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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雅错愕地将脸抬起来，在苏拉的脸上找寻下一秒就要打孩子的严厉，确认没找到，祖母是真的在问她想不想家，不是在问她想不想挨揍，她眼眶一下就湿了。 “祖母。”不再是刚刚那怯生生的模样，巴雅语调甚至带点颤音，迎视着苏拉那双沉静平和的眼睛，动容地将头往前一靠，贴着苏拉脖子撒娇，“想。” “我想家，想祖母，想妈妈，想弟弟妹妹，想姨婆，想阿姨，想新生的宝宝。” “我错了祖母，让家里担心了。” “以后保证不敢再随便乱跑了，做什么事之前，会和家人商量。” 巴雅八岁以后就鲜少这么贴着象群里的长辈撒娇，苏拉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一想，其实巴雅也才不过十二岁，要不是她平时对她要求比较严格，她本可以一直天真烂漫下去。 这次巴雅的走失，也有她的原因，来的路上苏拉一直在反思，她不该让未成年的巴雅和其他成员一起承担外围警戒的任务，不然也不至于被狮群冲散，巴雅下落不明这么多天，现在索性就暂时放下平时的规矩，任由巴雅哭诉。 一开始，巴雅抽抽搭搭，不用问便把这几天的经历一箩筐说出来，苏拉还觉得她勇敢，独立了不少。 但后来，话越说越密，巴雅不小心说出了，她其实可以找路回去的，但就是觉得远方对她有召唤，然后从此开始画风逐渐跑偏，不像在检讨，更像是在说某种惊喜奇遇的心路历程，苏拉的表情就开始严肃起来。 合着，巴雅不是丢，是被什么勾了魂，离家出走。 苏拉的眼神，开始往一旁瞟。 几乎下意识，她先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埃里克。 埃里克被看得心底发毛，身板挺得更板正，一副“不是我不是我，我和你孙女不熟，我也没打她，都是她单方面打我，奶奶求放过”的模样。 苏拉觉得这小子孬，没趣地收回目光。 然后，余光扫过埃里克旁边的一小只，她瞳孔微微放大。 巴雅声情并茂在形容什么，好像有了现成的模板。 遥远的某段记忆被唤醒。 冥冥中的某种预感，让她定定看向白宁的目光，深邃得像是在透过时光，看另一只象。 白宁以为苏拉是在责怪她耽误了巴雅回家的路，肩膀瑟缩了一下，圆圆的眼珠子，可怜兮兮。 苏拉眼皮跳了跳。 察觉失态，想要收回目光，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但一眼接一眼，白宁被她看得，后背上刷刷冒汗。 幸好，最后图鲁斯那边单方面挨揍的非里斯吼出愤怒的象鸣，才让苏拉一下回到现实。 苏拉遥望还在水坑中间打架的图鲁斯，气一下不顺了。 不仅人，象也有隔代亲，也爱情绪牵连。 苏拉本以为巴雅难得小孩性子上来，赖在她身上一会，就会恢复正常，不想，她把头埋在她颈下，看不见表情，津津有味地还在那说。 翻来覆去地说。 说的话听不出什么主题，就是单纯觉得开心了，嘴碎，加起来说的话，比她从小到大在她面前说的还多。 苏拉觉得反常了。 并且很快就把原因归结在图鲁斯身上。 她用象鼻拍拍巴雅的头。 巴雅正说尽兴呢，脱口而出，“别打断我，我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呃”地一声抬起头。 “祖母。” 苏拉表情和刚才一样没变，但巴雅就是觉得，苏拉看似慈爱的眼神，怎么感觉有点凉飕飕的呢。 巴雅张着小嘴，一下忘了下句要说什么。 苏拉本着已经找到反面典型不趁机教育孩子亏了的原则，进入正题。 “雅雅，好孩子，告诉祖母，是不是因为他，你才突然变了？” “啊？”巴雅被问愣了，嘴巴张得更大。 在那一瞬间，图鲁斯三个字怎么写，巴雅根本想不起来，也压根没有联想。 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唯有白宁，这个标红加粗的名字。 但她非常有眼力见地，不敢去看白宁。 心想，祖母不会知道什么了吧？这么敏锐，她故意说一半藏一般，隐藏关键信息，没有暴露白宁，也隐藏好她的小心思了，祖母怎么还知道了。 巴雅后悔极了，早知道不说了，这张破嘴啊，不是长刺，是漏风。 “我...不是...是...都是我...”语无伦次该怎么解释才能把白宁撇干净呢，苏拉及时打断她。 语气严肃三分。 “什么你我的，祖母从小到大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说话不要吞吞吐吐，更不要模棱两可，要简洁，掷地有声。” “就知道跟着你那草原溜子不靠谱的爸，你学不到什么好。” 爸？ 图鲁斯？？ 巴雅眼睛睁圆，慢半拍，机械地直点头。 哦，原来在点我爸名呢，那没事了。 她偷偷喘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不误伤白宁就行。 第20章 别拍马屁，那是另一只象！ 十二岁的巴雅，按年龄来看还算小象的巴雅，大体格子其实已经比半层楼还高的巴雅，心眼子终于长出来了。 她虽然还没彻底搞懂她对白宁的特殊感情算哪种感情，但她至少学会了，藏。 要小心藏着，先不让白宁知道，也不能让白宁以外的象知道。 幸好，一贯机警的祖母，好像没发现什么。 巴雅有点天真地以为瞒过了苏拉，心理负担突然卸下，行动上自然跟着机灵起来。 她知道苏拉话锋一转，大概率便要开始教育她，四肢并得比平时更整齐，也不继续撒娇了，后退一步，仰头看着苏拉站好。 见她如此乖觉，苏拉语重心长道：“雅雅，雌象和雄象的生长轨迹不一样，我知道图鲁斯是很英勇的雄象，他对也丝和你都很好，但这不意味着，多跟他在一块对你有好处。” “你看他，高兴了就交朋友一起吃饭洗澡，不高兴了就打架耍狠，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面对的生活环境时刻充满变化，他身边会来往形形色色的象，他的情绪起伏很大。” “可你不一样，你一生都会和象群在一起，象群成员都是你的亲属，未来你还会接我的班承担保护带领象群的责任，如何让情绪保持稳定，是你从小就要学习的技能。” “祖母知道你还小，学习的路还很长，但有些习惯如果不从小养成，等你大了再扳是板不过来的。” “这次你意外走丢，也丝发现你不见了没有第一时间跟我商量就急吼吼召唤图鲁斯来找你，事后我知道，严肃地跟她谈过这件事，并告诉她，以后绝不允许随便召唤图鲁斯。” “象群的管理需要规矩去实现，象群内部的事，需要先让我知晓，再由我和成员商量一起去解决。” “你不见了，就算象群有新生的宝宝要照顾，成员们走不开，但祖母和所有成员也会想办法，决不会放任你不管。” “祖母平时对你严厉些，是因为你是象群未来的希望，不是不关心你不爱你，虽然等我知道这件事你已经走失很久了，但等新生的宝宝适应了两天，我还是决定带着象群改变路线，一起来找你。” 苏拉的话，让巴雅悸动的情绪，彻底趋于平静。 巴雅也终于意识到，苏拉意外出现在她面前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的不易。 新生的象宝宝，走路都困难，更别提长时间赶路。 苏拉一路带着象群过来，想必劳心劳力。 巴雅愧疚不已。 “祖母，对不起，让你操心了。”她上前一步挨着苏拉，“弟弟，或者妹妹，还好吗？她们和其他家人在哪里？” 苏拉眼眸中浮现慈爱的柔光。 “你赛娅阿姨这胎先后共生下两宝宝，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们之前看她的肚子，和正常怀一胎一样大，都没有提前发现，她多年受孕困难，也没经验，什么也没跟我们说，大家也是等她生了才知道。” 巴雅惊喜极了。 “弟弟妹妹，一次性两个宝宝，赛娅阿姨太伟大了。” 回想起以前看也丝生弟妹时，弟妹刚出生的样子，巴雅又不免担心。 “赛娅阿姨肚子既然不大，生出来的宝宝数量却比一般的多，那，弟弟妹妹不就也比一般的宝宝更小。” 苏拉的眼底罕见地出现外露的担忧情绪。 “弟弟先出生，他也先站起来，体力比妹妹好，妹妹比较瘦弱，站着吃奶有时候都容易摔倒，总是迷迷糊糊的，到现在还不认得妈妈，经常找错。” 说起这个，苏拉决定不再耽搁。 “雅雅，我把象群带进一片隐蔽的灌木丛，让你姨婆和妈妈照顾她们才独自先赶路过来，你现在去跟你爸说一声，然后赶紧跟我回去，弟弟妹妹小，需要我们一起保护。” 巴雅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象群的新生宝宝，单胎存活率都不算高，更别说一胎双只。 她一颗心都牵挂在这件事上，无心再开小差，听话地朝水坑中走去。 - 埃里克心里酸酸的。 旁听苏拉教育巴雅，他无比怀念之前在象群中的生活。 曾经他也是妈妈和祖母的宝贝，可他成年了，就必须离开象群单独生活。 虽然每年还是可以在大水坑聚会的时候去看望她们，但除此之外的一般时间，他是不允许回象群的。 埃里克真羡慕巴雅，走失了还有祖母特意来寻她，这要是换成他，别说走失到天涯海角了，就算是被一大群雄象轮番胖揍，过路的野狗都不会心疼他。 他们，只会等着吃他的肉。 “巴雅的命真好，不仅有这么负责又慈爱的祖母，还有那么厉害的爸爸，谁也不敢随便欺负她，”埃里克无限感慨，他将头转向身侧寻求认同，“你说对吧，白宁？” 可定睛一看，哪还有白宁的影子。 “哪去了？” 埃里克左右转头，看向两侧，都不见白宁。 他调转身子，向后看。 白宁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点一点挪到树后，甚至已经要转身离开了。 “喂，你，”他想叫住白宁，但白宁不为所动，想提醒巴雅，但巴雅在水坑那边，剩下苏拉，他不敢，便“她，她，我”的支支吾吾不停。 - 本想默默退场的白宁，听到埃里克发出的动静，立刻加快离开的动作。 担心引起巴雅和苏拉的注意，她甚至有点自我欺骗式地，闭紧了耳朵。 苏拉和巴雅的相处模式，与图鲁斯与巴雅的相处模式，太不一样。 她们无疑都很爱巴雅，但她们的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立场和生活环境的差异，造成图鲁斯给予巴雅的，是自由随性生长的宽容，图鲁斯不会要求巴雅按照怎样的方式去成长，他每次只会短暂地和巴雅在一起，所以尽可能地想让巴雅释放天性，快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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