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国师拂了拂衣袖,“无妨,随意吃些,横竖也不是什么占肚子的吃食。” 沈知书道“那我等便却之不恭”,一回头,却见姜虞的神色有些怪。 沈知书思忖一阵,恍然大悟——自己和国师昨儿才聊上,今儿说话便这么随意,在姜虞的眼中定然是有猫腻的。 她于是冲国师恭恭敬敬补了个礼,再转头一看,某人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不少,变回了那副淡漠无波的样子。 三人入了席,阿水替她们一人斟了一盏茶。 这侍子挺眼生的。沈知书想。应当不是自己前世的故交。 国师率先发话:“今邀殿下与将军前来,原是因着昨儿与将军聊至宸王殿下一事。将军已将原委道明于我,我也已告诉将军云,谢将军梦到‘稽元’一事确是我的手笔。然此事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我便邀将军来家一叙。思及淮安殿下与将军及大殿下都有渊源,便将殿下也请了来,承蒙殿下肯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 沈知书接过话茬:“国师实太客气。因着此等小事叨扰国师,承蒙国师不弃。” “将军此言差矣,这可不是小事。” “哦?”沈知书挑眉问,“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国师悠悠道,“月余前,宸王殿下找上我,说是有事求我。我说何事?她说她曾在军中对谢将军一见钟情,今知谢将军要回京,便求我帮上一帮。” “一见钟情?”沈知书敏锐捕捉到了细节。 “她是如此讲的。”国师道,“我对‘真一见钟情’还是‘假一见钟情’也无甚兴趣,我只问她要我怎么帮。她便说先看她那边是否能成,倘或成不了,再央我帮忙。” 姜虞抿了一口茶,恰在此时开了口:“国师真是好性情,大帝姬求您帮,您便帮了。” 国师不置可否:“我助人为乐。” 沈知书好奇地问:“大殿下说的‘能不能成’是何计策?” “先派谢将军亡妻曾经的侍子秋雁去刺杀你,倘或能令将军与谢将军之间生出嫌隙最好——若是如此,谢将军定然伤心,她便好趁机多安慰安慰,日久生情——倘或无法生出嫌隙,而谢将军对此事一头雾水,势必要查个明白,她也好顺势放出些线索,假意帮帮忙,让谢将军心生感激。” 沈知书笑道:“大殿下竟是如此想的!此思路清奇,怪道我们三人一直摸不清她的动机。只是大殿下不曾料到我与淮安殿下相熟,靠着淮安殿下惊人的查案能力,直接一举查到了她头上,没令她‘帮谢瑾’的计策得逞。” 国师继续道:“她眼看着不能成事,反令谢将军对她心生戒备,终于还是找上了我,求我为谢将军造梦。” “造梦?” “是。”国师说,“这于我而言并不难,于是我便顺手帮了一把,将‘稽元’与谢将军亡妻在梦中挂上了钩。然你们竟一点未上当。这到底是大殿下没造化,我也只能帮到这儿了,至于后事如何,便非人力所能及也。” 沈知书点点头,道:“多谢国师倾囊相告,我心内有数了,回去便告之与谢瑾。” 姜虞安安静静听着,时不时端起茶盏抿上一口,这会儿突然出了声:“我有一事想问……为何国师此前一直愿意帮大帝姬,此时却又忽然告诉我们这些?” 国师拂掌道:“我并非站在谁那边,一意孤行地帮谁。大殿下此前求我,言辞恳切,细说她对谢将军情意之深,我听了无比动容,便应了她之所求——嗐,其实主要是她答应帮我寻一人。” “何人?”姜虞问。 ……应是阿楚。沈知书心道。 然她想着约莫在姜虞面前装作不知道会更好,于是也问:“何人?” “……”国师瞥她一眼,说,“沈将军不知?” 沈知书:……不是,你咋拆我台??? 沈知书疯狂冲国师眨眼暗示,国师终于接收到她的信号,“啊”了一声,道:“开个玩笑,沈将军应当是不知晓的。话说回来,不知殿下可曾听闻有关我的传闻,云,我活了三百余年,命煞孤星?” 姜虞点点头。 国师继续道:“其实并非活了三百余年,而是比这久得多,只不过此前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三百余年前堪堪醒过来。我并非南安国的人,行至南安国只为寻人,那人长相与当今圣上极为相似,是我此前的一个玩伴,死于万万年前,想来眼下应当转世。” 姜虞点点头,神色平淡的脸看不出情绪,似乎对于国师所述之事一点也不惊讶。 沈知书却反应很大:“竟是如此!那国师大约是天神一类的人物了,此前多有不敬,望多海涵。” 国师配合着摇摇头:“将军不必拘礼,天神一事已是前尘过往,如今我既为南安的国师,理应为万民分忧。不过既然将此话说与殿下与将军听了,我便斗胆烦请二位也帮着寻上一寻。” 沈知书抱了抱拳:“这是自然!与皇上长相极为类似之人是罢?我等翻破天也会与国师寻来!” 她夸张地演完,暗道自己毫无破绽,姜虞应当不会怀疑自己与国师有更深的联系。 却见姜虞转向自己,神色复杂。 沈知书脑内警铃大作,心说难不成还是被怀疑了么,下一瞬,便见姜虞施施然开了口。 “将军。”她淡声道,“将军似乎与国师极为投缘,如此热情,倒是见所未见。既然您俩一见如故,我便不在此处多叨扰,先行归府,您二位慢慢聊。” 沈知书:…… ……所以姜虞这不是怀疑,是看自己与‘新交的朋友’聊太多,吃味了。 嘶,好像演过头了,咋办? 第91章 大帝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帝姬今儿不知为何眼皮狂跳。 她在府内转来转去,煎熬得受不了。贴身侍子小心翼翼凑上前,问:“殿下可要请御医?” 大帝姬唉声叹气:“罢了罢了,右眼跳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该请御医,倒是该请术士。” “那奴婢去请术士?” “你未免也太听说。”大帝姬心情不佳,遂挑起了侍子的错,板着脸道,“难不成你忘了我不喜那些尼姑道士么?这个月月银没了。” 侍子垂头丧气地“欸”了一声,心道你自个儿说的你又不认账,片刻后忽然想起什么来,遂道:“诶,莫若请国师来瞧瞧?许是邪祟上身,又或是有什么祸事,国师大约都能瞧出来。” 大帝姬猛地一拍大腿:“正是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去请国师来!这个月月银翻倍!” 侍子大喜过望,兴冲冲去了半日,却垂头耷脑地回来了,身后空空如也。 “国师不在府里么?”大帝姬蹙眉问。 侍子叹了口气:“在府里,但正与沈将军与淮安殿下相谈甚欢,奴婢没请动。” “与她俩在一块儿?!”大帝姬的嗓门高了两倍不止,“她们如何凑到一块儿了?你可听见她们说了什么没有?” “不曾听得。”侍子苦着脸道,“我一去她们便将话题扯开了,偏生那儿的人嘴都紧得很,我什么也没问出来。” 大帝姬大马金刀坐上了石凳,撑着脑袋道:“怕是要糟。” “殿下切莫自己吓自己——” “嗐,你不知晓——”大帝姬的下半句话即将脱口而出,又被她堪堪往回咽。 她挥挥手道:“你自去罢,让我一人在这儿清净坐着想一想。” 其实没什么好想的——国师定是“叛变”了。大帝姬心道。 ……国师这人本就随性而为。既然她此前能答应帮自己,现如今定也能答应着帮沈知书她们,毕竟国师除却皇上,似乎谁也不在意。 自己能帮着国师寻人,长公主定也能,且说不准寻得更快、更准。 大帝姬揉着眉心,暗道国师应当是指望不上了,“稽元”一事大约也已中道崩殂,若是想要得到谢瑾,只能另想其他法子—— 忽见那小侍子又“哒哒哒”跑过来,手内举着一封信,看样子颇有些兴高采烈。 大帝姬叹了口气:“不是说莫打扰我么?这个月连同下个月的月钱都没了。” “不是不是,是有要事!”侍子的小脸红扑扑,“国师来信啦!” 大帝姬讶异道:“她不是正与沈将军她们畅谈么?还有闲工夫写信?” “许是之前写下的也为可定……”侍子的嗓音低了下去,“殿下是否要先拆开看看?” 大帝姬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太阳穴,懒洋洋道:“既如此,你拆了,读给我听。” 侍子忙应“是”,三两下撕开信封,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道:“殿下是否志在云中,有成龙之心……” 大帝姬:?不是吧,一上来就这么劲爆??? 她赶忙劈手夺过信纸,而后挥手令侍子自便。侍子吐着舌头退了下去,忽又被大帝姬连名带姓叫住。 侍子屁股一紧,硬着头皮转过身,便见大帝姬徐徐抬起头,语气漫不经心:“方才看着了什么?” “奴婢什么也没看着!” “是么?” “千真万确!” 大帝姬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笑起来了:“既没看着,如此紧张作甚?” 侍子脸上的汗“唰”地涔下来了。 大帝姬叹了口气,温声道:“好了,不必惊惧,捂好嘴巴,不该说的别说。” 侍子点头如捣蒜,自觉躲过一劫,却不知在她走后,大帝姬垂眸打了个响指。 即有暗卫从树上跳下来,单膝跪地:“主有何事?” 大帝姬没即刻张口,而是揉了好一会儿眉心。 她一瞬不瞬地瞅着通往院外的、那侍子刚刚踏足的小径,须臾,忽然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 沈知书同姜虞从国师府出来的时候,日头已西斜,天边渐渐有了红意,祥云从头顶延绵至远山。 沈知书伸了个懒腰,笑道:“在国师府内吃了一个下午,倒是一点不饿,晚膳尽可免了。” 姜虞同她肩并肩在长道上走着,看着侍子将马车牵过来。 她任由晚风拂过额间碎发,片刻后淡声说:“将军倒对国师一点戒备之心也无。倘或她下毒了呢?” 沈知书挑眉道:“她贵为国师,定不屑于行此龌龊之事。再者说,殿下何等心细如发,却也用了不少吃食,说明这饭菜定然没有猫腻。” “将军便如此相信国师?” 沈知书老神在在地摇摇头:“非也非也,我是相信殿下。” 二人正说着,马车已至近前。沈知书忽然想起什么来,遂笑问牵着马绳的兰苕:“这只有一辆马车,却有长公主府与将军府两个目的地,偏又不顺路。你是先送你家主子回去,还是先送我?其实不必麻烦,我让红梨再叫一辆,也不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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