不多,不然也不会休沐时才请她来下棋。 果然,祁景和眉眼间亦有些愁绪,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无奈道:“也是没办法。”她们人实在太少了。 燕辞忧点头,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好抱怨燕弦春,况且她已经上了皇姐的船,有些话现在不宜说。 寒暄完了,燕辞忧话归正题:“女史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盛攸淮已经跟她讲过一些祁家的事,不仅姐妹两个都非泛泛之辈,她们的母亲祁湘,更是一位风云人物——具体表现在她年纪轻轻官拜知州以及春风得意时当众宣布自己有磨镜之好的英雌壮举。 燕辞忧疑惑:“这两个,哪个比较壮举?” “我觉得,”盛攸淮想了想,加重声音,“应该是宣布自己有磨镜之好吧。听说祁家姥太太直接晕过去了。” “真的?”燕辞忧大为震惊,“若说想要成家,不喜欢女人还能喜欢什么?” “……”盛攸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也是,我忘了殿下那边不一样。” 这也能不一样?因为看过那些书,她已经有所准备,但实际情况总比想象的要夸张。燕辞忧再一次受到了冲击,甚至觉得如惊弓之鸟的自己也有点好笑了。她猛地倒下去,趴在案上。 盛攸淮被她吓了一跳:“殿下?殿下?” “没事。”燕辞忧闷闷地回答,“我缓一缓。”她嘴上这么说着,大脑还是下意识开始思索,因此又猛地起身,抓住盛攸淮的肩膀:“你呢?” “我?”盛攸淮愣了愣,“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喜欢女人?” “对。”燕辞忧目光如炬,十分严肃。 “我自然是喜欢女人的,”盛攸淮说,她避开燕辞忧的目光,颇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我觉得,祁大人的壮举应该是当众把这些话说出来吧……” 燕辞忧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忙收回手:“是我莽撞了。” “没事,毕竟对殿下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盛攸淮看她尴尬,自己倒乐了,眼神柔和,“对我来说,能够跟谁说出这种话,也是很好的事。” 听起来她们处境很艰难。燕辞忧默默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以示安慰。 盛攸淮脸上不由漫起笑意:“殿下好善良,我要感动哭了。” “那你哭吧。”燕辞忧翻了个白眼。 “殿下好无情——” 当时笑得不行的盛攸淮犹在眼前,燕辞忧自然不会认为祁景和只是来找自己聊天,只是不知她想试探什么。 “只是猜殿下应该很喜欢下棋,”祁景和莞尔,她轻轻拿起一颗黑棋,苍白的指尖与莹润的黑玉形成鲜明的对比,很是刺眼,“听说殿下棋风狠辣,今日对弈,可见传闻不真。” 她知道了。燕辞忧敛去笑容,她垂下眼,平静地看着残留的棋局。她爱下棋,最初是为了赢,后来是为了寻求宁静,处心积虑将对方步步紧逼的习惯,也自然而然消失了。 祁景和似乎感受不到僵硬的气氛,把玩着棋子,微笑等待着。 也是,燕辞忧弯起唇角,写出褒贬时弊一针见血的《逐鹿论》的明春女史,怎么会像表面那般温和无害呢。 “女史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燕辞忧亦拿起一颗白子,“世事大梦一场,如今也不过是铮梧梦虎,不知身在何处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罢。”祁景和笑道。她拂开棋盘上的残局,将黑棋放在正中,向燕辞忧拱手行礼,“幸会。” 这番豁达倒让人意外。燕辞忧失笑,亦还礼道:“幸会。” 作者有话说: 这个“铮梧梦虎”也是捏她(能这么说吗)了成语,联系语境应该能意会到?
第七章 盛攸淮跟着侍从来亭中时,看见的就是两人其乐融融的景象,不免有些意外:“我是不是来的不巧?” “哪里,”燕辞忧起身,“也该回北大营了。” “噢……”盛攸淮似笑非笑,“可见我还是来的不巧。我一来,殿下连话都不敢让我听了。” 燕辞忧顿住,极为惊悚地看着盛攸淮。这人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啊! 什么既来之则安之。燕辞忧来了半月,不仅和盛攸淮交接事务,还彻夜长谈过;两人之间已经算不上陌生,她也并非开不起玩笑的人,可盛将军的玩笑总让人觉得猝不及防。 也不知道是她太敏锐,总能察觉到一点微妙的异样;还是盛攸淮演的太好,让她根本分不清。 祁景和在她们身后,讶异地挑眉;在她们看来的时候,又立刻以袖掩面道:“盛将军来的是不巧,我久仰殿下才名,刚拉近距离聊上两句,便被将军撞上了。” “连你也……?”燕辞忧简直不敢置信。 那两人笑起来,燕辞忧无奈至极:“你们还是小孩子吗?” 祁景和竟然还认真想了想:“我比殿下小呢。” 盛攸淮是比她大一岁的,但盛将军自然会脸不红心不跳道:“我长得显小。” 她是长得很显小,尤其是笑起来。即便事实是这样,也没人会自己说出来吧……燕辞忧哭笑不得:“好吧,好吧。晚上还有集议,我们走吧。” 她反应不大,盛攸淮反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到了马车上还试探她:“殿下?” “嗯?”燕辞忧奇怪道,“你这什么表情。” 盛攸淮揉揉脸:“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不可置信的表情,”燕辞忧说完这句话,猛然反应过来,炸毛道,“你就这么期待我生气吗?” “当然没有,”盛攸淮忙道,“只是我没反应过来……给殿下赔不是。” 她这么容易就认错,燕辞忧愣了一下:“啊?” 盛攸淮无奈地看着她的表情,心想自己刚才的样子大约也差不多:“殿下是期待我无礼吗?” “你无礼也没关系。”燕辞忧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她自己先反应过来话中的歧义,这话显得更冒犯。在盛攸淮说出什么前,燕辞忧又赶紧描补道:“我相信盛将军有分寸。” 不知为何,盛攸淮看着心情突然好了许多:“那殿下生气给我看?” 燕辞忧:“……”她早该想到这个情况的。 事已至此,燕辞忧也只好在盛攸淮乐不可支的神色中伸出手,狠狠捏了捏盛将军清俊的脸,以示报复。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燕弦春逐渐对她放下戒心,门外的士兵也从狱卒变成了保护燕辞忧安全的侍卫。 今晚宫宴后,燕辞忧就能见到燕锦宁了。 燕辞忧从早上醒来就很高兴,可惜她没能高兴多久,盛攸淮就带了两个内廷官员过来,要教她公主礼仪。 虽然燕辞忧知道为保平安,她肯定要在其她人面前当端荣公主,但这些礼仪是不是太荒唐了,抬手不就是抬手吗?为什么一个抬手要让人感受到婉约的气质? 盛攸淮坐在案边,看着燕辞忧留下的棋局假装自己很忙:“别看我,是主上要求的。” 我就知道是皇姐!燕辞忧气鼓鼓地想,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是怎么不可置信地盯着盛攸淮的。 系统不合时宜地有用起来,蹦来蹦去给燕辞忧纠正:“动作幅度要再小一点!” 燕辞忧看得心烦:“你还是像之前一样装不存在吧。” 系统悻悻退开:“我好不容易有资料嘛……” 确实是难为她了。盛攸淮心怀同情地看着燕辞忧的动作越来越僵硬,终于伸手拦住了她们:“算了,你们回去跟主上说,公主在军营历练一个月,有些变化也正常,没必要强求礼仪,这反而是倒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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