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懵然跪着,觉得很怪。 就一个和合双修的姿势,有这么值得考虑? 一刻钟后,他啃完葡萄,下了结论。 “算了,过两天让人用秘法晕染了你灵根再修。先各睡各觉。” 之后他居然真的就地倒头开睡。甚至片刻之后便呼吸匀称缓慢,还睡得很香。 我看着他懵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确认真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他的确在单纯地睡觉,他的确一个转念就暂且放弃了立即采补我的想法。 于是我也找了个角落,靠墙坐下,蜷成一团来睡。这身衣服过于漏风,不蜷得紧一些,明日醒来怕是要得风寒。 我边迷迷糊糊地入睡着,边断续思考奇怪之处。 他怎就突然放过我了?且双修这多么美妙之事,怎到我跟他这就如此无趣,没有任何气氛。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迷糊得快睡着时,我陡地福至心灵,惊一身冷汗。 这魔教少主……莫不是,没有任何经验罢…… 我也没经验,但我晓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他这回避的反应,这对双修常识的匮乏,莫不是……连此种书籍都没看过,让他主动便压根不知该如何行事罢…… 都惊醒了,我现在就特别想找他问一下,确认一番。 我挪步到他旁边,手伸出去打算开摇,最终还是悬崖勒马。 看来,这魔教少主是个爱面子的。 可能之前他捏我下巴说要把我掐死只是气话,然现下我若把他摇醒问“你是不是没有经验”,我觉得,今天我绝对会被真掐了灭口。 也不算是没有收获。魔教生活日久天长,知道了他爱面子,便能投其所好,更易哄他开心。我这个娈宠,就和我过去做大师兄一样,一向都很称职。 次日,我蹲墙边,被阵阵刀风扰醒。 睁开惺忪的眼一瞧,是桓九头悬梁锥刺股,大早上就在他这除了空地甚都没几样的魔窟里练刀。 他魔宝灵阴刀乃是一把横刀,通体暗红,使起这刀来,即使不带灵力,杀意也极强。我观他种种劈斩背旋与一身红影交错来回,真真是一套好刀法,哪怕他不修魔了现在就去凡世呼啸江湖当大侠,也足以创立一方武林门派。 只是洞窟本不暖和,他将刀风扫来扫去令周围变得更冷了。造成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打了好几个连环喷嚏,再咳嗽数声。 练刀的桓九听见,收刀归鞘,目光颇嫌弃地投过来:“我不是没跟你在地上双修吗?你怎么还生病了?” 根据他这态度,且我穿成这样、我自认自己身材在男子中还算能看,他依然能目不斜视地嫌弃我,可以见得,他大约没什么龙阳之好,对待我就是在对待自己魔窟里多了的一个活摆设。 而且他还不喜欢在魔窟里加摆设。我是自己贴上来的。 因此我不希冀丝毫垂帘,即刻摆正自己位置,照旧跪正了低着头道:“些许风寒,唐突少主了。奴明天就能好,不会影响少主两日后的采补正事。” 桓九淡淡“嗯”过一声,不再看我。这时有魔侍进入魔窟,给他搬来了大量折子、书籍、黑色的魔界传讯符、以及几串新葡萄放在石桌上。桓九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开始坐在石桌边翻看,看样子是要处理魔教事务。 我见他桌上笔豪墨砚都干着,很有眼力见地起身走过去,准备帮他磨墨,表现我的侍奉态度。 可我刚一接近,他箭一般利的红宝石眼睛剜来,浑身魔气翻涌:“本君让你近前侍奉了?病都没好,别染本君身上,滚出去,病好了再自己回来。” 怪哉,不就近前研个墨?他元婴期哪会被凡病染上?我刚刚照旧待他魔窟里,听我说自己生病,他方才也没这么大反应。 我悄悄瞟了眼桌上这堆书折,顷刻了然。 这里头看书封,夹杂着几本和《断袖春意谈》很像的书。 那没有问题了。少主颜面最紧要,我的确该出去。难怪他还要先拖两天。 我拱手跪地,再深深一伏:“是,奴听命。” 转身未走出几步,桓九声音又飘来:“地上脏,以后不要跪了。别平白又生病风寒,耽误我压制疯症。” 其实我也嫌地面硌膝盖,但这不是他矮我半个头、我怕在他面前站久了更惹人不快么。看来以后侍奉,得巧妙地多躬着腰些。 “是。奴告退。” 我绕七八十个弯出了魔窟,骤见温暖和煦的阳光,还觉有些不适应。眼睛揉了几番,才能看清楚东西。 现在我有两件事辄待解决。 第一件事,我需要确认桓九是否真能驱使某个仙门世家无私地庇护增城派。 昨日他扔了张传讯符便完事,有无唬我,难说。我储物戒中还有传讯符,最简单的确认方法是我再传讯回增城派,让师弟师妹直接回应目下门中情况。 可驱使传讯符需要灵力,我天问石却已经空了。 得找人借灵力。 次峰与主峰有数十里远,我难以在周围找到别的魔修,又不能跑远,万一桓九召我,我须能马上出现。因此身边唯有一人可借,桓九。 有点头疼。 那便只能先解决第二件事。 路上的干粮和水都用完了,我得喝点水,吃点东西。 环视四周,这魔教次峰山腰,入目尽是染满魔气的黑焦色草木,笑死,根本看不到一点能吃的。 我书带少了。早知如此环境,我该再带一本讲怎样荒野求生的书。我记得他们大长老住的是多么舒坦的环境,这少主怎么就把自己塞荒山山洞里?若是怕发疯时伤人,那在自己宅邸立一圈法力护罩不好么? 也罢,而今我主子是桓九,他就是这样的个人喜好,我跟着他住,只能适应。 我见某一方向的凌乱草木分布得更低矮柔软,便选此处过去,开始连根地扯,找能吃又有水分的草根填肚子。
第5章 交易 草根这东西,终究是不顶饿,也不解渴。何况我还生了病。 早上时还好,不过喷嚏咳嗽,可扒了两个时辰草根后,我便觉着视野渐渐恍惚模糊起来,看什么都聚不了焦。一摸额头自查,滚烫得我自己的手都不敢多碰。 大事不妙。 怕是来魔教御剑数日风吹雨打,外加昨晚寒凉合力闹的。我两日后要跟桓九双修,彼时还要被他采去一部分生命力,可这回风寒病症严重至此,不像两日能好。 真是什么烂事都给我摊上了。我先前还想着,至少我是个称职的娈宠。 我勉强找了块松软空地,靠着树坐下,闭目养神,看能否缓解。 养神养神,越养越晕。养到最后,无论怎样使劲睁眼都看不清任何事物,我甚至怀疑我是否今日就会死在这座荒山上。 正试图再挣扎活些,身边似有人影晃动,额头被人碰了一碰,而后是那人惊呼:“我的天爷!表哥这是看人生病了,直接扔外面自生自灭?何至于此,双水灵根绝佳炉鼎呢!这凡病他不是能治吗?” 然后身下觉着温暖柔和,却无实体。有人用法术将我托起来了。 视野斑驳中,我只见着有副大折扇在唰啦啦地摇:“表哥脾气越来越烂了,昨晚还双修,今日就扔破布一样丢外面,唉,我就听说了抢人的事来瞧瞧情况,没成想能瞧到这些。还是带进去跟他晓之以理,作为一个情种我须好好教他,哪有对枕边人渣成这样的……” 那折扇摇得十分催眠,我盯着它几息时间,就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身上已没了任何不适之感。身下依然温暖柔和,这次倒是实体了。是张云床。 张目所见的穹顶,依然是那光秃秃灰蒙蒙的魔窟。 床边,桓九血一样的眼睛刺着我,像是要吃人。 我下意识要翻下床去跪,又想到他留的某句话,反而不好跪了。且我没什么力气委实翻不下床,只能微微点头示意:“少主好。” 桓九大约在我昏睡时冒了很大火,眼底血丝跟瞳眸一样红,听我回应,火气又翻上,伸手就往我脖颈处抓,像是实践要掐死我的先言。 可他手触上我颈,指尖凉意刚渡过来,即刻又收了。转而是摸向了下方云被被角,往我肩上提了提,将其捂得更紧些。 此处还是他那魔窟,我竟突然就有床可睡,有被子可盖了,甚至桓九还亲手给我掖被角?真神奇。 不远处唰啦一声,折扇展开,石桌边青衣金冠的俊朗公子翘起二郎腿,笑看这方,缓缓地点头:“这才对么,这才对嘛。表哥,你昨日在这脏兮兮甚都没有的魔窟里采补他,好不讲卫生,人折磨生病了还直接丢出去,好不讲情面。即便他只是你炉鼎,可作为一个长期使用的物件,他也需要维护的。” 听着这话,桓九脸色愈来愈黑,呼吸都是粗气。不过他没辩驳什么,只专注地给我反复掖被角,彰显他很关心我,他并不始乱终弃。 原是有第三人在场,桓九要面子。 把被角掖了个十几次后,桓九冷声问身后青衣公子:“大长老那边后来有说什么吗?” 青衣公子抓了颗桌上葡萄吃,囫囵道:“能说什么?咱们又没有教主,论地位你是少主,论修为你比他高一阶,论道理你是个疯子谁能跟疯子讲得通道理。你从他屋里抢出个人塞进自己洞窟藏着,怎么论都是你赢,他个老爷子只能吃这暗亏——也不能叫暗亏,这炉鼎兄不本就是冲你来的?喊那么大声,满山魔卒都听得清清楚楚。” 青衣公子吃完葡萄,跳下凳来,面色又变得很是严肃,合了扇敲着手心:“但老爷子最近似乎有大动作,他们大长老府邸神神秘秘的。表哥你当心些,毕竟他比你修为低一阶,却也只低一阶。你疯后圣教人心一年比一年浮动,恐怕等不到仙门讨伐上门,咱们就内讧自相残杀了。” 桓九冷漠:“圣教事务让你爹来跟我扯。你滚回去好好谈你的恋爱。” 青衣公子扯着颤抖的嘴角,不悦:“明明是你开口要问大长老那的情况……” 他们在聊魔教内事,我毕竟是仙门来的,不便插嘴,他们聊他们的,我一直缩被里。 青衣公子却突然话题一拐,对着我开口了:“炉鼎兄,你叫沈远之是吧?那我就唤你沈兄。在下圣教二长老家公子符有期,魔修,金丹后期。我这表哥疯症缠身,还脾气暴躁,着实不是良人,你多担待些,若他给你什么委屈受,你就传讯报给我,我让我爹——也就是他舅舅来这天天念他,我告诉你,他最怕被我爹念。” 我骇得浑身一激灵,背脊发寒。这符公子怕不是嫌我命长,这种话敢当面说。 我瞄桓九脸色,简直黑炭一般,只得闭目遮了眼不敢再看。 “符、有、期!”这三个字桓九吼得咬牙切齿,“你想死吗?!自己的都没谈明白,少来教我怎么待我的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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