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宗主被自己这突兀冒出来、天马行空的诡异想法弄得一阵恶寒。 都怪常歌笑成日在外鬼混,净同他讲些不正经的话本故事。 “贺公子,你留在青霄峰上,有楚掌门照看你,更加妥当,等诸门派得了消息后,自会想法子找出真凶,还你贺家一个公道。”沈忆寒道。 贺兰庭却不回话,只看向云燃,那意思明显是要等云燃亲口答话。 云燃:“贺公子好生保重。” 贺兰庭闻言,眼中原本闪着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他嘴唇颤了颤,半晌才道:“多谢云真人搭救之恩,晚辈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云燃只颔首,未再答话。 沈忆寒在旁看着,心内不免腹诽道:倒也不必你如何报答,只需你将来别勾结魔修,一起设计造谣构陷他,害他不得不背出师门,众叛亲离,就很不错了。 与贺兰庭道别后,云燃与沈忆寒师徒三人,一起离开青霄峰。 云燃自踏入小乘境后,已可足踏虚空,凌风而行,无需御剑。 他那本命灵剑“蘅芜”,已不知多少年未再出鞘,就连御敌也多是只用一杆拂尘,而犯不上劳动蘅芜。 倒是沈忆寒,仍在元婴后期,所以得凭借法器之力。 沈忆寒的法器,名为“鸾鸳”。 这样法器,说起来还是沈忆寒父母留给他的旧物,分为两部分,鸾为笛,是他母亲所刻;鸳为剑,是他父亲所铸。 鸾与鸳合二为一,成了一柄精致剔透的紫玉笛剑。 看似风雅别致、可引灵奏曲,内中却暗藏锋芒杀机。 沈忆寒与云燃同行,他御鸾鸳、云燃凌风,却并不显出前后、快慢之分,两人默契的保持了几乎一致的速度,在流风薄云中,并肩而行。 他们俩飞的慢悠悠,后头跟着的燕子徐倒是松了口气—— 这样他才勉强能够跟上师尊与云真人。 “我许久不曾来你门派,也多年未去拜会你师尊他老人家,去你那里之前,还是先去见见他吧。” 云燃道:“也好,师尊前阵子亦向我问起你,言语间颇为挂念。” 云燃的师父也是十七剑主之一,“慈恩剑”的传人,姓梅,单名一个今字。 只是“慈恩剑”这一脉,其剑道正如其名,讲求的是“慈恤众生,俯爱人间”。 第一代剑主悟此剑道,为的正是护佑凡人,所以少杀伐之气、反倒多了几分仁爱,论起剑意威力,在昆吾十七剑中,只排末流。 云燃分明是登阳剑传人,其佩剑却名为“蘅芜”,半分登阳剑的霸道炽烈意思也无,正是因为这剑是云燃少年,还未得登阳剑传承时,师尊梅今所赐。 “梅叔近来可还好?” “一切如旧,师尊不喜外出,总在垂秀峰上养花弄草,只是……” “还是没寻到和他老人家心意的小徒儿?”沈忆寒笑着问道,“这岂不正好?马上就是你们剑派大比了,借此机会,正可好好挑挑,我也能帮梅叔掌掌眼。” 云燃得了登阳剑传承,自立门户,梅今只得为慈恩剑重新选个传人,只是这位梅真人瞧着随和,眼光却十分挑剔,给云燃挑小师弟,足足挑了少说数百年,也没挑出个名堂来。 两人闲谈间,已经到了垂秀峰。 这一峰不算高耸,位置却好,正占了昆吾山脉中向阳、且受光最好的一处。 峰如其名,垂秀拱荫,四季常青。 梅今爱侍花弄草,眼下正是阳春,整个垂秀峰上错落有致,五步晴翠欲滴,十步姹紫嫣红,生机勃勃,叫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梅今早已察觉到二人气息,见了沈忆寒与自家徒儿同来,半点不见惊讶,笑道:“还是得托你这孩子的福,你若不来,连我做师尊的,一年到头,尚且见不上我这好徒儿两面呢。” 这位梅真人相貌算不得出挑,五官样样都稀松寻常,然而组合在一起,却有种十分慈眉善目的感觉,虽然瞧着不过是凡人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说话语气却透着一股宽和亲切的长者意味。 燕子徐听说过这位梅真人。 这位梅真人,听说是当年师尊的外祖、沈老宗主的忘年交,沈老宗主总带着外孙前往剑派拜访友人,师尊才会与云真人少年结识。 不必说对他,即便是对师尊而言,梅真人也是毋庸置疑的长辈。 燕子徐正想着,那头他师尊与梅真人笑谈了两句,却把他拉了过去,介绍了一番,又是好一通燕子徐本人听了都脸红的溢美之词,弄得他很是害臊。 云燃在旁,看着正拉着自家徒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沈忆寒,眸光却有些沉。 梅真人心思细腻,看了看自家徒儿,又将目光挪回了沈忆寒与燕子徐身上,微笑道:“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只是年纪还太轻,还需得尊长好好提点照看,多多历练,将来才能经事。” “你突破不成的事,我已听燃儿说了,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愈行愈难,不进则退,一次不成,也不必太过丧气,再接再厉就是了,你的天资原不算差,你正儿八经的冲击化神、寻求突破,也不过是这百多年的事,如今虽然一时不成,并不代表真的便再无机会,何必因此寒心?” 云燃道:“师尊所言不错。” 沈忆寒感觉这师徒二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颇觉好笑,又有些无奈,摸了摸鼻子,想要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他与云燃虽是好友,心性却自小不同,这些年来,云燃于攀登大道一途上越发进境惊人,他却始终是咸鱼一条。 迫于师伯、云燃、身边人的压力,他这百年闭关冲击,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虚耗百年光阴,他已生悔意,深觉与其在洞府中枯坐,还不如趁着这百年时间快快活活的过。 只是这种话他自己能理解,真说出来给云燃听了,只怕好友万万不能理解,得听得眉毛都拧成一团—— 更何况如今他还窥得了天机,可以预知未来之事。 那个梦中自始至终,他都并没有出现,正是因为一直在闭关的缘故,而在好友后来被设计陷害、众叛亲离时,他亦没帮上什么忙,掐指一算年份,那时多半是已经突破不成、无声无息的坐化了。 如今要他回去继续闭关,是万万不可能的。 与其悄没声息的坐化,还不如借着这最后几十载寿元帮好友一把。 直到最后,沈忆寒也未曾解释,只是笑呵呵打了个哈哈过了。 云燃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最后却也没说出来。 * 自垂秀峰回来后,沈忆寒本打算带着燕子徐去云燃的登阳峰上坐坐,然而从梅真人处离开后,两人之间氛围却不知怎的有些僵硬。 云燃一言不发,沈忆寒知道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何放弃突破,他这好友是个倔性子,与其跟他分说,不如等他自己想通。 于是也不去登阳峰了,带着燕子徐便回了客舍。 两日后,便到了昆吾剑派诸峰弟子大比的日子。 这两日间,云燃并未再来见他,沈忆寒猜他多半还在为了自己“不听劝”这事别扭,以他对云燃的了解,只怕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劝说他,想必多半还有什么后手,他倒也不着急,只等着静观其变。 这件事说到底,沈忆寒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他真正挂心的,还是那个梦。 当日,接引他们上山的那个小道童,曾跟沈忆寒揽了差事,说愿意为他寻人,昆吾剑派弟子果然言而有信,在大比前一日来见了他。 “洒扫弟子?” “是的。”小弟子点了点头,“晚辈已经去打听过了,我派今年大比的弟子名单中,只有这么一位叫谢小风的,这位谢师兄现如今正在演剑堂做洒扫弟子,还未寻得师父,听说今年大比,诸位剑主真人都要在优胜的弟子中择选传人,想必谢师兄报名,正是为此。” 昆吾剑派弟子,并无内外门之分,而只有有无师承的分别,如果没有师承,就无法在剑派执事堂中,根据各峰的份例取得修行资源。 虽然剑经阁、演剑堂、昆吾剑峡这些地方,都是对所有弟子开放的,但无法领取门派份例的修行资源,日子就难免过的紧巴巴,只能在门中寻些差事来做,以换取报酬。 何况习剑一途,即便后期大多是“修行靠个人”,但入门时,有没有“师父领进门”却还是很重要的,更何况还有剑道传承这种逆天的机缘在,众弟子们自然是削尖了脑袋,都盼望在大比上获得个好成绩的。 沈忆寒听完,没有言语,眼神却已彻底冷了下去,带上了几分警惕。 谢小风—— 到底该叫他谢小风呢,还是风燮魔君? 谁能想到,一千多年前作恶多端、只为了祭旗,便可连屠数城、杀人如麻,叫天下正道几乎都对他闻名色变的风燮魔君,夺舍重修后,竟然能忍气吞声,甘于在昆吾剑派蛰伏数年,只做个小小的洒扫弟子? 看来,以“登阳剑”传人为炉鼎,的确是对这些魔修吸引力非凡…… 他得想个法子,先跟这位会上一会。
第6章 风邪 很快到了剑派大比的日子。 昆吾弟子甚众,虽然声名赫赫的十七剑主,如今有不少已经失传,仍有传承的不过半数出头,但剑派立派后数千年,突破元婴,闯出名号,自立门户的,却如雨后春笋,虽然这些新秀在剑派中只被称为剑君,与最早的十七剑主有别。 但若不能拜入十七剑主传人门下,拜入这些剑君门下,亦是有俸例可领的,对弟子们也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除了乌泱泱盼着凭借大比拜师的普通弟子们,已经有了师承的弟子也要参与大比,若是比得不好,太给自家师尊丢脸,回去了自然也是没好果子吃的。 沈忆寒一直觉得,剑修们的胜负欲,实在是没来由的很。 年轻时见到个用剑的,便忍不住技痒,要拉着人家比试,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人不轻狂枉少年,然而等一把年纪,都端起架子,不好拉下脸再下场,跟人打得脸红脖子粗后,还不肯罢休,要将胜负欲转而押在自家门下弟子身上,这与凡人斗蛐蛐儿,究竟有什么分别? 所以他从前对好友这师门大比,从无兴趣,自然也并不曾前来观看。 如今才是头一回观礼。 大比所在之处,是一个巨型广场,十分开阔,只要御剑到半空中一看,便可发现这广场是一座高耸着山峰的截面,远远往下看,竟像是被什么锐物硬生生削去了峰顶,于是只剩下这么一面光整平滑的截面—— 的确如此。 这演剑峰,正是当年登阳剑第一代剑主持剑削峰而成。 时过数千年,原本光秃秃的演剑峰上已经绿意盎然,草木丛生,再看不出当年那一剑而下的威势与凌厉剑意,弟子们只有御空而起时,看见这奇峻的峰形,才会禁不住赞叹,遥想神往当年那位剑主是何等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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