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说今天必须风风光光地嫁。 原是必须唱完许安萍出嫁这一段,才有许安平执掌童家的下一段折子戏。 童心尘明白了。“原来如此。” 许安平闻言,心下宽慰,这番应该是瞒过去了。 此时童家姿给他包扎挡在了他面前。童心尘不悦,揪着胳膊拉开他。眼前露出许安平那强忍疼痛的脸,他顿时心疼得如同比干被剖心。 “你这绑得没用。让我来给他扎两针止血先。” 许安平闻言头皮一紧,轻把童家姿推到面前挡住腰间渗出的点点鲜红。 童家姿也明白许安平身上那点秘密。怒道,“扎什么针?!我一直都是这样给他绑的!从来没有出过错!” “你这样绑起来真没用!你让我来。” 童心尘看着他失血发白的唇,知情况危急。见他不肯却步,就要上手。 两人拉扯之间,轿子晃荡起来。 童家姿抱着童心尘,一同倒进了许安平怀里。 左拥右抱的伤者天灵盖升起一阵凉意,感觉自己方才死了那么一小会儿。 饶是如此,许安平双手仍紧紧搂着二人,不让他们摔倒。 一阵颠簸后喜轿很快停下来了。 原是说话间已经到了童家。 喜娘在外声声催促着。三人面面相觑。 “完了!来不及了。” 童家姿惊得一怔,呆立着,快要将发白的下唇啃下来了。 这么一闹,梳妆打扮是来不及了。 许安平咬着牙掐着腰,艰难去捡地上的红盖头试图遮一遮。 遒劲的臂弯、宽大的后背,哪儿哪儿都诉说着:你个大男人遮个锤子遮! 童心尘当机立断,手背火尖枪纹路挑开帘子一角,精致的面容探一点出去。笑着喊道:“再绕城一圈!” 他本就长得好看。方才一动,脸上红晕不绝,更显餍足。 人群中不少人暗自吸气,回想童家二少爷的“光辉事迹”,默念色即是空。 他一笑,喜娘都看糊涂了。 缓了一会儿才陪笑回道:“二少爷,吉时到了。你看这……” “现在就是吉时。”他一挑眉嬉笑道,“我得陪这小妮子好好耍耍。” 荒唐的传言得到本人实锤。人群中哈气之声骤起。但也没人敢动。 刚被压下去的谣言在人们心里自血泊中抬起头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我冤枉啊!我明明是真的呀! “多谢。” 这种好办法真就他能想出来! “斯哈。” 许安平脸上露出笑容,旋即扯动腰间伤口,疼得他牙抽抽。 这一声如清泉撞石,沥沥涤人心。 听得童心尘心头一颤。脖子几乎是颤抖着转过来看他。 许安平正咬着绷带的一角。用力一扯紧,脸上疼得面容扭曲,额头细细密密冒出汗珠。 腹间伤口被暴力强行闭合。伤口附近块块儿震颤着、抽动着。是他在强忍痛意。 童家姿早吓得闭眼不敢看。 是血! 好多血! 他受了伤,方才轿夫们戏抬花轿更是叫他伤上加伤。 自己不知好歹,与他打了一场,此刻伤口裂开,童家姿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反手擦眼泪一边颤抖着手给他重新包扎。 轿子里上上下下全都是红。 红布的红,鲜血的红,在童心尘眼里混成一大片盖满了,变成了怜惜的泪。 这都能忍?他都不知道疼的吗? 满头的凤冠、珠钗也随之摇摆不定。 美则美兮,顶着这几十斤在头顶,着实有点重。 童心尘上手要给他摘。 许安平一掌竖起,隔绝你我似黑夜白天永不相见。 “不能摘。不能叫人笑话。” 他们这成亲不就是要做给外人看的吗?怎么能让人小瞧了他们童家呢? 可继续让这繁文缛节折磨一个伤重之人,于心难忍。 “可你这……” “多谢关心。不必。” 你我不过共演一场戏的关系。他的关心,大可不必。被疏远的童心尘在角落里,看着童家姿手忙脚乱,看着他掩面抽搐,心下悲凉抵不过十二分的怜惜。 “有了!” 童心尘灵机一动,夺过凤冠就给自己戴上。 拨开金珠帘子,在他膝头抬眼凑上前去,哄道。“好不好看?你穿我的衣服,我戴你的凤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不是更像夫妻?” 童心尘肤白胜雪,眼珠子和金子一般亮堂。 许安平一张脸皱起,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童心尘又打珠帘上掐了一个金珠子,闭眼指间一捻成片儿,再绕着指间一弯,卡在许安平深邃立体的耳上熠熠生辉。 童家姿钻研脂粉多年,也忍不住眼前一亮,哇地一声叫出来。“好看!” “加上这个。行了吧?够面子了吧。再说这凤冠戴谁头上不是戴?做人别那么守规矩嘛!” “就是就是。多好看呀!” “家姿!” 童家姿包扎完成。如今见他语气微愠,知不宜久留,果断跳窗溜出去。 他跑得极快。窗外人只见一阵红飘出了轿子外,还以为是新娘子被拽下了红裤头呢。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别开眼去。 许安平深知童心尘惯了不世俗不守规矩,可这一次真的不行。“这一趟,事关个童家。你别闹。” 说着取了他头顶凤冠给自己戴上。扶着轿子的横座缓缓起身。“就这点小伤,算什么事儿?我不是那弱书生小娘子。我好着呢。走。” 回头一看,童心尘老神在在,没有一丁点起来的意思。 “怎么还不走?” 他皱起一张脸,心里盘算着再给他好生说明利害。奈何说话都有点费力气。正为难,忽觉腰间环上一双乱跑的手。 低头一看,是童心尘。眯着眼,笑得贼兮兮的。 他这一笑,绝无好事。从来如此。许安平顿觉身后一股凉意直冲脑门儿。 果不其然,童心尘毛茸茸小脑袋自他怀里钻出来,昂起头,手上使劲儿一合拢。 正正掐的是他伤口。 他是故意的! 真是再给他一千年都猜不透这个人! 颤抖自腰间一阵一阵波浪传递上脑门儿。 胸膛剧烈起伏,疼得他头皮发麻,心跳声如擂鼓。 许安平呜咽一声,喉咙间泛起一股酸劲儿,身子一抖,个人脱力滑倒在童心尘肩上。 强忍之下肩膀仍然止不住地微微跳动着,竟是疼得抽搐了起来。 童心尘只觉鼻尖前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山上栽满了香草。味同清虚玉璧,又似那寒冰下藏着的蜂蜜。而后,大山上半截无声倾颓。如雨后山泥倾泻而下,折落在他肩头。 “肩膀那么宽,腰反倒挺细的哈。” 许安平一双怒目迷离着,仍是要吃了他的样子。 “我好歹是个病人!” “小伤,什么事儿?小娘子,好着呢。嗯哼?” “……”
第3章 聚哄无确谋,寸心各怀魅。 许安平差点被自己的话呛死。 童心尘一脸微笑轻拍他后背,取下他的凤冠,扔得远远地。 “乖。我说行就行。别在这儿给我叽叽喳喳的像只雀儿。” 许安平再不敢说一个不字。天晓得他还有什么损招儿叫你就范? 童心尘又伸手去摸了摸人腰间,缠了绷带的地方较旁边鼓起来,可见缠了不少。 饶是如此,那血还是渗出来染红了最外面。 童心尘瞥一眼,嘶一声,扭过头不敢去看。只觉自己肚子上也痛了起来。 这阵势他曾有幸见过一次,在马洪福身上。 天命马洪福断人生死,代价是身子骨弱,三天两头发高烧。 大暑天气裹着狐裘大衣,哆哆嗦嗦摸着桌子,也要在棋盘那头坐下,摸碗里黑子。 一说他就是,“昨天约好了的。陪你下完这一盘。快点儿。我不会输的。” 这种死鸭子世上竟有第二人! 还有幸都让他遇见了! 童心尘感觉自己20年前那口闷气又涌上喉咙。 “怎么?媳妇儿不是说小伤吗?媳妇儿是不是觉得死了才叫大伤?” 他腰间香囊那阵阵艾香,生生盖住了那渐渐褪去的异香。 他端正的脸自上方抬起。一双小鹿大眼湿漉漉闪着红布的光,也红了眼眶。 那双眼想从他眼中看到什么人的踪迹,又害怕看见了那人的踪迹。 “你对谁都这样儿?” 童心尘被他盯着,心中莫名涌起一阵被妻子抓现行的愧疚。 脑海里十指并用挠小福下巴的那些日子不断回旋反复。 “额,不是很多。就两个。我比较,额,那个,怜香惜……哎呀!你属狗的吗?” 肩头被啃了一口。 童心尘疼得龇牙。心里却高兴了起来。 对付小福的经验没有白费。人这会儿算是活着了,会生气了。 他欣慰地摸摸肩上那颗大脑袋。感觉自己身上挂了一头熊宝宝。长手长脚的,比成人都要高大威猛,可本质上就是个小宝宝,爱撒娇。 “媳妇儿我错了你好了没有?” “没有!” 许安平张嘴又是一口。 童心尘无奈道:“行行行。咬咬咬!你喜欢。咬死我。真是作孽!一个一个的全是小祖宗!你比小福那小子都要难哄。他咬一口你咬两口。” 许安平闻言顿了顿,松了口。血珠子蛄蛹着钻进了他嘴里。 不咬了。趴在人肩头。安安静静的。 脾气发完了,口气仍没好多少。开口就是,“拿上来。” 许安平长腿狠踢一脚身后布袋。 童心尘低头看去。是童家姿留下的布袋子的。喜服红盖头等物掉出一角来。 都这时候了他还想着梳妆打扮将戏演好。童心尘眉头紧皱。“就知道折腾自己的身子。” “拿来!” “好好好听媳妇儿的。” 袖口下摆八卦纹金线轻飘落地。衣襟上绣硕大绽放的折枝莲纹被解开。露出他内里那瓷白的中衣,盛开的大朵苏绣牡丹。 他唯唯诺诺应许着,手上却给他披上虚静派的外袍。 宽大的道袍盖住了伤口,膝盖往下短了一截,露出直直的腿来。 他脑子里一下清空,只剩下那英姿灼灼的身影。 “虚静派八千弟子都没有一个似媳妇儿你这般清冷秀丽的。好看。” 许安平后退半步,身子撑着轿子微微后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方才就觉得他巧言令色,如今更有一种登徒子的气息,本能地觉得不妙,远离。 童心尘忙补充道,“我说衣服。” 上前一步揪着盘扣给他一路系上。故意贴着人耳边呼气。 “这道袍,我看你穿着是真好看。考虑拜我为师吗?正好我们虚静派现在缺人手。你力气那么大,给你个关门大弟子做做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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