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潜入者突袭,那妖是冲着胧明来的,想来就算当面碰见,只要她装作眼瞎,那妖大概也犯不着杀她灭口。 狐狸想得极好,可惜事与愿违,她都快走出凌空山的峰群了,耳畔忽地一声呼啸。 是妖气。 此妖不善,急旋而来的妖气凶悍霸道,虽远不及胧明的威压,却也不容小觑。 狐狸瞳仁骤缩,心道当真要杀妖灭口?她不过是无辜路过,连个妖影都没见着。 旁妖都欺负到头顶上了,狐狸又岂会忍让,她手腕一旋,甩出十节软鞭,撤步时银铃骤响。 “不还手,还当我是吃素的?”狐狸自言自语。 无人应声,只妖风习习。 飞旋的妖气将鬼见愁从远处带来,引得饿鬼一拥而上,登时黑雾盖天,山石乱坠。 未及上万,但有成千! 鬼魂如若能化实质,此地定已被堵得密不透风。 潜入者根本没想亲自出手,他要借鬼力,将此地织作囚笼。 眼看着天光都要被齐齐遮挡,濯雪变作白狐,从山石罅隙间穿过,跟地鼠打洞一般,哪里有缝就往哪里钻。 也难怪巡山妖们不在此地,这饿鬼的阵仗,哪是一般小妖抵挡得了的。 好狠啊胧明,不清扫凌空山的妖鬼,还要借势害她,美曰其名“考验”。 胧明,狐狸的怒火可并非你能承受的—— 罢了,狐狸四处乱窜,撞得眼冒金星。 狐狸逃命有两下子,怒火也只敢烧两下子。
第11章 哪知饿鬼无形,就算是山石罅隙,也能跟着钻进去。 狐狸一步不敢停,蹿得晕头转向。 罅隙间凉飕飕一片,好似冬日里被寒风追赶,只是风再寒凉,也只是透骨,身后的这些饿鬼,怕是能将她啃个稀烂。 这弯弯绕绕的缝隙也不知有没有头,狐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被一群凡人追着喊打,也不见得有如此狼狈。 她心觉不好,不该钻缝里的,山石这么厚,又这般坚固,如若到头,她刨半天也未必能刨开一寸。 跑不出去,便只能硬着头皮打了。 偏偏她妖力薄弱,往常心不在修炼,对付三两只饿鬼还好,如今这一大群,她怕是只能就地焚香祈祷了。 这凌空山不该来的,全怪兰姨,怎就动了那歪脑筋! 身后嚎啕声接连不断,冲撞声愈来愈近。 阴凉鬼气浪涌般逼近,凶悍得叫狐狸束手无策,心生畏惧。 一个念头冷不丁涌上狐狸心口,她想,她多半回不到秋风岭了。 往常总往秋风岭外跑,如今恬不知耻地想回去。 其实秋风岭什么都好,即使和别处相比,它是那么贫瘠,贫瘠到空无一鸡。 也不知她这一死,兰蕙找不着她,会不会心急。 腐朽的气味兜头扑近,令狐狸不能喘气,她脚步骤慢,周身如受束缚,连筋骨都被绞得嘎吱作响。 怎么这般痛,比被戒尺敲打还要痛,是百倍千倍的痛。 痛得她眼泪横流,喉头发紧,甚至无法呼救。 惨了,连就地焚香祈祷也做不到了,她喊不出来,也不知各路妖王能不能听到她的心声。 饿鬼源源不绝地往山石里钻,像是要将凌空山掏空,这挤挤攘攘的,连绵的山都跟着震颤不休。 山上众妖本还在其乐融融地谈天说地,忽地一阵晃动,害得桌上菜肴跌落,酒液乱洒。 站着的来客左摇右晃,似在挥臂起舞。 来客齐齐看向胧明,就连法力高强的大妖们,也都变了神色。 银发的虎妖微皱眉头,食指屈起一个轻叩,便有无穷威压震荡开来,正如天石坠地,压得整座凌空山动不能动。 小妖们法力不济,被这威力一个震慑,惨白着脸瑟瑟发抖,扑通跪了满地。 虚空中忽有一道黑烟出现,只一眨眼,便凝成豹妖姿态。 春溪拱手道:“禀主上,是饿鬼作乱。” “那倾洒鬼见愁的潜入者,找到了吗。”胧明平静问。 春溪紧抿嘴唇,不敢答话。 “鬼见愁引来的饿鬼,有多少?”胧明又问。 “千余。” 胧明若有所思,片刻才道:“鬼见愁可有清扫出去?” “主峰下的已由巡山妖们清扫完毕,其余之处还未来得及清理。” 胧明起身,“随我下山看看,那些饿鬼究竟在做什么。” 宴上的一位大妖摇扇道:“如需相助,妖主尽管开口。” 胧明无甚神情地颔首,随之身姿一旋,便消失无形。 山下众饿鬼一窝蜂往石缝里钻,密密麻麻,约莫撞毁了山中根基,也难怪整座山晃动不已。 零星妖气遗落在山脚下,这些妖气却并非猪妖所留,反带着一股狐狸味。 胧明眉梢微抬,闻着这稍显孱弱的妖气,想到那熟悉到令她乱了心绪的容貌,心下不免有些可惜。 春溪垂头:“那狐狸……” “怕是只余白骨了。”胧明抬臂时,一身法袍越发光泽熠熠,浩瀚妖力自掌心震荡开来,掀得她银发飞扬。 春溪静立不动,被那妖力一逼,不由得紧闭双目,连魂灵都受到压制,甘心俯首。 但见那泱泱妖力,凝成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五指看似轻飘飘一擒,石隙间便有浓黑鬼影被拖拽而出。 数不胜数的饿鬼连成一串,任其如何挣扎,也不能再涌进山中。 春溪紧咬牙关,顶住滔天妖力,施出术法将饿鬼捆作一团。 最后一只饿鬼也张牙舞爪地从罅隙间摔出,胧明将之踩灭,连吹灰之力也未用上。 她漫不经心地朝众饿鬼投去一眼,倏然扇出一掌,众鬼便灰飞烟灭,独独余下一声没能喊尽的嚎啕。 鬼气刚散,罅隙间逸出一股气息,又是狐狸味儿。 气息竟未断绝? 胧明还挺意外,那狐狸看起来弱不禁风,也不知是如何保住性命的,不过想来,就算保全,也只能是一副鲜血淋漓的惨相。 罅隙间,一团绒毛正一点一点地往外挤。 再看,是狐狸背朝着洞口,正小步小步地退出来。 哪来的鲜血淋漓,整只狐连泥尘都没沾多少,干净得出奇。 濯雪颤颤巍巍,后颈也不知蹭到哪了,方才竟痛得出奇。 她看不到后颈,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皮毛有多干净,还在忧心着,若是山石刮蹭的还好,要是被饿鬼抓挠到,恐怕会溃烂一片。 好在饿鬼消失了,没将她捣成烂泥。 她徐徐倒退,心知众鬼万不会无故消失,回想方才的威压,不出意外,定是那银发虎妖所为。 挪出来后,濯雪也一声不吭。 她如芒在背,不必多想,就知道身后那骇人的妖气源自于谁。 “竟还能活得如此齐整。” 还真是胧明。 刚刚涌上心尖的感激轰然消弭,濯雪变作少女姿态,一对狐耳竖在头顶。 她听着那话,心里隐隐有些气,偏她又不敢争辩。 白虎这一张嘴,竟还和若干年前救钱姥时一样,说话当真不好听。 “我自有妙法。”濯雪努嘴。 “妙法?”胧明淡哂,“早知我便晚来半刻。” 濯雪心底那点后怕也跟着消散了,硬着头皮扭头道:“叫我下山,是试探我?” 银发大妖并未否认,“你来的不是时候,我原本以为,你和那猪妖效命同主。” 小命还是小名? 濯雪死里逃生,一顿乱跑下来,两耳嗡嗡作响,越发听不清楚了。 她拼凑半天,还是没将话意捋顺,索性道:“什么小命呜呼,我明明福大命大。” 胧明两眼一阖一睁,“我以为,你与那猪妖是一路的。” 濯雪听明白了,愤愤不平道:“那猪妖要取我性命,我才不和它同路。” 胧明目光一垂,冷不丁弯腰靠近,五指落在濯雪的后颈上。 明明只是虚虚一碰,濯雪寒毛直竖,如受钳制,那白晃晃的颈子跟着颤上一下。 她连半个字音也道不出了,整个身忍不住震颤,此前按捺心底的惊惶,如今翻江倒海般淹袭而来。 说不过便用妖力镇压,怎这般坏! “你后颈上是什么东西,为何在发光?”胧明用指腹摩挲,硬生生摸得濯雪后颈发烫,令她竖起的寒毛都倒了回去。 好痒。 濯雪仰头不动,余光吃力地往后瞥,不解道:“什么发光,脖子怎会发光,谁家妖丹长在脖子上的。” 胧明摩挲的指腹微微一顿,“像符文,是符文护住了你?” 濯雪不信,“万不可能,要是真有符文护我,我哪还用得着跑。” 后颈上的触碰离远,余下未散热意。 胧明皱眉,慢声道:“又莫非,潜入者心知伤不着你,想你以苦肉计博我信任?” 濯雪反手捂上后颈,瞠目结舌:“大王明察,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猪妖。” 胧明哂了一声。 濯雪灵机一动,随即五雷轰顶,“大王莫非觉得,你仇家知你眷念凡间故人,所以才特意派我过来?” 胧明不笑了,伸手触碰狐狸面颊,好像盲人摸骨那样,细细描了眉骨,又探眼耳,每移一寸,都缱绻不舍。 她眸色虽沉,流动的眼波却已是纤毫毕现,神色虽静,底下却藏了怒浪惊涛。 “不无可能,众妖皆知我冠有凡间王族的姓氏,顺藤摸瓜猜到我过往之事,又有何难。” 濯雪不知从何辩驳,欲哭无泪。 “假借故人的脸面接近我,所图为何?”胧明淡声。 濯雪掐起自己的脸蛋,“这张脸货真价实,而且狐狸我,从不骗人。” 未骗到的不算骗,骗到了的,全都不是人。
第12章 胧明指腹之下,那一张脸皮何其贴合骨骼,上下俱寻不着术法残留,当真天生如此。 “从不骗人?”她赤眸虚眯,盯着人时,就好似两簇足以灭顶的火,叫人不敢胡言。 “自然,我敢对天发誓。”濯雪被那只手触碰着,原已压至心底的念头,又胆大包天地冒上心尖。 这老虎屁股,给她摸一下又能如何呢? 一回生二回熟,下回摸熟识了,也用不着这般互相猜疑了。 这先结亲后生情的话本,凡间到处都是,她已听得耳朵生茧,其中万般套路,早就了然于胸,想来一定能做得极好。 就看…… 这大白虎给不给机会了。 胧明收回手,刚想再看看狐狸后颈的符文,却见那印记已完全隐入肤色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眸光微沉,转头对春溪道:“给秋风岭的山主送去一份请柬,这份礼我收下了,还得当面谢她。” 春溪接令,玲珑身形化烟消散,想必是送请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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