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挣扎着刺穿乌云,如水般温柔洒向大地。 “怎么帮?” 霍厌悲知道,李娇总是这样。 李娇总是有很多办法。 “我自有办法。”李娇浅笑道。 “入观修行?” 李执一脸不敢置信。 “李娘子,接旨吧。” “臣女,谢主隆恩。” 李娇接过圣旨,李执面如死灰,一旁的管家熟练地上前打点:“还请公公笑纳。” 主厅内,李氏的族人都在。 “这,这是陛下对我李氏一族的敲打啊!兄长,您这一步棋,算是下错了。” 开口的是李娇的二叔。 “这是娇娇表妹的终身大事!你们怎么还在这什么棋不棋的!” 三妹妹翻了个白眼,着急道。 “你个小女儿家的懂什么!这件事是娇娇受了委屈,可这是关乎我李氏存亡绝续的关键,你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取之李氏!”李娇看了眼二叔急着立牌坊的样子,瘪瘪嘴。 李氏兴亡,匹夫有责。 关我这匹妇啥事? “娇娇,你莫要害怕,不就是不嫁人吗!又不会少条胳膊,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妹妹转过身去安慰李娇,不想再看她那倒霉爹。 “娇娇啊……此事是爹爹对不住你啊……” 李娇看着他虚伪的样子,觉得累极了。 “阿父,为了李氏一族,女儿愿意。” 不就是在等这句话吗,给你就是。 “娇娇啊……” 李娇觉得自己已经演得有些累了,决定结束这场大戏。 “阿父,女儿先去收拾行囊了。” 说完就退下了,装作伤心欲绝的样子。 出了大门,李娇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觉得畅快极了。 李娇觉得,自己或许还可以再畅快些。 季三,我可没有忘记你的嘴脸。 听说你们男人都很爱送女人去和亲。 那你们自己也尝尝这滋味吧。 “李娇娇!” 回头,是阿妹! “李娇娇!你当真要去那什么太平观吗?” 李娇揉揉她都脑袋,点点头:“别担心,没事的。” “实在……实在不行,我替你去!” 李妙妙紧闭着眼睛,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你再去观里待几年,就彻底过了适婚的年纪了,京城的那些人,早就等着看你笑话呢!我替你去,我年纪还小,过几年出来再嫁人,也不算太晚。” 李娇看着她视死如归的样子,笑着捏捏她的脸。 “别管她们怎么说,你真当嫁人是件什么好事啊?” “可是……女子不都是要嫁人的吗?”李妙妙不理解。 “然后呢?”李娇问她。 “嗯……我想想,孝敬公婆,绵延子嗣,相夫教子。” 世家的女子,不都是这样吗? “那大家岂不是都在过同样的日子?”李娇继续问。 是诶,像是同一个话本子演上个千遍万遍,不知疲倦,不敢疲倦。 “可是……女子还能干嘛呢?相夫教子,自古如此啊!” 除了这样,又还有什么出路呢? 没有了。 没有路了。 “我曾在书上见过,在上古时期,以母为尊。母亲是第一批建功者,医者,创造语言,以及使用火的人。人们崇拜创生和**,崇拜女娲,认为女子的身体是通向灵界的门户。母亲是家庭的根基,人们尊重生命的神圣,像姊妹般平等地共处。没有等级,统治与战争,所有人都自由地活着。” 听着李娇的描述,李妙妙的思绪越飘越远。 真好啊…… “哪本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可能……太久远了吧,久远到——连书都忘记了。” 李娇莫名有些惆怅。 大月国,好似水中之月,再也回不去了。 “妙妙,所有男子可以做的事,我们都可以做。你看京城中的那些闺阁娘子,拿出她们嫁人的决心和毅力,可以做成这世间的任何事。” 都敢嫁人了,还不敢一个人活着吗? “你瞎说,那我还想当宰相呢!” “总之,妙妙,阿姊想要去走一条可能还没有人走过的路。或许,现在还没有路,但只要我走出来了,就会有一条这样的路。” 总有人要去走出一条路来。 前人走过的路已经将我送到了这,我也会继续走下去。 “好呀!” 是出乎李娇意料的回答。 李妙妙的眸子明亮澄澈,好似灿灿朗星。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李娇娇,这么多年里,你现在,活得最像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阿姊。 她的阿姊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天呐你都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你天天不是绣花就是练琴,就为了那群蠢货口中一个才女的名声,我感觉你人都快成个木头了,看着就招人烦!” “现在这样多好啊,你说得对,嫁不嫁人都不重要。你现在这样,活生生的,做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强!” 李娇看着李妙妙天真的笑,暗暗下定决心。 我会守护这份鲜活。 第10章 娸,女用簸箕,劳作也,辛勤也,功高也。 李娇已换上了道袍,头戴玉叶冠。 这座城郊的道观本就属于皇室,现直接改名太平观,供长公主修行。 太平观坐北朝南,供奉尊神的殿堂楼阁都在中轴线上,东西两边都设有配殿,长公主居东,李娇则与长公主府的女官侍从仆役都在西边的配殿。 “拜见长公主殿下。” 太平观建在山上,华松森森。 窗边的塌上设有棋盘,零星放着几粒白玉墨玉棋子。 “你来了?李氏女,来陪本宫下一盘吧。” 长公主眼都不抬,漫不经心道。 “是。” 李娇在她对面坐下。 姚月今日穿得是常服,深紫莲花暗纹圆领袍,头发梳成反绾髻,簪了一朵鹅黄色的牡丹。 清仪无双,堪称国色。 “这一回……李国公算是要记恨上本宫了。” 姚月似是随意开口道。 “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家父不敢。” 李娇滴水不漏地回道,而后看着棋盘: “更何况,这棋盘上,有时候,看着越是孤立的子,越安全。” “什么都舍了,自然是安全。” 姚月意有所指。 李娇捏着自己手中的白玉子,若有所思。 “殿下,臣女这几日潜心钻研易学,尚有一事不解,欲向殿下求教。” “讲。” 窗外不知何时落起了雨,雨水淅沥,传来阵阵草木的清香。 “易曰:‘初九,潜龙勿用。’当作何解?”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潜龙勿用?哈哈哈好一个潜龙勿用啊。” 姚月笑了,看向李娇,眸色深邃若渊海,温和无声地吞噬万物。 聪明人只见的对话总是这般,点到即止。 李娇亦回望着她。 我见过这样的眼睛。 若燃尽的死灰,有着淡淡的余温,伴着几缕青烟。 所有的挣扎和不甘都藏在这灰下。 蛰伏着。等待着。观望着。 这是朕最熟悉不过的皇家人独有的野心。 姚月,你又能藏几时呢。 姚月右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蹙愁眉。 一位老嬷嬷走来给她戴上一方抹额,叹气道:“殿下的头疾又犯了。” “下雨了?”姚月看向窗外,这才注意到这场落雨。 雨珠自青灰的檐角低落,好似一卷珠帘。 姚月放下手中的棋子,轻倚着凭几,闭目,听雨。 “李娘子会抚琴吗?”姚月将手伸向窗外,雨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 “略知一二。” 这实在是——有些谦虚了。 大月国的子民都知道,她们的王上,不仅能文善武,雌才大略,还是位颇为风雅的诗酒皇帝。 李娇曾有一座宫殿专门用来收藏古琴。 “为本宫抚一曲半山听雨吧。” 半山听雨。 这里也有半山听雨? 李娇微愣。 上次抚这曲,还是在少年时吧。 那时李娇不问朝政,一心只想做个清闲王姥,平日里不是赏花听雨品茶就是去草场打马,没事就抱着琴找处僻静山谷,一呆就是大半日,时常因为误了宫门落锁的时间被母皇责怪。 一世荣华,不如半山听雨。 可我最后……还是被那片浮华权势迷了眼。 也罢,都是旧事了。 李娇微叹。 侍女奉上琴。 “铮——”弦音自指尖滚落,似雨珠,又似玉珠。点点粒粒,落在耳畔,亦在心间。 琴声温劲有力,似月华点染松柏,流水浸润美玉,令人乐而忘忧。 “好琴,好曲,好境界!”姚月拍手道。 她似乎是兴致上来了,起身就着琴音起舞,舞姿逍遥洒脱,好似谪仙。 李娇看着她,漏了一拍。 姚月回眸莞尔:“李娘子,弹琴时,不可分心呐。” 李娇颔首,不敢再抬头。 一曲终,侍女奉上煎好的团茶。 茶汤甘润沉郁,李娇饮下一盏,稍定心神。 雨停了,窗外的花似乎更艳丽了几分,森然带着些鬼气。 “春色如许啊,只是,窗外那朵月季花,开得有些太过了。” 姚月望着那朵正红的月季,慵懒地开口。 “盛极必衰,自然之理也,季花盛极,后必衰败。” 李娇放下暖玉茶盏,徐徐道。 “看来,李家娘子,也觉得这朵季花,颇为碍眼啊?” 姚月拨弄着碗里的棋子,懒懒地提不起精神。 “功高盖主,觉得它碍眼的,又何止李氏。” 姚月眸色亮了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那李娘子觉得,应当如何呢?” 李娇注意到了她的打量,没有抬头,垂目答道:“随波逐流,顺势而为。” 语毕,李娇抬手摘下那朵月季,手被茎上的刺扎得鲜血淋漓:“臣女愿为殿下,折去此花。” “妙哉妙哉!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娘子果然好气魄!”姚月微微仰头,满意地勾起嘴角。 “不过……李娘子可要小心些,这月季的刺,扎人得很呐。” 姚月看着李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本宫,可是会心疼的。” 李娇亦回望她:“甘为殿下效劳。” “那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姚月眯眯眼,笑得很开心。 李娇走后,一女官上前,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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