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这时候来,胖子把眼一瞪,问我来干什么。 我道:“等小哥呗,晚上一起去博物馆。” 闷油瓶此时正在后厨神隐,胖子看看我,又看看后厨的门帘,对我说:“不简单啊,天真。你俩这是约会去?我认识他几年了,他是情人节当天都能下班直接回家的人,真没见他搭理过旁人。” “羡慕吧?”我问他:“今晚就你一个孤家寡人。” 胖子骂了我一句,道:“放屁,我跟洗头店老板娘约好了,那些情调搞不来,但今晚可以小酌一杯。看你那得瑟样,我有性生活,你有吗?” 这事关系到男人尊严,我立刻嘴硬起来:“你知道我没有?” “就你俩?”胖子翻了个白眼:“一个闷王,一个童子鸡,别人搁一个被窝里再不济还能盖被子聊天,你俩我看躺一起,就没得日,还是等日出靠谱。” 我十分怀疑他这是和解雨臣一起串通好了来气我的。但我没有证据。 半小时后,我和闷油瓶从胖子店里出发。那时街上堵车已经堵出了北京二环晚高峰的架势,打车是不可能打车了,我们只能去坐地铁。 纽特丹在亚美利加,算是少有的建立了地铁系统的城市,只是城中心的线路已经是一百多年前打下的基础了,地下没有手机信号,空调也不好使,乘坐体验非常不好。由于当晚实在人多,地铁里还很拥挤。等我们到了大都市博物馆的时候,我的兴致已经去了一半。 而大都市博物馆的门口,可能已经排了上千人。谈恋爱的,拖家带口的,退休老兄弟老姐妹出来找乐子的,什么人都有。要不是人种有异,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脚踏错穿越回国了。 我们先去前面入口处看了看,我发现有个入口挂着纽大和哥大的牌子。上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我们两个学校的学生,可以用学生证走快速通道。只要等齐二十个人,就能成一组被带着进去。 接待员一说,我再回头看看等待队伍,差点当场毙命。我昨天一心想着要约闷油瓶出来,确实也查资料做了点攻略,可就是没想起多问几个人到时候是什么情况。别说学生证,我现在连护照复印件都没带。 我再看看闷油瓶,他也有一点惊讶。我们两个没办法,只好先退出来。 大都市博物馆今晚的展览我查了,是从埃及的博物馆里借了图坦卡蒙法老的木乃伊过来,还有灯光秀和场内互动,特别的有意思。但现在,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分头回去取学生证又不现实,因此有种咳不出来咽不下去的难受。 闷油瓶的专业本科是要念六年的,他现在已经念到第四年半,按理说布兰卡之夜已经过了四个了,学生证这种事,我不知道就算了,他居然也没有概念就显得很神奇。 大都市博物馆是1870年建立的,到今天已经快一百四十年的历史,我们从门口的台阶上往下走,等于把大半本亚美利加的历史都踩在脚底下,仔细想想还是有点壮志凌云的感觉。 但我到底气不过,问他:“小哥,你怎么不知道学生证的事?” 闷油瓶把手插在兜里,淡淡道:“我没有参加过布兰卡之夜。” 他的话让我停住脚站在石阶上,他继续往下走着。走了两步,见我没动,他回过头疑惑地看我:“吴邪?” 我对他点头,脚下也动起来。 张起灵在那时对自己人生的孤独无趣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我感到无措。毕竟很多人的一生,都在为了找到,并且维系自己和世界的连接而付出努力。 我在那时隐约地第一次感到,或许我可以成为他和纽特丹的联系。毕竟他在这里,前后至少会待上六年,对于他现在的人生长度,已接近四分之一。 这么长的时间里游离于生活的中心之外,在我眼里是一件悲苦的事。只是我从没想过这在张起灵眼里是什么样的,也没想过他到底需不需要常人眼中的联系。
第7章 当时已经临近午夜,正是布兰卡之夜气氛的最高峰。 眼见大都市博物馆一时半会儿不能进去,我就转头带着闷油瓶去了临近的一所画廊。 我昨天做攻略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博物馆周边的展览。这间画廊没什么名气,此次也只承包了几个独立艺术家的作品。现在我们去看,也是无奈之举。 我们七拐八拐地到了那里,与大都市博物馆门口的车水马龙比起来,这里萧条得几乎有些可怜。门庭大开着,但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逛。 那间画廊有一个罗马式的庭院天井,主建筑分为上下两层。里面展示的作品也是现代人画的仿中古时代欧洲油画。 我对于基督教的印象只有玛丽亚以处女之身感怀生子,和耶稣钉在十字架上死了这两件事。因此画布上那些天使、圣母一类的东西我是俅经不懂。 按理说,这种油画都应该是满天祥云圣光的类型,结果逛到第三个展厅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幅巨大的油画描绘了一个被砍断的人头,脖颈处的肌肉、筋膜和血液无不俱足,几乎和我昨天吃的炖牛尾一模一样,害得我差点没把隔夜的饭都给吐出来。 展厅里还有一些裸体神像雕塑作品。我也研究了半天,简单来讲就是女的丰乳肥臀,男的身躯壮硕,但鸡巴都特别小。看了旁边墙上的注解才知道,雅典学派认为男人阳具过大,是不文明的象征。 我觉得我还是文化层次不够。虽然我在家里曾经被我爹逼着临帖,现在楷书草书瘦金体的字都能写一点,但这种艺术还是欣赏不来。 毕竟在我眼里,单论这帮人老研究鸡巴怎么长才标准的这件事,就已经很不文明了。让我来看这种展览,我可能还不如对牛弹琴里的那头牛。 而我每次转头去看闷油瓶,无论他面前摆着的是耶稣受十八般酷刑,还是该去男科医院里挂个专家号看看的希腊猛男,他都看得十分认真,底下的小字注解更是一行不落。 难道说这就是真人不露相?他这种学机械工程的闷王,原来脑子里不是一行行代码,而是一个全是艺术的洞天福地? 我觉得他是真的懂,而且他认真的样子还有点性感。佩服之余,我不忘问他:“小哥,这画的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去看那幅他刚刚瞅了有半分钟的画。那画没有人物,但也热闹极了,是在一个原始森林里,累累红果挂满枝头,有狮子老虎蛇就算了,甚至还有一个天使趴在云上往下看。 他转头看向我,黑色的眼眸中仍然是一片波澜不惊。我已经准备好受教了,却听闷油瓶淡然地说:“我不知道。” 这就像是有人跋山涉水地去向仙人求长生,折腾得自己半死,结果见面以后老神仙嘴巴一张就是:“多喝热水。” 我没忍住,当场破功笑了出来。但他也一点不尴尬,还是那幅天经地义的模样。 现在我知道他不懂,再往后看时,就开始看图说话给那些西方神仙编故事。闷油瓶有没有在听我不清楚,但我自己却笑得收不住。引得巡展的工作人员频频向我投来不赞成的眼神。 我们慢慢逛完那里,大都市博物馆的门口还排着长队。我不希望就此分开各自回家去,但又怕闷油瓶等烦了要走。幸好我问他的时候,他只说:“想去就去吧。” 结果我们等到两点多还是没进场。不过现在天渐渐晚了,很多人等不下去就各自散了。一条长龙队直接拦腰砍下去一半,我们从外面的铁栅栏处半小时之内就挪到了能坐在博物馆门口台阶上的位置。 只是剩下的人都是很固执的,今天看不到展览一定不会走。因此队伍又慢下来。 纽特丹深秋的凌晨冻得人直打哆嗦。我认为是自己没有规划好行程,害得闷油瓶跟我一起等在寒风里,所以有些愧疚。后来看到旁边的人有买到热饮回来喝的,就也打算去找。 临走前,我的回头看他,只见闷油瓶坐在台阶上把背挺得笔直,两条长腿很委屈地半缩着,看起来有点乖。 我脑子一抽,张嘴就来:“我去买点东西,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显然闷油瓶也受过应试教育,立刻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鬼话。他无奈地叫了一声:“吴邪。”我知道他后面必定有话等着我,因此转身就跑。 布兰卡之夜这样的大好机会,流动餐车是一定不会放过的。我走了没到一个街区,就看见了餐车聚集的区域。人们在这个地方,摆脱了等待的焦虑,都很放松地谈天说地。餐车里还有热气飘出,空气中都是薯条香肠爆米花的味道,很有国内夜市的感觉。 我找了一家有热可可卖的,点餐时还加了两份热狗。这边很喜欢用硬币,付账的时候,我递过去二十美金,找回来一张纸币和一堆钢镚。 我在旁边慢慢捡,排在我后面的一个个子差不多跟我一样高的姑娘手里捏着钱点餐,给钱时却发现少了几十美分。我就把还没来得及捡完的硬币往前一推,帮她解了围。那姑娘也很大气,转头就说了句3Q。 她说她叫杰西,也是排队等博物馆的,我们两个就顺路一起回去。结果好巧不巧,她跟她的朋友就正好排在我和闷油瓶前面一点。 杰西这个名字是男女通用的,我看她也确实有点英姿飒爽的劲儿。她的朋友却是一个正常身量的长头发姑娘,叫瑞贝卡。她听说我替杰西垫了几个小钱的事,马上就招呼我和闷油瓶一起去吃她们买的炸洋葱圈。 两个女孩还带了两张薄薄的小毯子,她们也分我们一张。我开始推说不要,可她两个已经裹进同一张毯子里,亲亲热热地挨到一起去了。我只能把毯子接过来。 我还看了看闷油瓶,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既不想跟我裹在一起,又没打算用毯子的。我只好裹住我自己,寒风吹过,让我感觉自己特别娘炮。 两个女孩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得知我们是从中国过来的留学生,杰西突然开口问道:“我听说东方国家在平权方面做得不好,你们是不是特别辛苦?” 我当时吃饱喝足,已经有点困了,没仔细体会她这个Equal rights的意思,想当然觉得是在跟我这个中国人探讨社会主义人权之类的,西方人眼里的老大难问题。 这种情况我在学校已经见识过多次了,一套两边不得罪的话术做梦都能背。此刻更是没精打采地简要分析了由于体制的不同,导致了认知差异的事。 只是一席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杰西和瑞贝卡两个带着疑惑看着我就算了,就连闷油瓶的脸上也少见地有些精彩。 闷油瓶脸上的表情,我这辈子从小到大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每当我说了傻话、做了蠢事,身边的人都是这样一言难尽地看着我。我回顾一番刚才说的话,确实是提到了一些敏感问题,又想到国内的大部分人,都是有莫谈国事的社交默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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