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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神明对下界不闻不问，早已放弃施行神迹。虚无飘渺，没有实感的信仰始终不会长久，下界的信徒人数随年月锐减，以信仰立国的黑之国也风光不再，近年更面临覆亡。小白对于偶遇人数稀少的信徒十分惊讶。 「对，我们是来自黑之国的信徒。」雷列斯坚定地颔首，言谈间展现坚定不移的决心：「巡圣意指拜访神迹之地。为了见证信仰的根本，我们才踏上漫长的巡圣之路。」 「巡圣者的事有点复杂，我们之后再聊，先说说『游医』吧。」芭芭拉也加入讨论，脸带疑惑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很普通的词语啦，小白没有听过吗？」 喔难道冒犯他们了？该怎么办？ 忐忑的小白决定先道歉为上：「抱歉我好像问了很愚蠢的问题」 芭芭拉对于自己的无心之言似乎伤到别人显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用在意，有什么尽管问我。」 小白垂下眼睫轻声说：「我之前一直在疗养，没有多少外出的机会，所以」 不小心揭了别人伤疤的芭芭拉更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对对不起，我我我」 「没关系，『游医』也不是什么热门职业，没听过也很平常。」擅长察言观色的加弥禄适时介入缓和气氛，并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小白你是一个人出门的吗？」 小白缠满绷带的身体纤细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就像深居简出的病弱少爷。三人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他怎么会倒在那种地方，还受了这样的重伤？ 小白轻轻摇首，苦笑道：「我是跟同伴一起出行的，他叫小黑。」 「小黑」这名字听起来跟「小白」相似，同样以颜色命名，感觉这人像是小白的兄弟或是亲人。 加弥禄他们围住小白坐下，续问：「你们是走散了吗？」 「嗯」小白按着额头，努力回想模糊的记忆：「我从半空掉下来时，小黑被强风卷走了。」 有一点小白没法想通，虽然繁茂的树枝减缓大部分的冲击力，但从那种高度坠落，虽不至于粉身碎骨，但摔断手脚或是内脏损伤难以避免，他却奇迹地只是受了皮外伤。小白隐约觉得在撞上地面的前一刻，身体被一股魔法气流承托起来，卸去致命的冲击。 到底是谁保护了他？ 「那么小白后有什么打算？」 小白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去找小黑。」 到底该怎么找，到哪里找，小白并没有头绪，但他知道为了早日跟兄弟重逢，就必须积极行动起来，他相信小黑也在努力寻找他的下落。 加弥禄与雷列斯和芭芭拉交换眼神，后者了然于心地点头。 加弥禄温言建议：「在找到小黑之前，小白就跟我们待在一起吧。」 小白稍稍瞪大眼睛，还是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连忙推搪：「可是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其实，加弥禄一行人只是跟小白萍水相逢，无偿施予的治疗已是莫大的人情，按情按理也没有义务进一步提供帮助，小白不希望因自身的问题而拖了别人后腿，打乱他们原本的计划。只要身体能动起来，小白便打算独自出发去找小黑。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加弥禄笑容可掬地轻拍小白的肩膀，理所当然地说：「小白是我们的病患，哪有医者会把病人置之不理？」 芭芭拉也加入游说：「对呀，小白别这么拘谨，帮助有困难的人是游医的使命。」 雷列斯亦沉声宣言：「救急扶危亦是巡圣者的初心。在见证神迹的同时，我们也希望能为世界的美好略尽绵力。」
第5章 矛盾 咔嗒咔嗒 马蹄不徐不疾在地上敲出节奏明快的旋律，夜里蛙鸣虫叫，枝叶沙沙作响，合奏出和谐的协调曲。 三名游医坐在小白的身侧，微笑着静待他的回复。 「在找到小黑之前，小白就跟我们待在一起吧。」 没有矫揉造作，没有虚伪掩饰，纯粹真挚的善意令小白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老实接受对方的好意，真的可以吗？ 在小白仅有的记忆里，对人类的印象是好坏参半，好的方面来自他唯一接触过的人类诺亚，壊的方面源于小黑在谈及人类时展现的不屑与厌恶。 诺亚在那一天把白鸟和黑狼收为眷属，并带到上界伊甸园定居。他给牠们起了「小白」和「小黑」的名字，授以化人的力量，赋予新的生命。他既是救命的恩人，亦是敬重的主人。生命、知识、力量，诺亚确实把希望带给每一头捡回来的动物。 小白对於单方面接受诺亚的恩惠感到惭愧，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作任何实质的回报，只能偶尔主动请缨为主人跑跑腿，帮上鸡毛蒜皮的小忙。小白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直至今次获诺亚指派到下界执行寻找「希望」的重要任务。 虽然小白还没确切弄懂诺亚口中的「希望」具体是什么，也对如何该说服神明大人毫无头绪，但这个任务对小白来说是难得的报恩机会，他为此而高兴，并决心要把事情办好。 如果说诺亚大幅提升小白对人类的观感，小黑过去的遭遇便如一盆淋在头上的冷水，带来质疑与困惑。小白从小黑口中得知，他小时候曾被人类一家捡作宠物，后来遭狠心抛弃，在濒死的时候偶遇飞过的自己。每当谈及过去，小黑会失去一贯的理智，偏激的言行仿佛满腔怒火无从宣泄。 人类带来救赎，亦带来伤害。不知道眼前的三名人类又如何呢？ 小白想了又想，最后决定舍弃先入为主的观感，透过亲身的接触去作判断，于是他礼貌地接受游医的建议：「请多关照，谢谢。」 加弥禄露齿而笑，友好地跟小白握手：「彼此彼此。」 蓦地，眼前的景物晃了一下，加弥禄近在眼前的笑脸一瞬模糊起来。小白摇了摇头，眨了眨眼，黯淡下来的视野便再次亮了起来。 「怎么了？」 小白反射性挤出笑容：「没什么。」 咦？是太累了吗？ 小白自从捡回一命后体质便变得孱弱，贫血成了长久以来缠绕的毛病。习惯与虚弱感为伍的小白心想，或许伤患令身体变得比平常更易累而已。把一瞬的不适感抛诸脑后，小白把注意力放回未完的讨论上。 年纪稍长的雷列斯对比加弥禄和芭芭拉显得成熟稳重，一本正经地开始解说：「小白，关于刚才你问及『游医』和『巡圣者』的意思。『游医』就如字面所述，是四处游历的医者。」 「四处游历的医者」小白喃喃重复雷列斯的话，眼神满是羡慕：「那么你们曾到过很多地方，遇上不同的人？那一定是很棒的经历。」 深居简出的小白渴望有一天能在天地之间随心所欲翺翔，而这次旅程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能走出斗室，体验世界的广阔。 「我们才刚踏上旅途不久，尚未有太多的邂逅。」芭芭拉仰望繁星点缀的夜空娓娓道来，透亮的明眸闪烁着憧憬与期盼：「不过，只要我们沿着神光大道走，一定会遇到许多志同道合的人。」 雷列斯接着补充：「『巡圣者』指的是沿着神光大道进行圣地巡礼的人，神光大道是信仰坚定的朝圣者必走之道，大道串连起过往曾出现神迹的地方，连贯各地的城镇国都。作为神最忠诚的信徒，踏上神光大道进行巡圣是黑之国国民一生向往的事。」 加弥禄的声音满含激昂：「终有一天，我们的足迹会遍布整个世界。」 为信仰而生的人民，一心一意踏上贯通世界的神光大道，一面悬壶济世，一面追寻神过去创造的奇迹这是何等浪漫之事？ 小白在感触之余，亦想到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条道路，他跟小黑要走遍下界也可以踏上这条路。 「请问」小白正想追问下去时，再次侵袭的异样感来得比上次更猛更急，喉咙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掐住一样没法呼吸，排山倒海的晕眩感令小白一阵天旋地转。想要扶着旁边的支撑物，微妙的距离感令手怎么也够不着。 我 来不及思考，笼罩视野的黑幕倏地落下，冰冷的麻木感直窜脊柱，如海般急速吞没他的意识，感官坠入无边的死寂。 察觉到不妥的雷列斯担忧地唤道：「小白？」 小白低垂着头，虚软的身子缓缓向旁倾倒。 眼明手快的雷列斯赶紧扶稳他，焦急地呼喊：「小白！」 脸无血色的小白双眼紧闭，额上冒着点点冷汗，呼吸紊乱喘急。雷列斯让小白平躺，加弥禄则蹲下为他作紧急检查，评估身体状况。 芭芭拉捏着双手，忧心忡忡地问：「怎么样？小白他」 「小白的体质并不强壮，加上受了不轻的外伤，情况并不乐观。」加弥禄紧皱着眉，神色严峻：「我们的药品和物资在上一个山村已几近耗尽，能做到的只有简单的应急处理，然而这只能勉强保伤势不会恶化，连妥善的包扎也未能做到。」 察看经简略包裹的伤口，纤薄绷带已开始渗出殷红的血色。 芭芭拉努力转动脑袋寻找对应方法，随即提议：「我们赶往城镇吧！尽快补给物资及找到让小白休养的地方。」 「好！」 达成共识的一行人快马加鞭，全速奔赴最近的灵山镇，目的地跟小黑不谋而合。 「呼哈」灼热的喘息断断续续，小白惨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意识不清，高热进一步消磨他仅余的生命力，情况急转直下。雷列斯驾着马车，芭芭拉和加弥禄整晚轮流照顾小白，密切留意他的状况。加弥禄把沾湿的毛巾放到小白滚烫的额头，尽量为他降温，并解开染红的绷带替换。 「小白！撑着点，我们快到城镇了。」 「小白！振作一点！」 「小黑还在等着你呢！小白！加油！」 三人不断对小白说话，希望能唤起他的求生意志。病人的精神力对于病情有绝大的影响力，这是医者的经验之谈，所以即使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他们还是锲而不舍地喊话。 一行人连夜赶路，终于在翌日早上赶到灵山镇。该镇位于以矿立国的红之国境内，繁盛的矿务令它是通商交易的热点，常时八方云集，一向车水马龙。 把马车停泊好，雷列斯匆匆背起昏迷不醒的小白，后者四肢瘫软地伏于背上，体重以成年男性来说简直轻得不可思议，令雷列斯不禁暗忖。 小白之前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急步进城的三人均为之一愣，原以为会非常热闹的街头巷尾竟异常荒凉，不单敞开的城门外没有任何守卫，街道上同样没半个人影，装卸货物的木头车随意弃于路旁，攀满肆意乱长的藤蔓，不少民房颓败失修，塌了半边屋檐、薰黑脏污的墙身、长满杂草的街道，犹如一座死寂的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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