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稍微夸张了点,我并不想害死他。但是我确实考虑过和小白小黑们接触的事情,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却比小哥多。 “吴邪。”他听我这么说,叫了我一声,我以为他是警告我,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再一看,他脸上居然有点无奈的样子。 居然把无忌张给难倒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想,咦,好像哪里不对。 “不说这个啦,小哥,我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我说,“你到底几岁了?” 我本意只是转移话题。我已经了解他脾气像块石头,昨天不说的,今天一定也不会说。本打算他一沉默就回去睡觉了,不料也许是今晚月色不错,他回答了。 “我比你爷爷辈分大。” “我艹,”我震惊了,“这里是西藏吧,不是新疆啊!” 原来不是张无忌,是天山童姥! “原来你练的是六合八荒唯我独尊功,怪不得这么牛,”我拍拍他肩,“大神,失敬了。” 他现在无奈得相当明显了,伸手把我拍他的爪子扫下去。 “你以前从不这么对我说话。”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比我爷爷大所以要代表长辈教训我了吗?我之前骂他他还记仇了? “接下来别告诉我小时候你抱过我,”我说,“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咱们还是平辈论交吧。” 他轻轻“哼”了一声,眼里仿佛有点笑意,我心里一动,暗暗做了个决定,推一推他,说:“给我让个位置。” 位置这么险,他并不担心我要溜,顺从地往铁链边挪了一点。我探身出洞口,发现坐两个人还是太窄了,就只是趴在那儿,看着月亮,一边问他:“所以呢,张小哥,张太爷?我爷爷请你照顾我?” 我问得有点痞气,他却答得很认真,说:“没有。” “总得有个理由吧?”我懒懒地说,“像你这样的绝世高手一定不会到处管闲事儿,你干嘛非要救我?” “你救过我的命。”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 “哦,”我说,倒也没很惊讶,“天山童姥总有一段时间要变成小孩,失去战斗力,你是不是差不多?” 他想了想,还真点了点头。 “金大侠童叟无欺。”我感叹道,“照这个剧情一定是我在你虚弱时把你捡到了,于是你授我神功赐我美女回报我,感觉发展不太对啊,你把我的公主弄到哪里去了?” 他又想了想。 “死了。” “……我觉得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我说,这种讲笑话时对方很严肃的感觉真糟糕,“好啦,我救了你一次,你昨天就救我好多次啦,干嘛还要救我啊?” 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止一次。” “靠,我以前这么牛?”我问,“居然能救你好多次?难道我是什么失忆的高手,身怀绝技?” 他在我期望的目光里摇摇头。 “不,”他看着我说,“你只是……比较执着。” 我想了一下,觉得一般来说,一个身手不怎么样的家伙,五次三番非要去解救一个斗战胜佛一样的人物,他的意思应该是我以前比较蠢。 太爷你用词好委婉。 “其实你真的不用按次救回来的。”我说,“不过我们不提这个,免得又吵起来。太爷爷,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旅游吗?” “别这么叫我。”他说。 “哦,小哥,”我说,“你怎么这么巧,刚好捡到我?” “不算巧,”他说,“我在找东西。” “找我吗?”我问。 “不,”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猜你也不是,”我说,“我隐约记得我在等人,不过应该不是你。” “你在等谁?”他问。 “你在找什么呢?”我问。 这句话一出口,我们之间短暂的轻松氛围顿时消散了。他看着我,眼睛里的笑意不见了,月光下侧脸显得非常冷漠,我冲他笑了笑。 “我不套你话啦。这样好不好,我回答一个问题,你回答一个问题。” “不。”他说。 “我觉得你会有兴趣的。”我说,“也许和你在找的东西有关呢。” “你不记得了。”他说。 “聊胜于无嘛,我脑子里还有些直觉,”我摊摊手,“你也可以挑着回答我。” 他沉默了有两分钟,我以为他这是拒绝了,却听他突然道:“你是自己来的,还是被人指使的?” “我觉得没人能命令我,我是操盘的。”我说,“你来这里找什么?” “我来找破坏秩序的东西。”他说,“你了解汪家吗?” “小黑小白吗?我觉得我很熟。”我说,“什么秩序。” “宇宙的秩序。”他说,“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没好事。”我说,“你回答的也很含糊,抵消了。你们家族有长手指的遗传吗?” “不一定,有的都是精英。”他说,“你对蛇有什么感觉?” “恶心。”我说,“为什么问蛇?” 他顿住了。 “换个问题。”他面无表情地说。 “不行,”我毫无波动地回答,“为什么特意问蛇?” “蛇在这里有一种特殊的意义,”他说,“你对吴三省有印象吗?” “不。”我说,“解释一下特殊的意义。” “传说它们记录历史,”他说,“胖子,瞎子,解雨臣?” “这是三个问题,”我说,“你该讲清楚些。” 我们僵持了一下,他说:“有一些人拥有特殊的能力,可以感应蛇的记忆,这是一种古老的感知历史的方式。” “不,一个都没有。”我说,“他们是什么人?” “十年前你的朋友。”他说,“有人陪你来吗?” “我觉得没有。”我说,“你是单独行动吗?” “是。”他说,“你在等什么人?” “一个能帮我打架的人。”我说,“如果你看到一整盒很长的食指和中指,你有什么想法?” “惊讶。”他说,看了我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有人送我一盒做礼物。”我说,“你对此作何感想?” “惊讶。”他重复了一遍,顿了一下,又说,“愤怒。” 我心里数了三秒,他继续问道:“汪家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觉得他们其实不是想杀我。”我说,“你说你来找破坏秩序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说,“那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想合作。”我说,“找到了,那是谁?” 他看着我。 “你。” “哦,”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第8章 08 后来我想起这一晚发生的事情,总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是,我不是过去那个吴邪了,我牛,我练出来了。我警惕堪比鬣狗,敏锐不让秃鹫,狠戾胜过孤狼。我见到什么都想到阴谋,碰到万事都可以算计。我会骗人,会演戏,会套话,知道如何巧妙地利用一个陌生人眼中沉默的感情。我风刀霜剑十年,历练出一身尖刺,一股脑全扎在那个满世界只愿意对我一个人道别的人身上。 但我当时还不知道我会后悔。当时我觉得很冷静,很满意。我对小哥眨眨眼,觉得自己特别萌。我说:“别装啦,你早就已经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了吧。” 他不再看我,转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那天月亮特别圆,清辉照亮群山,但月亮天天有,没什么可看的。我只觉得他想逃避话题。 后来我明白,恐怕那时他是真的觉得,无法忍受继续看着我。 月亮多么冷静啊,高高在上,远远地注视着万物更迭涨落。张起灵本来也是这样冷静的人,但我非要凑上前去接近他,让他跌落到这世间纷浊的污泥里。我怀着一颗痴傻的好心,看他这么冷,想要温暖他,我不知道冷硬的东西变热时也就变软了,他从此变得可以被伤害。 一别多年,他终于能捧出一颗柔软的心脏来待我,我无知无觉,一刀刀地就插在了里面。 “我没有骗你,”他低声说,“我也没有确定。” “你刚刚才确定了?”我说,“因为我说我是操盘的,还是因为我提到那些手指?”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这不难猜,”我说,“世上的事情没那么巧。这雪山里只有三伙人,小黑小白,你,我。你和他们认识,而且是对头,他们来找东西,你也来找东西,他们找的是我,你找的还能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他说。 “我信。”我说,“而且我相信你一开始只是想救我。遇到小白后你就怀疑我在说谎。早上你清扫了这两个哨塔,我估计他们透露了什么信息给你,你一直在犹豫,对吧?” “你说要走,”他问,“是在诈我吗?” “差不多,”我说,“如果只是因为我帮过你,你救我这几次已经很够了;如果你实在太讲义气,肯费送我出去的功夫,还不如陪我一起去;但是你只认准把我送出去这一件事,一点也不关心我要干什么,说明你其实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把我送出去就是你的任务。” “我差点无法理解,”我又说,“昨天你并不避讳和我有交情,过了一天却不肯承认了。小黑们告诉了你什么让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但如果你也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熟人的身份肯定比较有用。所以你不需要知道,你对事情全局很清楚。小黑们部下这么严密的哨塔,他们不止要杀我,而是想抓住我,你是他们的对头,却只在乎让我出去。说明我要做的事情是关键,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你们在争夺一样东西,只要我不搅局,你就能赢。所以他们是入侵者,你在防守,我是第三方的前锋。” 我语气又冷又帅,觉得自己简直像柯南,差点要说“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就等他跪下来坦白前情,却听他说了一句话。 “所以呢?” “啊?”我愣了。 “你猜对了,那又怎样?”他看着月亮说,“我要把你带出去,你毫无办法。”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我心里“卧槽”了一句,不由心生感叹: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我也要把技能点都点在武力上。 他看我被他噎住了,突然也微微地叹了口气,说:“吴邪,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我面无表情地说,“不然你这么牛,我怎么敢对你耍心眼。以后江湖路远,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对人好别让人这么容易看出来。” 当时我觉得他是个小龙女,住在冰洞里,武力值奇高,内心天真无邪,念着一点快十年的旧交情被人随便耍。我作为一个尹志平一样的俗世混球,踩了他那点纯真的信任,无以为报,只好提点提点他。后来才明白我们俩其实是一路货色,他这个货真价实的老江湖之所以被我诳得猝不及防,完全是因为在他心里我才是小龙女。考虑到武力值,搞不好是王语嫣。两兵相交出奇制胜,我能坑到他不是因为我太牛,只是我变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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