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言收回神来,说:“那一战之前怎么没人注意?” “其实本来不该选在那里的,只是那几年很奇怪,那边的瘴气沼泽散了,至今没有再聚起来。” 这么也就对了,一片原本无人涉足,短期内也鲜有人走近的地方,更不要提摸清楚一些异向了。 说是命中如此吧,似乎也太过于平淡了。但秦姝言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了。 秦姝言呼了口气,说:“我的打算是,再闯一次天阙。” “可是……” “是你你也不会去对吧?”秦姝言趁着那人犹豫,接上了话,“那不如赌一次。” “另外今夜我去探一下密道。”洛知虽然对秦姝言的想法感到意外,但还是没有提出反对。 她倒是觉得,这种作风很熟悉呢。 ——像是某父女俩最是喜欢的行事做派。 用那两个人的话就是:富贵险中求。 “另分一部分人,从北绕道,反正黛云山以外不是大桁的地盘,借个道。”秦姝言抬起手,指着黛云山,又慢慢移到了那一处断崖。 如果说刚刚只是惊讶,那这时候洛知便是有些怀念了。 在很久以前,也许是受了自己父亲的影响,洛衔霜自己领兵也就喜欢兵行险招,越难办的事她越要去试试。 洛老将军还有夫人盯着,大多时候会稍微稳妥折中一些,但洛衔霜就要放肆得多。每次一被说就忿忿不平地反驳:“那不是赢了吗?损耗不是很少吗?” 至于对方再说什么“下一次呢”之类的话,洛衔霜理直气壮:“每次都下次,这都多少个下次了,诅咒我干什么?” 等人走了,秦姝言慢慢喝上地图,顺口问洛知:“先生,可是有不妥?” 洛知稍微一愣,反应过来秦姝言是说自己的笑,便轻咳了一声解释:“没有,就是觉得,你们真的很像。” 秦姝言微微一笑,说:“不过是她教得比较多。” 洛知没说话,心说:那也是你真的很有胆识魄力才行,不然……一般人也不敢学啊,你看看,那么多人和她一起打过仗,谁又像她呢? 只有你,学了她,变得和她非常像,最后也赢了。 这一仗,出其不意,也险而又险。但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赢了。 秦姝言笼着白貂斗篷,站在城楼上的时候,才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自己这一次打得有多险。 是夜,她拎着酒壶,坐在城墙上,颂沉剑靠在怀里,碰着剑穗叮叮当当的响。秦姝言就只是看着看不到边际的雪原。 朦胧之间,似乎另一个身影着着一袭红衣,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剑,信步登上城楼,坐在秦姝言身边。 她们隔着些许距离,又亲密无间。 秦姝言似乎觉得,有一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膀,那个人说:“你看,你做得很好,特别厉害。” 下一刻似乎有一股很淡的花香靠近,带着雪原的冷冽,让人清醒而又沉沦于此。 * 洛衔霜等了会儿,长宁离开了。 虽然很有信心地划了梒城,但总归还是担心着的。这点担心很快也就成了真——梒城被包围,准备攻城。 这一战如果败了,那就是秦姝言几个月以来唯一的败笔。 此刻,不只是身在包围圈里的秦姝言,就连刚去到西北不久的顾惜文都没忍着不管,连夜给秦姝言发了信。 秦姝言没回顾惜文的询问,不是因为回不了,而是根本没有收到。早在被围城的一刻,梒城对外的通信都被切断了,此刻就像是被困于笼中的囚鸟…… 她整夜都坐在书房里,其实她已经有对策了,不过还打算等等,等一个时机,来里应外合。 另外一边,皇城。 洛衔霜整夜坐在阁楼上,这时候的风,也已经带上了隐约的秋天的气息。 算一算顾惜文都到西北有好几个月了,从仲春开始。 “如果这个时候,姝言和外界的联系断了……”洛衔霜自言自语,看着自己宫里那幅她凭借记忆临出来的地图,“不过最近开来的话,姝言的打法和我当年很像,就看,就看我俩有没有一星半点的默契了。” 这一场打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和洛家那一场很像呢,就是地方换了。 洛衔霜手指划过地图,眼睛里似乎有些什么很幽深的东西,酝酿着什么。 “死守是不行了,唯一的生机,就在于突围,如果有这个胆量赌一把,倒是可以赌顾惜文会不会带援兵赶过来。” 与此同时,北疆,梒城。 秦姝言呼出一口气,说:“赌。这是唯一的出路。” 洛知没说话,他从秦姝言一提出来就清楚了,的确,死守总归是死,不如去放手一搏,至少能有幸存。 次日,北疆天阴,像是风雨将至。 洛衔霜推开面前的书卷,平日里特意关照着洛衔霜的那位太监这时候送了午来。走到洛衔霜身边去布膳的时候才悄声说:“韩大人按您的意思已经传了书给顾将军了。” 洛衔霜在听到“顾将军”的时候就愣了愣,但随即想起来长宁在澄清一系列事情的时候就把他和秦姝言的身份都挑出去了。 ——也不算坏事,就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五味杂陈的,对于长宁,也对于这些年。 “但是那边的消息也很快,不知道为什么,顾将军的行程被拦住了,也进退两难,可能……可能得耽误。” 洛衔霜听得蹙起了眉,但还是微微笑了笑,拿出些许银两,道:“有劳了,近些日子你也避一避吧,坤宁宫,能不来就避着。” 来不及细问洛衔霜为什么,他却已经从洛衔霜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不寻常,赶紧收好表情往外走了。 桌布底下,洛衔霜指尖收紧,攥得袖子都有些发皱。 顾惜文想藏匿行踪,那比我要熟练多了,这么快…… 虽然情感上她信自己一路走过来的每一个人,但理智又让她不得不怀疑起某一个身边的亲信了。 另一边,顾惜文得知自己行踪暴露也分外惊讶。他倒是面上镇定自若,很快便做出了反应:“要打消耗,那便耗吧。” 顾惜文随即对身边的人点了点头,说:“去点一队人,行装轻便些,半个时辰后走。” “将军……”那人明显有些拿不准顾惜文的打算。 顾惜文一时间稍微有一点点后悔,后悔把自己的心腹留在西境,带了沈斫清留给他的人。 “你守在这,能赢最好,不然至少守住了,明日没消息就给你那位少爷发信号。” 顾惜文明显有后半句比较狠的话没说,但这一次那个副将却福至心灵地懂了:再装死那就真死一下好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少爷怎么暴露的吧,但他还是下意识点了头,那一瞬间顾惜文眼里分明有了些玩味的笑意。 半个时辰后,秦姝言决定今晚带人突围,顾惜文也带着一小队人马悄然离开,绕了道朝梒城去。 顾惜文拿不准秦姝言,但他突然想了另外一种对策——就看洛衔霜对秦姝言的影响深不深了。 事实证明,洛衔霜在没下限和兵行险招上不但无人能出其右,还非常能影响人。 是夜,一道冲天的火光出现在雨中。 顾惜文突然就笑了,他一脚踩在枯枝上,手握住了剑,剑身上刻着两个篆体字——请月。 下一瞬,秦姝言端坐马上,声音传进每一个人的脑中。 很奇怪,她的声线永远很温婉,但不论什么时候又都给人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此战必胜,战败则死。” 身后也有人跟着喊,再随后的,是略显准备不足的迎战中兵器相撞的声音。 梒城环山,所以顾惜文一早等在山脚,也正好借着树影遮掩行迹。 “之前被突袭吃了什么亏,自己去拿回来。”顾惜文亮出剑,白光折射着月光。 秦姝言的率先突围,就像是某种信号,城内的驻军在下一刻全数应战。 后半夜,秦姝言早下了马,身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却偏偏像一个胜利者,眼神里流露着几分不屑,和不甘。 有了顾惜文的突袭,效果当真是好了很多,虽然也还是处于相对劣势。 正在顾惜文因为被射中一箭想先找“仇家”的时候,变故陡生。 刹那之间。 万箭齐发,山石滚落。 就算是涵养好如秦姝言和顾惜文那种,也没忍住几乎同时——在看到那变故的一瞬间——低低地骂了一句。 “你最好别告诉我这是你的人。”秦姝言咬着牙,手上一刻没停。 顾惜文无辜是无辜,语气里也不少怨怼:“我有病啊打我自己。” 顾惜文一说这个,突然想起来某个疯子,更烦了,但现在他们被困在这,也更分不出人去跟山上的人对线。 “不是,我突然想起啊……”秦姝言都这个地步了,不忘想到底是敌是友。 顾惜文眉心的“川”都要定型了,说:“说不定呢。” “……”
第61章 虽迟但到 秦姝言折断了箭头,忍着疼吐槽:“不是,等等,我觉得不对。” 雨势很大,顾惜文也觉出来了不对。 如果是沈斫清,就算再疯那也不至于让他们都冒着一起死在这的风险,尤其是顾惜文在这。 顾惜文脑子里弯弯绕绕,最后咬着牙说:“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洛衔霜之前就让我留个心眼了。” 顾惜文当时收到的信里,洛衔霜是说了让他随缘去搭一把手,但是…… 顾惜文正要烧了信件,却突然又注意到宣纸上有些许被剐蹭的痕迹。由着这顾惜文突然留了心,透着光才发现那后半张空白透着字:“记着留后手。” 秦姝言分着心去想,腹诽着:“你可别折在这了,不然沈斫清能追过来。” 秦姝言从她第一次在西北看见顾惜文,这人上来第一句话居然不问他发小,他问秦姝言:“姓沈的是不是活着呢?” 秦姝言当时被问得一愣,说不清是因为顾惜文猜到了,还是因为称呼的转变。秦姝言眨了眨眼,有一点懵夹着一点无奈,说:“你怎么知道的?” “尾巴露出来了。”顾惜文收敛好情绪,不咸不淡地评价。 秦姝言背着顾惜文,悄悄摸摸地问洛知:“他是在骂沈斫清吧,是在嘲讽沈斫清吧?” 洛知一阵无语,看秦姝言满脸的想继续看但不能的遗憾,最后点点头,说:“走了,有的是机会给你看。” …… 正想着呢,顾惜文语气急促道:“护着点,拿东西。” 秦姝言没说话,默默地靠近些顾惜文,主要的招式打发也变得和洛衔霜的要像一些。说着让秦姝言注意,实际顾惜文自己也没闲着,一直配合着秦姝言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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