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老板没见过这阵仗,瞥见张起灵身上的纹身,短暂愣了愣,表情旋即恢复自然,与陈皮勾肩搭背地走远了。
第8章 张起灵是被南洋老板——也就是张海客,从陈皮阿四手里换过来的,用一处船舶生意做交换。 陈皮此人疑心极重,更何况张起灵还是他身边的红人,动他无异于挑衅陈皮的权威。也不知道张海客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能在谈笑间换回张起灵——也许也动用了一些武力,张起灵不得而知。 从张海客口中,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在此之前,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背后居然有这样大的一个家族: 老族长去世后,张家陷入内乱,被仇家趁机渗透。待张家整饬一新,决定找回新族长,也就是老族长唯一的孩子时,千方百计找到线索,却被仇家抢了先。 仇家原想把尚未成年的新族长带走,以此要挟张家,却不想新族长玩得好一招金蝉脱壳,滑不溜手地失踪了。这下倒好,别说仇家,就连族人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张家人提心吊胆了四年多,既担心族长出了什么意外,又担心被仇家抢了先。好在上天垂怜,让他们得以和族长相认。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听完自己的身世,就像在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张海客做事滴水不漏,从看见纹身起疑,到动用各种方法调查,再到把他接回张家南洋分支的据点,最后到利用各种信息交叉比对,终于判定他正是全族上下正在寻找的族长。 原来,抚养他的叔叔正是本家人,他生前一直试图和张家联系,可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收到张家的回音。而后来支付他抚养费的人,则是对此事毫不知情,完全清白的外人,只有如此,才能暂保张起灵无虞。 族人还在等族长作指示,只要他点个头,就能拥护他,重振张家旗鼓。作为这里最不着急的人,张起灵对此没有任何想法。 可他们还在等着他的指示。 于是半晌,张起灵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 元旦过后,张起灵回到母校办理复学。班主任特别高兴,拍着他的肩膀,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几年里,他身份一再转变,从张起灵,变成阿坤,复变回张起灵。眼下,他开始回学校上课。 还是之前的班主任,还是之前的座位,班上同学都小他几岁,聊的话题也更新换代,他听不懂,却并不觉得不适应。 只是学累了偶尔抬头一瞥,熟悉的座位上,坐着陌生的人。 他最终没答应回去做族长,只说先读完书,其他的从长计议。族人知道亏欠他良多,并不敢多作要求。 复学已是冬天。高三的冬天,高考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底子尚在,可惜太久没碰书本,只能点灯熬油,拼命去捡。 他住的房子,也依旧是那个面积小、没空调、洗衣机半自动的房子,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容身之所。族里看不下去,提出给他换个宽敞的大房子,被他拒绝了。 他对身外之物不甚在意,族人能把他从陈皮手里捞出来,叫停了他一路下坠的人生,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担心一旦预支太多,以后张家族长的位置,再不想坐也得坐。 他们张家盛行严格的内部通婚制度,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届族长,因执意娶外族女子和族里闹翻。若不是张家后来内乱,这个新族长的名头,估计也落不到他头上。 张起灵心中隐隐有些计较:父亲娶了外族女子就算叛出,他心里有外族人,又算什么。 那些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反倒日渐清晰起来。原先他的人生是没有指望的灰烬,如今野风吹过,竟又冒起微弱的火星。 他记得他们在暗巷中的相遇,明明他只是轻伤,远没到爬不起来的程度,如若没遇上吴邪,他大可照常走回去。可吴邪架起他的瞬间,他却像是卸了浑身的力,莫名其妙地,将身体重心压在吴邪身上。 后知后觉,那天他们从暗处走到路灯下,从此,有一束灯光长久而固执地留在了他心里。 如今,不用顾及自身安危,不用为生计发愁,大概是张起灵自打出生起最轻松的阶段。半年时光,在他心无旁骛的学习下过得飞快。 高考结束,还没出分,张起灵就估了个大概。填报志愿时,他毫不犹豫地填报了浙大建筑系。 第二志愿留空,第三志愿留空。他根本没打算给自己退路。 同年九月,他如愿以偿去浙大报到,可惜那一年吴邪毕业,刚好离校。 报到那天,他拖着行李,在学校门口遇见一名过路僧人。那僧人拦下他,被张起灵拒绝:“不算命”。 那僧人却不恼,说贫僧愿将此物送给有缘人,说罢,便将什么东西塞到张起灵手里,翩然而去。 张起灵摊开手心,原来是一枚护身符。淡金色的符纸上,只有毛笔写下的四个大字:否极泰来。 是啊,时过于期,否终则泰。 成为大学生的张起灵,独自沿着校园里的每一条路,走走停停。校园里有可租借的自行车、观光车,甚至公交车,可他并没有乘坐交通方式的意思。 他几乎踏遍了校园里每一条路,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块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布告栏,里面记载着举办过的社团活动,还贴心地附上四张照片,其中一张多人合影,长年累月放在里面,已经被晒得褪色。 在那张合影中,吴邪被前面的人挡住,只露出半个脑袋。他一手拿着模型,另一手比了个耶,笑得满脸单纯。 张起灵驻足看了好久,记下布告栏的编号和所属社团,默默离开了。 学生会竞选结束后,张起灵顺利进入宣传部。宣传部一注入新鲜血液,就接连搞了几个大动作。其中一场社团活动结束后,为展示新生风采,宣传部的学长学姐带他们站在布告栏前,用洗好的新照片,替换掉了原本的旧照片。 “旧的直接丢掉就可以,学校都有存档的。”学姐边贴照片边说。 张起灵“嗯”了一声,抽出一张照片塞进口袋,将其他的丢入垃圾桶。
第9章 空闲时,张起灵会坐车到吴邪家楼下,长久地站在小区门口,像是在等人。 一见他来,保安就笑着打招呼:“小伙子,又来找女朋友?” 他懒得应付陌生人,却还是点了头。 保安又问:“住哪栋,叫什么名字?” 这下张起灵不再回答,保安自知失言,没再追问下去。 就连不少业主都开始眼熟他,要不是他相貌济楚,据说又是浙大的学生,恐怕早把他当变态赶走了。 可能张起灵天生缺乏某些方面的运气,从没等到过他想见的人。 于是再后来,他没再来过。 张起灵的运气似乎都被点在了搞钱上,大二下学期,城市扩建,他那个近郊的破烂的房子终于迎来拆迁通知,全楼上下喜气洋洋。 往后就是楼里其他业主和征收部门没完没了的扯皮,直到大三下学期,安置协议终于发放到他手上。 补偿款下得很快,算了算存折里的数字,加上之前在陈皮手下攒的,足够他置办一处新房产。 族里一直密切关注族长的动向,此刻欢天喜地前来帮他挑选楼盘,带到学校来的房地产宣传单一沓又一沓。张起灵摇头,示意族人别费心了,他已经有了选择。 装修的事他本不想麻烦族人,可族人总认为对族长有所亏欠:族长过苦日子族里没帮上忙,买房族里又没帮上忙,要是连装修都不参与,传出去可怎么活! 张起灵对这种莫名的家族荣誉感十分不解,可族人一味坚持,他也就无奈放任了。 族长选定的小区尽管在市区,却算不上性价比特别高的楼盘,楼龄也没有很新,还是个二手房。小张尽管无法参透其中深意,却还是按照族长的意思督办了。 装修那天,小张带着装修队,朝门口的保安点头示意,刷卡进入。他们浩浩荡荡绕过喷泉和假山,沿着花岗岩走向那栋楼,依照族长吩咐对房子进行改造。 这期间,张起灵肩负着学业和未来事业的双重压力,一直腾不出空。等到终于有了时间,房子已经装修到可以拎包入住的程度,连甲醛都散得差不多了。 连绵的冬雨总算放晴。这天,张起灵先去了趟商场。 商场里到处是喜气洋洋的红,循环播放的曲目变成了“恭喜你发财”。春节将至,他竟然此刻才察觉。 他逆着人潮上楼,买了两样反季节用品,而后拎着两手的东西,第一次正式踏入新居。 新家和他想象中区别不大,从户型到布局,都是记忆中的风格,肯定不能一比一还原,起码还是有几分味道的。 他把从商场买回的东西一一拆开放好:风扇调整到合适高度,放在客厅沙发正对面;冰格灌好水,平放进冰箱里。 做完这些后,这个家终于有了点镜花水月般的人气。昼夜颠倒地忙了两个多月,此刻他终于感到疲倦,靠在皮质沙发上,闭上了眼。 虚假的人气一戳就破,少了最重要的,反倒显得更加空旷。 这里比起他的家,更像是他的茧。 不管怎么说,新房正式落成,还是得庆祝下——尽管张起灵仍旧住在宿舍,可族人们的热情难以抵挡。他们小心翼翼地请示族长:吃什么?怎么吃?什么好吃? 张起灵一言不发,似是在思考。 小张们体贴地补充道:“族长,我们几个吃什么都行,主要看您,您喜欢吃什么?” 阳春面。他心底条件反射般浮现出一个答案。 最后自然没吃阳春面——哪有家族聚餐是人手抱着一碗面条吸溜的。他们就近找了个像样的饭馆,点了几个菜。没人敢给族长灌酒,族长不喝酒其他人也不敢喝,于是一桌人干脆没点酒。 可聚餐没有饮料,气氛貌似也不太对。张海客在南洋时,套过陈皮亲信的话,对方说阿坤好像爱喝可乐,便招呼服务员点了满桌可乐。好好一个家族聚会乔迁之喜,活像儿童生日派对。 张起灵吃得不多,大多数时间,他都在盯着杯子发呆,没人知道这位年轻的族长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也没人敢问。 --- 已经是大学生的张起灵,仍保留着寒暑假打工的习惯,雷打不动。某次打工途中,机缘巧合,他结识了北京来的生意人王胖子。 王胖子年轻时做过倒爷,现在是个如假包换的二道贩子,有京油子特有的圆滑和市侩。按说这样的人和张起灵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一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另一个放个屁恨不得带出八个响,也不知怎么搞的,俩人竟出乎意料地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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