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微卷的银发,和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 秋负雪盯着他蓝宝石似的透亮眸子看了许久,半晌后才察觉自己是被他揽着腰身漂浮在水中,而脚下有什么滑滑的东西扇来扇去。 原来是鲛人,怪不得这么漂亮。 鲛人抬手拭去了他脸上挂着的泪珠,“美人垂泪,真叫人心疼。” 说罢,闪着淡蓝色荧光的尾巴甩出水面,不费吹灰之力斩断了囚禁秋负雪的铁链。 秋负雪哭得眼睛红肿,但神志尚且清明,他推开了鲛人流连的手,“你也是魔尊派来折辱我的?” “魔尊?他不配。” 鲛人神情轻蔑,硕大的尾巴轻轻一翻,带着秋负雪来到了岸边,“我只是单纯欣赏美人罢了,见你深陷梦魇折磨,便忍不住怜惜。” 这鲛人也是魔物,魔族不服九方苍泽者比比皆是,秋负雪仰头望向方才小男孩出现的方向,什么都没有。 还真的是梦魇。 秋负雪暗中唾弃,想不到自己竟有一日要与魔物为伍了。 索性这鲛人帮了他一次,不妨再请求帮一个忙。 “你若不是九方苍泽的人,可否救我出魔界……出这水牢也行。” 鲛人未回答他的话,而是执起他血肉淋漓的手腕打量起来。 “金丝牢笼印,的确配得上你……美人这么着急逃离,是不喜欢魔尊为你准备的笼子吗?” 秋负雪沉下脸,“我曾荡尽万千邪魔,今日沦落此地,若不是那魔头手段狠毒,我必然以死明志!” 美人视死如归的模样只换来了鲛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他趁机调戏似的又在秋负雪脸上摸了一把,而后掐起人的下巴,命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小仙君,你太单纯了,但是我喜欢。” 负雪仙君清冷出尘,放在凡间谁人敢对他如此轻浮,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他皱起眉头,双手抵住鲛人的胸膛分开一些距离,企图挣脱禁锢。 然鲛人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用力了,娇嫩的皮肤被掐出了红痕。 “别动。”鲛人在他耳边轻声呵斥,而后放柔了语气,蛊惑道:“既然美人这么想离开,那我便帮人帮到底……” 秋负雪眼睛一瞬间露出明亮。 那鲛人轻笑,接着道:“但是作为报酬,我要你……献身于我。” 献身? 秋负雪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全然没往那方面去想,只当他也觊觎自己这具至纯灵体罢了。 “若是想拿我炼药,大可不必,你与九方苍泽没什么两样!” “不是炼药。”鲛人叹息摇头,没能在小美人脸上看到羞涩的神情,不免有些失望,“美人心思纯净,不懂这些也实属正常。” 在秋负雪戒备的目光下,鲛人对他伸出了手,“跟我走,我带你出去,待事成之后再教你如何报答。” 这鲛人目的蹊跷,但身陷困境也无其他选择了,秋负雪咬咬牙,犹豫着搭上了那散布着零星鳞片的手。 “铮——!” 突然,缠绕着魔气的长枪横在了他和鲛人中间,直直插入了墙壁。 秋负雪被强大的力量波及,指尖还未触碰到鲛人,身体便向后飞了出去。 “唔……!”四周尽是令人刺痛的脏水,纵使心中恐惧万分,秋负雪面上也不显,他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紧紧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是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九方苍泽有力的小臂紧箍住纤细的腰身,力道之大,好似要将他的细腰生生折断一般。 秋负雪脚尖悬在空中,试探着点了点,而后往下一瞧地面和他还是有些距离的。 他无济于事地挣扎两下,发现根本动弹不了分毫,“……放开我!” 九方苍泽猩红的眸子瞪了他一眼,而后将目光移向了方才鲛人待过的位置,横江正直插在那儿。 鲛人已经跑了,有水的地方,谁也抓不住他们。 “不知死活的东西。” 九方苍泽一抬手,横江飞回到了手中,他沉声骂了一句,不知是在说秋负雪还是那鲛人。 秋负雪虽然能力卓绝,但终究是涉世未深,二十余载下过雪寒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被人以这么暧昧的姿态抱在怀里,竟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劲。 九方苍泽只是不想叫他跑了,怎么抓不是抓。 水位快速下降,不消一会儿,便如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负雪以为九方苍泽还要将他继续关在这里,岂料对方仅是打量了一番水池底部,而后召来了两个侍卫,将自己扔给了他们。 “换一间牢房关押,远离水。” 第4章 梦魇冤魂缠 身下躺着的是柔软碎布堆积起来的,光亮透过燃烧着幽幽冥火的栅栏,轻柔照在那苍白无血色的脸上。 秋负雪紧闭的眼睫颤了颤,而后在碎布堆里翻了个身,牵动着腕间镣铐哗哗作响。 “唔……” 铁链碰撞的声音将他从睡梦中吵醒,睡眼蒙胧的爬起来,望着外面暗蓝色的天空,不由得回忆起了仑灵说他的那句话。 “你该当是个不省心的,才来了几日,连牢房都要精挑细选!那鲛人为九凶之一,你也敢轻信?” 上古时代,九凶横空出世霍乱人间,太初上神不忍生灵遭受苦难,以其灵力绘就月影壁,封印于魔界。 秋负雪耗尽修为所封印的羽蝶,与同他做交易的鲛人一样,也是九凶。 凶灵是从不讲信用的,秋负雪深知这一点,却因鲛人的蛊惑之术,险些上了当。 这样一来,九方苍泽及时出现,倒是救了他。 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神,在千念宗的时候,解决魔族作恶和修炼将他所有时间占据得满满当当,从未有过如此清闲无事的时刻。 秋负雪被关的这处是一间废弃的制衣坊,魔界地牢大多与水脉相通,仑灵薅光了自己的头发也找不出一处不沾水的地方,无奈尊上命令不敢违抗,末了只能在废弃的制衣坊外布下结界,临时充当一间牢房。 秋负雪也是才知道,原来九凶在魔界的名声也不好,这几日他偶尔听到外面的侍卫说闲话,鲛人擅闯水牢,可是叫九方苍泽忙得不可开交。 相较于自己无所事事地关在这儿,秋负雪倒是觉得,只要不上那些磨人的法子,除了不自由外,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鲛人逃跑以后,九方苍泽气不过,命人掰开他的嘴灌了不少魔族水源,阴狠的魔气在体内肆无忌惮地冲撞,全身骨头都好似被粉碎了一般,秋负雪被折磨得精神恍惚,很长一段时间被困在梦魇当中。 牢门结界被撤去,仑灵推门进来,坐在地上的人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面露警惕之色。 看他如此防备,仑灵嗤笑道:“不必害怕,没有尊上的命令,我也不敢动你。” 所以说,之前他在地牢受过的刑罚,都是九方苍泽的意思…… 秋负雪没好气道:“那你来有何贵干?” “呦,瞧你说的。”仑灵神色轻浮,“你一介囚犯,还拦得住我来看你?” 秋负雪攥紧身下的碎布,蹙着眉头纠结了半天,好似真没什么可反驳的。 这里是魔物的地盘,他能完整的活着,都是那魔头的恩赐。 负雪仙君虽然能打,但心思单纯,看起来脑子并不好使,时常几句话就能将其唬住,仑灵在逗他这件事上,可谓乐此不疲。 他大方一挥手,“算了,本影主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我来是为了提醒你,近日尊上心情不好,你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惹怒了尊上我可救不了你。” 心情不好?他们嗜杀的魔头还有心? “是因为那条鲛人?”秋负雪疑惑道。 藤蔓席卷了显露缝隙的窗户,这处栅栏他本来能勉强伸出去一个手掌,经过加固后,只能透过一丝光亮了。 仑灵检查完这座完美无缺的牢房后,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头瞪了秋负雪一眼后便离开了,“不该问的别问。”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秋负雪身体放松后仰,躺在地上。 自己一介俘虏,还指望旁人对他客客气气的不成。 指尖抓了一把布料举到眼前,忽觉有些熟悉,好似曾在九方苍泽的某件衣服上见过。 因着身体乏力,便没想太多,将那把布料随手扔到一旁,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牢门传来了响动声,他以为是仑灵便没太在意,翻了个身扯扯链子继续睡了。 然而自那响声过后,便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不对劲。 秋负雪蓦地睁开眼睛爬起来,只见结界并未撤离,牢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缝隙外一片漆黑。 可现在分明外面还有光亮从藤蔓中透进来,门外怎会是黑色? 不知为何,秋负雪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他直觉外面不是九方苍泽派来的人。 外面那东西好似感应到有人正在凝视着它,于是又将缝隙推大些。 此刻若有旁人在这儿,便能听见秋负雪因紧张而颤抖的身体,牵动镣铐发出了声响。 突然,一颗流满鲜血的脑袋从门缝里钻了进来,鲜红空洞的双眼正好与他来了个对视。 秋负雪张着嘴惊恐交加,想要喊叫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惨死于羽蝶之手的小男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仇人,他眨巴着一双鲜红空洞的大眼睛,模样比先前更加恐怖,缓缓迈着步子靠近他,脚下铺成了一条红色的道路。 “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呀?还要害死我的爹爹和娘亲……” “不……不是……!” 秋负雪拼命摇头,神色惊慌,许是被极端折磨久了,他此刻全然失去了以往的沉着冷静,理智面临着崩溃边缘。 忽地,大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难以忍受的恶臭传来,小男孩的父母保持着死前的惨状,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啪!”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秋负雪来不及闪躲,只觉面上一疼,眼前发黑,结结实实挨了小男孩父亲一耳光。 “不中用的杂碎!什么狗屁仙君!只会吃白饭,害死了我们全家!” 喉头涌上腥甜,这一耳光力道不轻,秋负雪被打得脸歪向一侧,摔倒在地。 小男孩的母亲见状也冲了上来,使劲拽着他的头发,声音尖锐哭喊着要他偿命。 秋负雪被拽得左摇右晃,吐出一口鲜血,依然只会重复那三个字,“对不起……” 从小男孩被羽蝶带上半空摔下来的那一刻起,“对不起”这三个字,秋负雪已经默默在心底说过无数遍了。 可是没用,他的道歉,根本换不回一条无辜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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