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闷油瓶却不是每天都在。他一周的固定兼职时间很怪,只在周三、周五的晚上,和周六的全天。 胖子看我老是去,还说过我几回。问我:“不是在念书吗,怎么时间这么多?天天上我这儿当望夫石来了。” 只是他多半已经看出了我的怂,知道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弄死我也不会主动出击一步的人。所以当着闷油瓶的面,类似的怪话他一句也没提过。 小花和秀秀很快发现了我不敢主动追人,只敢跑出去跟人当兄弟的事。我又被他们嘲笑一番。 我指着解大花的鼻子骂他:“你这种钻钱眼儿的人,怎么知道什么叫怕者爱也?” 解雨臣根本懒得和我争,两个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电脑屏幕,极有可能是人在海外却依旧查着解家的账,同时嘴里说道:“那我爱死你了,你小时候还说要娶我,我不努力就得嫁给你。你说我怕不怕?滚蛋,别跟我这儿发春。” 秀秀在旁边摆弄她的各种瓶瓶罐罐,她以前跟我说过一次,这些是她找亚美利加的一个营养师团队给她量身定制的各种营养补充剂。保护眼睛的也有,保护头发的也有。好在她现在英语倒是提高了一些,不然光看那堆瓶子她就得晕菜。 她听了我和小花的聊天,微微摇着头,声音里带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吴邪哥哥,谈恋爱和当兄弟可不是一回事。你知道除了你和小花哥哥之外,被我叫过哥哥的人,后来都怎么了吗?” 按照十年以后的网络流行语来讲,秀秀这种情况,应该就是女性海王。当时她还要补课学英语的时候,有个教她的男人差点发疯去辞职,以方便追求她。 秀秀其实有点奇货可居的意思。漂亮就不说了,她本身皮肤极白,还几乎没有瑕疵。霍家的女人都是年纪越大越像个妖精的,她现在正值青春,又是个东方人,出去玩几趟、认识了人以后,我每次回来都能被公寓保安拦下来,要我把送给宁芙的花带上楼。 后来因为太多了,等花枯萎了再拿出去扔也很麻烦,秀秀会间或拿一两束回家做插花,剩下的就随便谁愿意要都无所谓了。 我曾经觉得她这样,还是太高傲了,好像别人捧着她是理所当然,因此可以随意践踏真心。 但她当时却说:“真心不是这些廉价的东西。” 这给我整懵了,一时也拿不准她的意思是不是别人要送她钻石才可以,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是真的。 但话又说到眼下。要是我有她一半明白该怎么跟男人从那种层面上相处,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怂得缩卵。 我向她虚心求教。 秀秀却说:“你就多跟他相处呗,他闷,你就找机会约他出去嘛。只要你喜欢他,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一来二去,他只能要么选跟你在一起,要么就再也不见你了。” 她这话说得实在太轻巧,无比类似偷到了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结果翻开书页一看,上面只写了一个“略”字。 那个周五我刚好有课。放学往校外走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学校里到处贴海报。海报设计得很有艺术感,把纽特丹的著名景点给拼到一起,弄成玫瑰花的样子,一行白色的花体字从中间贯穿。 我不认识那写的是什么,问了旁人才知道,这是纽特丹一年一度的活动,有个很美的西班牙语名字,叫做布兰卡之夜。 “La Noche De Blanca,就是白夜,这个周六晚上所有的公共设施都是免费通宵营业。挺有意思的,可以去看看。这是欧洲殖民的文化遗留。”被我抓住的学校愿志者解释道:“你看没看过《博物馆奇妙夜》,其实差不多,就是晚上去体验一下。” 我想起秀秀说的话,闷油瓶的脸一下子从我的脑中浮现。我知道我这个人做事容易思前想后,想多了就啥也不敢做。因此我趁着自己还热血澎湃的时候,立刻跑出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往法培拉杀去。
第6章 路上堵车,我到的时候就晚了一点,刚好赶上闷油瓶也刚到餐厅。 通过这段时间我刷存在感的不懈努力,我大概已经被他划入了熟人的范畴。闷油瓶因此进步喜人,看见我来已经会向我点头打招呼了。 我同他一起进店里,隔壁岐山筒骨粉的老板正坐在里间和胖子说话。胖子对那老板道:“呦,我们俩高材生伙计来了。” 我本想骂他不要脸,我这样的伙计他是请不起的。不过现在外人在,不能让胖子丢面儿,只能狠狠瞪他一眼,自己去拿可乐喝。 闷油瓶还是不多话,隔壁老板来了他就当没看见多了个人一样,换好了衣服又出去挪他的灯箱。但他这人很神奇,也不是所有的情况都会无视天地万物。 比如店里忙不开的时候,需要他去招呼客人,他虽然不热络,但却可以正常待客。由此可见,他平时的冷淡,应该就是懒得而已。 我看他把灯箱挪了出去,心里想着请他一起去白夜的事,决定就得趁现在问了。否则再过一会儿,我们吃饭胖子在旁边,我不一定好意思开口,再晚餐厅正常营业了,我总不可能跑过去专门打岔问他这事。 我瞅准机会,在他去搬广告牌的时候上去搭了把手。广告牌其实不重,就是比较大,挪出门的那几步比较困难。 我们合作愉快,把广告牌在店门口放下。正等着闷油瓶跟我说谢谢,我就能顺利接过话头的时候,他却看了我一眼,对我道:“吴邪,你不是伙计,不必做这些。” 这又是一句话差点没给我送走喽。闷油瓶这种出人意料的能力已经出神入化,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成心的。 但我对他正上头得不行,他不会说话,就只好我来找补,硬着头皮对他道:“小哥,我想问你个事。明天晚上是白夜——不如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吧?” 闷油瓶站在广告牌的另一头,隔着中间那一堆京酱肉丝宫保鸡丁的菜名看着我,看得我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心里暗声叫苦道:“大哥,你就算不想去,也不用这样对我吧?” 但明面上我还是得说:“要不,不去也行,我就想问问… ” 闷油瓶没等我把话说完,突然开口道:“可以。” 我其实已经准备好了一篇给我自己找台阶下的腹稿,此刻剧情峰回路转,我还没晕过来,就听他又说了一遍:“可以陪你去。” 当时我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英语里面这种情况叫做胃里有蝴蝶在飞。看来人只要主动一点,果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赶紧对他说:“小哥,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你,咱们好联系。” 闷油瓶点点头,向我伸出手,那意思是要把他的号输在我的手机上。 可胖子早把他的号码一百刀买给我了,我这时候把手机给他,不是等于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吗?况且我给他的备注姓名还是‘闷油瓶’,我看他挺壮的,等他看到这个诨名,万一生气了,应该能把我一脚踢到墙上,撕都撕不下来。 我对他扯谎道:“手机落家里忘带了。” 他也不怀疑,转手掏自己的口袋,拿出了一个前两年出的基础款诺基亚。这手机只有接打电话、发短信的功能,拍照的清晰度也不怎么样,唯一的娱乐设施大概是贪吃蛇。 我在输入电话号码的时候,想起小花他们也带我认识过几个哥大的学生,那帮人能跟解雨臣认识,自然也是款儿爷的做派。宝马香车自不必说,手机一水儿的新款黑莓。 秀秀和我用的也是那个,只有小花比较嫌弃黑色的外壳。那会儿手机外观颜色的选择不多,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款粉色还可以玩俄罗斯方块的,从此就比他命根子还宝贵。金山银山都不换。 而我那时拿着张起灵的手机,犹如一叶障目。悸动之下,看他什么都觉得好。就连他手机旧得可能再过两年能有资格躺博物馆,我也没看出别的,只觉得果然小哥就是不一样,消费主义的浮华陷阱只能诓住普通人,在他这里自动无效。 当晚,我回家向那两个宣布了这一重大进展。 坏东西们听完了就哼哼两声,跟我说他们以为我可能要么不会成功,要么就压根没敢问,所以他们还非常体贴地帮我准备了参加派对的衣服。我心里正美,对他们的一派胡言十分宽容。 第二天从下午开始,秀秀就忙着打扮自己,还要给小花那一身搭一些特别的配饰。我正想早点开溜去胖子的餐厅,却被她给拦下来了。 她道:“吴邪哥哥,你们今天晚上算是约会,约会之前,不要跟他见面。要保持神秘感。” 说实话,我不觉得我这个人能有什么神秘感,反倒是闷油瓶,全身上下好像都是谜。 但秀秀这样说了,我就只好留下了。她很满意地拍拍我的胳膊,叫我去拿相机给她拍照。他们今晚参加的是学校活动,大家要穿统一的白色衣服,晚上在街角公园里拿着颜料水枪躲猫猫,见人就喷。 秀秀这会儿打扮好了,说要先拍一张,活动结束再拍一张,到时候要在她的推特账号上发对比照片。 但女人的‘拍一张’和男人的‘拍一张’,本质上来讲就不是一个维度的事。秀秀自从来了亚美利加,开了推特账号以后,至今已经快涨了十万关注了,她自觉是个小明星,对发照片的水准是有要求的。 我兴趣班学过摄影,拍照技术已经不差,但仍然被她折腾了一回,好一会儿才算满意。等我再稍微收拾一下出门打车的时候,就已经比较晚了。 临走前解大花还一边被秀秀按着抓头发,一边对我道:“抓住机会,上本垒。” 我说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却理所当然道:“你这不就是见色起意的事吗?” 当晚是布拉卡之夜,还有人特意从其他地方赶到纽特丹来。街上的人形形色色,种族、肤色和语言都不一样,虽然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冷了,但每个人都显得兴致高昂。 我刚到亚美利加那会儿,赶上他们的国庆节,当时还是夏天,大家穿着清凉,扯着国旗上街爱国游行,棒球、橄榄球比赛,各种各样的街头卖艺就不说了,装着世界各地美食的餐车也出来练摊儿,晚上还有烟火表演。比起布兰卡之夜要热闹上不知道多少倍。 我看着别人高兴,自己心里也喜气洋洋。只是那会儿我跟同学出门玩了一整天,体感是很尽兴的,但往床上一躺,却觉得这些高兴和我没什么关系。从那以后,这边过节,那种局外人的心态就一直挥之不去。 但现在却不一样。和闷油瓶一起参加今晚的活动,让我觉得这座城市终于和我建立了联系。 我到法培拉的时候,胖子他们正准备收工。另外两个员工早说了晚上有约会,已经提前一会儿走了,只剩他们在店里守着最后两桌客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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