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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下并非只有他一人，那水潭里站着个赤裸上半身的男人，拂着潺潺的流水平静的望着他。未着寸缕的肉身比梨花还要白，但却肌肉紧实，线条匀称，宽肩窄腰的模样分明俊郎挺拔，尤其是那熟悉的视线像一道寒气，摄的吴邪怔在原地，连抬手去护自己的宝贝相机也忘了，任由冲刷下的水流溅在脸上。 他娘的！这不就是那个划船年轻船夫、半夜三更潜到自己房间里作祟的帅哥，怎么大白天的在这地方洗澡？吴邪感到自己浑身像被缚着似的呆在原地，连动一下也困难。倒是那个被偷看的人泰然自若的上岸，拿起一旁的帕子简单擦拭了几下，又披上了叠放的外衣。吴邪的脑袋傻乎乎的随着他转，好一会才被潭里的寒气浸得发冷，忍不住提着腿想往外走。这时那人又迈到水里，一只手握了他的腕，像是引渡似的拉着吴邪往堤上爬。他怀里还得护着那宝贝相机，单着胳膊使不上劲，笨手笨脚的蹬踹了一会也没上去。那小哥垂眸看了他一眼，突然揽了吴邪的腰向上一搂，还没等他来得及嚷几句“非礼”“耍流氓”，自己已经站在软泞的岸边了。 这凹陷的山涧全是飘落的梨花，落英缤纷，仿佛覆着一层皑皑白雪。吴邪看着那人平静的站在漫天飞花中，仿佛昆仑雪脉里走出的谪仙，迷得人挪不开眼。曾几何时，他早习惯了心跳和生命共息，少有像如今这样难得的片刻，能够格外清晰的感受到胸腔振奋的颤抖。想着他忍不住去摸自己的相机，摄影的天职不由想把这一刻给记录下来，但那人大概预料到了他的想法，只伸手淡淡的按住了吴邪的动作。 “我能不能拍一张？”这种时候，他还忍不住和对方讨价还价，心想好山好水育好人，出去哪能碰上这出尘绝俗的帅哥？但对方只是摇摇头，并未接话，但转瞬即逝的神情里流露出拒绝的意思。他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下相机，但脑子里又立刻冒出个新的主意，便从包里拿出随行的纸笔，一面结结巴巴的看向那年轻人开口：“我……我画一张行不行？” 这行为属实有点蹬鼻子上眼，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看着吴邪的神情缓和了一些，须臾竟然慢慢点了点头。眼见着这大哥终于肯为他留些薄面，吴邪的喜悦溢于言表，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把白纸在面前铺开。他甚至都不需要为对方考虑什么构图，那人站在那就是一幅画，同飞絮似的梨花相映，浑然天成。 四下里一时无话，只有吴邪挥笔的唰唰声。他本科读的是建筑，平日里也要画图，因此短时间搞个速写还是不成问题的。正专心致志的勾勒着树间打来的光影，他突然感到自己面前一暗，抬头时发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俯身望着他手中的画纸，两人的距离一下挨得很近。他甚至能嗅到对方沐浴过后梨花的清香。 他娘的这人怎么回事？！吴邪被那近在咫尺的眼睛唬的向后一倒，下意识的抓了速写板过来抵在两人之间，第一天晚上对方潜倒到他屋子里乱摸的记忆突然不愉快的涌现。娘的！他怎么忘了这人有骚扰的前科！想着吴邪的腿肚子顿时开始打颤，刚才美色当头他顾不得其他，如今脑子恢复运转后，他突然想到了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心里又开始打鼓。但那人只捻着一只手指按在速写板上，轻而易举的将吴邪构筑的屏障按了下去，无言的眼在画面上草草逡巡，又摄住了吴邪的魂魄。 “把你画上去，画给我。” 什么？这哪儿行？！眼见着自己对这人的唯一一份记录还要被拿走，吴邪心里顿时着急起来，不免仰头过去想要争辩。但他实在没想到两人的距离隔得太近，他靠拢时对方并没有向常人一样后倾，那近在咫尺的唇竟然被他结结实实的碰上，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吴邪立刻捂着嘴跳了起来，脑子还没来得及转，那人瞥了他一眼，一只手立刻掐住了他的下巴。下一秒，他感到对方的手迅速箍着自己的腰不让乱扭，方才浅尝辄止的吻犹如浪涛般涌来。 “嗯……你别……”一开始只是缓慢的含弄，轻描淡写的吮唇瓣微咬，吴邪尚且还能发出一点模糊的气音。但没一会，那人的动作立刻凶狠起来，像是啃咬一样撬开牙关，掠夺他口腔里的空气，那揽在后腰的手不知何时也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他嵌入骨肉。吴邪压根逃离不了对方的桎梏，只能勉强迎合着那跟撕咬一样的亲吻。洁身自好十几年，一朝被个男的破了道，他心里本该愤怒和不甘才对，然而不知为什么，吴邪却被对方亲得浑身发软，连小腹都在打颤，像是滚过一阵热流。好一会，那人才喘着粗气把他放开，相连的唇已有了淡淡的血色。 他根本不敢看对方，只觉得那焊铁似的胳膊还箍在自己后腰，不得不贴在那人虬劲的胸膛上小口呼吸，试图先把自己的气息平复。两厢无话，周围都是簌簌的风声，卷着梨花轻飞曼舞，像下了一场大雪。须臾，他感到一只手在他的头顶慢慢拭过，那些翩跹的花瓣都被这年轻小哥给拂去了。 “你到底是谁？”吴邪没忍住心里的好奇，抓了对方的衣服望过去，前几天心中的疑虑噼里啪啦的往外倒：“你为什么要我离开？那个张秃子是你什么人？现在外面又在涨水，船进不来……”正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突然看到那人看他的神情似思索，尽管这样那双黑瞳孔也吸得吴邪挪不开眼。正以为对方什么都不会解释，自己注定要带着这些疑问辗转反侧时，那人却慢慢开了口：“我没有证据，但预感不好。” “什么预感？”吴邪问道。 那人的视线又落回了他的身上：“落花洞新娘，眼必明亮，性必温和，聪明美丽。遇到洞神的一瞬间，她的魂魄早已被纳去，整个人痴痴傻傻，只能等到出嫁的那一天。” 这话说得吴邪心里一揪，昨天那裹着红绸布的棺材又不偏不倚的飘入脑海：“然……然后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小哥没再说话了，只是深深的望着他，似是若有所思。吴邪没敢吭声，只是任由对方抱着。没一会，他感到那人在口袋里摸索片刻，将什么东西塞到他手里，冰冰凉凉的。低头一看，竟是一朵玉刻的莲花。 意识到对方赠予的目的，吴邪哪当得起这情谊，慌里慌张的想把东西推回去，但那人却反手握着他的腕，沉声道：“你把东西收好，许多事情没有眉目前不能妄下定论。如今你也暂时无法离开，但如果真出了事，我能凭借这莲花找到你。” 出事？出什么事？吴邪被他这番话说得找不着北，下意识的询问：“什么意思？” 那人的嘴唇动了动，似是要开口。突然，山顶的梨树动了动，传来一阵拨弄枝丫的唰唰声，好像有什么人在靠近。这时吴邪感到那一直拥着他的胸膛立刻撤开了，花香蔓延，但刚才还说话的那人已杳无踪迹，除了那还在手里的玉莲花。一切仿佛都如幻觉一样。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该何去何从。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巧笑嫣然，好像是女孩子的声音。吴邪把画叠放起来收好，转头看到几个姑娘正从崖壁间慢慢攀下来，互相说些无人知晓的女儿心事。见状，他本打算从另一侧绕路离开，但那些姑娘也看到了他，立刻出声呼唤。 “哎——你就是洞神？” “我不是。”想到了昨天那大爷的科普，吴邪慌忙否认道。那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了一阵，其中一个看起来胆子倒大，便出声上前与他攀谈：“你住在这里？” “我是外面来的。”眼见着要闹出什么大梁子，吴邪只好一板一眼的和对方解释。那和他说话的姑娘犹豫了一阵，立刻和身后的小姐妹嘀嘀咕咕的商量了起来。这时吴邪才发现她们的年龄好像并不是很大，最高的看起来也约摸十三四岁，正是读初中的年纪。 “上村麻家的姐姐说，这个地方偶尔能遇到洞神，我们就过来碰碰运气。”等商榷完毕，领头的女孩竟然又主动抛出话头，似乎是想攀谈。吴邪被这人小鬼大的言谈说的一笑，忍不住接腔道：“见到洞神就要嫁给他了，你愿意？” “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那姑娘认认真真的回答，眼里流出一点少女般的倾慕：“麻家姐姐说，那人就站在梨树林里看她，眼睛比潭水还要幽深，长得像是天上来的神仙。她只是看了对方一眼，那人就很快不见了，但她这辈子就再也忘不掉了……” 这稚气未脱的话没什么修饰，但画面感很足。吴邪听了一会，心里开始有些恍惚。娘的，这说辞好熟悉，这不就是刚才他在悬崖下的潭水里看到那年轻小哥的模样吗？ ------ 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几个姑娘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无非是些想见洞神一面的女儿心思。吴邪见她们的心思早不在自己身上了，便顺着崖边一条小径离开了。事发突然，刚才那幅画还沉甸甸的压在衣服口袋里，他想到那人不愿见人的千叮万嘱，却留了一副现成的图样在自己手里，无论如何总有些烫手山芋的感觉。 这天剩下的时间吴邪都在村子里闲逛，拍了好几组图，也和乡里乡亲的说了话，但总有些心不在焉。那仓促的瀑下会面一直悬在心头，走到哪里都会冷不丁冒出来。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想要再见一面的意思，只有脑子里频繁浮现对方的容颜，压不下也取不出，就这么慢慢在心间游移。 夜幕降临，光线已经不那么好了。这时吴邪终于放弃了打着拍照的幌子邂逅对方，带着今日的战果回到了寓居的老人家里。主人早已吃完了饭，留了些残羹给他打秋风，味道和样式都不如西欢家那么丰盛，但好歹没有性命之虞。吴邪虽然是个讲究的人，但这种时候他也懒得抱怨什么，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就行。正摆弄着自己的相机时，那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厨房出来，对他道：“伢崽，能帮我搬个东西不？” 吴邪应声跟在对方身后，见那人指着厨房里一口大瓮，高度及腰，里面空空的。乡里人家多会做点腌菜储备，估计是老人过冬用来储备的工具。想着吴邪便问明了要搬的位置，捋了袖子抱住瓮肚往上拽，这东西目测也就四五十斤，换做平时吴邪能很轻易的挪一小段距离，但今天才用了一点力气，他便觉得胳膊酸得使不上劲，瓮底才离地没多久就又碰了回去。 没道理的！他在家虽然不怎么干活，但三叔有事时也会打打下手，好歹是个爷们，背七八十斤的东西都没问题，现在怎么连个陶瓮都搬不起来？吴邪在心里咒骂一阵，感到老人的目光从背后打来，寒颤颤的，还只当自己养尊处优连个举手之劳都帮不上，便使了吃奶的劲儿去掀瓮。但费了番功夫后，那东西也只是晃到新的位置，估摸着主人家亲自上阵也就这效果。这时，一旁看着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十分慈祥的拍了拍吴邪的肩膀：“伢崽歇会，这东西沉着，一时半会也拿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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