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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平时，他懒得和别人客气，肯定要先把事情办好了才说话。但如今才折腾这么一会，吴邪的胳膊就酸得不行，浑身也浮，只好讪讪的顺台阶下，走到隔壁屋子里休息。不一会儿，老人便端了杯水过来，神情很是和蔼。一想到自己连搬东西的小事都没帮上忙，吴邪总觉心里愧疚，喝到嘴里的水也觉得苦涩了许多。 “今天你早点休息。”那老人密切的注视着他把水喝下，这才神色轻松的起身回屋。吴邪又在正厅坐了一会后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路过厨房时，他又不禁伸头朝里面看了一眼，那大瓮还好好的放在原位，最里面却豁出一点光，原来这房间最内还开了扇门，有个曲径通幽的去处。这种民居风格倒是挺少见的，吴邪张望了一会，见老人还在自己房间里呆着，便忍不住蹑手蹑脚的潜到厨房里，伸手去推开那神秘的新门。 一道红光闪来，吴邪不由微微眯眼，适应了周围的能见度后，他发现自己面前是个很大的空间，周围阶梯式的坎上点着十多根红蜡烛，照得整个屋子都阴恻恻的。两旁散落着许多瓮罐，皆东倒西歪，也不知是什么用处。等他慢慢向屋里走了几步，见里墙郑重安置着一尊神龛，里面点着香烛，上头还陈列着一溜的牌位。看起来，这屋子应该是老人家里的祠堂。 湘西地处偏远，文化和中原迥乎不同，也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祭祖的地方被外人随便进。想着吴邪随便扫了牌位一眼，只隐约瞥见上面写着一串西开头的人名，还没来得及细视，屋外却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动静。吴邪被吓了一跳，生怕主人家看到他不经允许到处乱跑，连忙撇下那神秘的祠堂匆忙跑回自己的屋子，掩在门上不住地喘息。那老人估计是出来上厕所，也没真和他撞上，外面又慢慢的静了下来。 这几步的奔跑却非搞出了百米冲刺似的剧烈，吴邪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的心跳，拿着相机包走到床边准备坐下，裤兜里鼓囊囊的东西又扎了他一下，摸出来看时竟是那副未完成的画，纸里还包着那小哥递给自己的玉莲花。在手里掂量了一会，吴邪还是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两个物件掖到了夹层的最深处。这玉莲花的珍贵自不必说，那年轻人一直躲躲闪闪的，恐怕是有什么目的，他最好也不要暴露对方的行踪搅和进什么恩怨。把东西藏好后，吴邪坐回床上，本打算再看一下自己的相机，但黑夜不知何时猝然袭来，他只感到一阵苍白的眩晕，接着便不省人事。 身体像是浮在水中起落，斑斓的光影隔着眼皮轻轻晃着，明暗交叠。半梦半醒间，吴邪感到自己的像是坐在一艘船上，沿着颠簸的水路慢慢行驶。突然，一个声音在高处朦胧的响起： “爹，你给他吃了多少？” 这嗓门很熟悉，但吴邪一时半会想不起是在哪听过，只觉得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没一会儿，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接了腔： “前几天你怎么喂的……？他居然还搬得动水缸……生手别管这些了，我以前也送外面的女人进去，剂量管够。” 第一个声音顿时着急了起来： “爹，你别用太多给他药死了，还得等大巫师过来……抢魂换命，好不容易找到个满意的，至少得活到仪式结束……” 话音刚落，迎头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唾骂，吴邪只觉得自己身下那艘“小船”突兀的停在原地，四下灌来的争吵让他头痛欲裂。 “你懂个屁！老子是爹还是你是爹？要不是……成了落花洞新娘，没用！老子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说着说着，吴邪感到一阵剧烈的摇晃，“小船”又开始航行，不过不知是不是到了湍急的水域，他只觉得进程加快了许多，那嘈杂的响动还萦绕在周围，甩也甩不掉。 “先停一天药，参加……仪式的时候他需要神志清醒……别他妈的废话了！老子知道好赖……”话语逐渐远去，吴邪感到船慢慢停了下来，那木筏倒像是有生命一样提着他往地上一甩，什么粗粝的条状东西擦着他的皮肉收缩捆缚，周围尽是一闪一闪的红光。他不耐的动了动身子，只想睡得更安稳些，但手和脚似乎都凝固住了，动弹不得。 雾一样的恍惚感一直环绕在脑海中，伴随着周而复始的梦境终止。弥漫的红光羸弱了一些。吴邪感觉自己周围全是飘动的水气，仿佛已经溺毙深海，偶有一点自我意识时，他勉强晃了晃胳膊，只觉得周身都又酸又麻，但这点简单的诉求竟然没什么作用。 不知躺了多久，他感到那远去神志一点点坠落，仅有的一丝回到了身体中，使得吴邪能慢慢睁开双眼。 第一眼看过去时，他只能意识到这不是睡前呆的屋子。环顾四周，两旁皆是耸立的墙壁，唯有一扇只容猫儿出入的窗户里透入稀薄的空气，其余的光线皆被狰狞的红烛抹去，两旁摆着破破烂烂的瓶罐，整个房间看起来好像很眼熟。但吴邪只是呆呆的打量了了一会，下意识想要起身动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麻绳捆着，整个人像个动物似的倒在地上，连翻身都困难。 外面飘来梨花的清香，夜色降临了。 这几天频繁外出有暴露的风险，但人命关天的事哪能顾上许多。披星戴月的潜回西欢家屋顶，张起灵这才发现吴邪已经搬走了，那两夫妻也不在家，屋子里看起来空荡荡的，只有偶尔一点轻微的啜泣声，像是什么人在哭。 他不知道吴邪去了什么地方，潜心去感应莲花的存在时，那东西似乎已经飘到了不远处一户农家之中，看来吴邪听从了他的吩咐离开，但那新的暂住地似乎不是什么好的去处。忖度片刻，借着周围树木的掩映，张起灵找到了山顶上一栋偏僻的吊脚楼，一个精壮汉子正坐在屋外抽烟。他绕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找到了莲花指引的房间，从窗外看去，里面放着一只行李箱和背包，正是吴邪来时携带的行李。 但那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看来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张起灵望着床上凌乱的被褥，知道吴邪没把东西揣在身上。正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一道白光照来，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耳旁充斥着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大喊：“外面有人！” 吊脚楼的大门立刻被撞开了，几个人乱糟糟的跑到室外。但张起灵的动作更快，两腿蹬着树干往上一跳，顺着密密匝匝的林叶躲到了树梢中，轻的像一片叶子。好几道手电在下面照来照去，偶尔拂过他藏身之所，但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他隐约听到来人轻轻咒骂了一声，转身回到屋里，那木门上顿时传来落锁的轻响，他挂在房梁上慢慢追过去，只能看到屋子的正厅里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刚才闹得沸反盈天的几人似乎一瞬间凭空蒸发了一般。
第4章 这布满了红烛的房间看起来眼熟的很，等脑子里的朦胧感退散了些许，吴邪才意识到这正是白天闯入的那间在厨房后的祠堂，也不知是什么人把他捆到了这里。一开始他还尝试着想要挣脱束缚，但那绳索拴得实在太牢，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力不从心，反倒还把细绳扭嵌到了皮肉中，动一动也疼。 难道来湘西一趟，竟给自己遇到了杀人越货的土匪？吴邪泄气的想着，开始后悔没听那秃子的话早点开溜。但真要为了谋财害命，何必把他在这里捆着，晚上随便找个由头攮一刀，他现在不已经去阎王爷那报道了吗？难道还留着自己的小命去找父母要挟换钱？这么胡思乱想着，吴邪只觉得浑身疲乏，不知何时又睡过去一次。等再醒来时，周围那平平整整的墙壁消失了，两旁皆是林立的怪石，仰头一眼望不到顶，看起来像是山洞一类的地方，唯有那些阴森森的蜡烛还缓缓地燃烧着，勉强照亮了咫尺方寸的地界。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吴邪只觉得自己饿得要死，嗓子眼也冒火，但周围安静的像冰窖，连个蚊子都没有，贸然出声只会白费体力。想着他还是蜷身躺好，等着哪怕一个活物进来的瞬间。但这过程似乎在寂静中被悄然拉长了，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淌。 一声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吴邪立刻支棱起身子，感觉肚子都软成了泥。外面似乎有什么人在慢慢靠近，顺着空荡荡的洞穴幽幽回响。他不由紧紧盯着那唯一一个出入的洞口，看到一个纤长的身影提着什么东西慢慢靠近，在暗红的烛火下显出庐山真面目来。 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年轻姑娘。 他娘的！难道湘西的土匪都这么霸道，一个姑娘家也干上这等勾当了？吴邪看着那女孩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手腕上挎着一个竹篮，从篮子里取出了几个碟子摆在他面前。吴邪伸头看了一眼，里面都是简单的粗茶淡饭，喂猫都够呛。这违反日内瓦公约的行为他忍不住仰头看着那小女孩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那姑娘拎篮子的手一紧，白皙的面庞绞出一点红晕，神情很是紧张。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吴邪本不想吓着她，但眼见自己捆得跟粽子似的，这小姑娘大概是唯一的知情人，便又忍不住急切了几分：“姑娘，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只要放了我，剩下的钱我都给你。” 女孩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一点迟疑，倏而回道：“你走不了了。” “什么？”吴邪惊得上半身都仰了起来，跟搁浅的鱼似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犹豫着望向他，一双眼睛怯生生的，手指把袖子都攥得变了形：“你……你见过洞神，魂被勾走了……” “放屁！”吴邪怒斥道，见自己的语言把那小姑娘吓了一跳，不免又把怒气收敛了一点：“我哪见过什么洞神？” 那姑娘还要在说些什么，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喊：“阿朵！送完饭就出来！” 这话跟金令似的，女孩腾一下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跑，任凭吴邪在后面怎么叫她也无济于事。眼见着周围又一下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吴邪只能把重心都放在了维持自己的小命上，勉强伸着脖子去够盘中的饭菜，总觉得姿势不雅，但饿肚子更严重。维持着这别扭的砍头姿势，他三下五除二把饭食吃了个精光，但这点东西对他来说怕是连果腹都不配，更别说把肚子填饱了。 狗日的，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什么洞神什么民俗，和他一个外来的人有什么干系？气冲冲的躺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吴邪瞪着面前黑漆漆的崖壁，总觉得枕在身下的泥地格外不舒服。但捆缚的绳子拴的太紧，他跟个王八似的翻身也难，更别说处理一下自己蜷缩之处的不适了。 无所事事的平躺着格外无聊。不知什么时候，他又睡过去一阵，醒来时洞里的蜡烛已燃了大半，烛泪像血一样凝在山石间。和空气大眼瞪小眼一会后，外面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知又是谁过来。吴邪死死的盯着洞口，打定主意温声细语些，至少跟对方套出些话来。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红烛中溶出，手里还提着一只竹篮，原来是那个小姑娘来送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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