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厌什么都看不着了,坐回病床上,撩起裤脚给自己脚踝涂药,他想起刚刚周离榛提到季林风说的那些话,边涂边问。 “周医生,听你刚刚提到了季林风,你对他很了解吗?” “听过不少他的传闻。” 现在季厌可以确定了,刚刚周离榛说的那些讽刺的话,不过是为了吓唬冯石而已。 稍微对季家有过了解的人,都不会说出季林风是个大善人,季林风在乎名声。 季林风如果在乎,他也不会结那么多次婚了,天天传那么多花边儿新闻,更不会有他季厌了。 已知的季林风的孩子有五个,至于未知的孩子有几个,季厌不清楚,可能季林风自己都不确定吧。 而季厌,以前也不过是个外面的私生子。 季厌的妈妈韩茹英,以前是季林风的生活秘书,在他身边工作三年,也做了他三年的情妇。 韩茹英后来怀了孩子,她以为能用孩子拿捏住季林风,试图逼着他离婚,好坐上季夫人的位置。 没想到直到她生下孩子,季林风都不想承认,只给了她一笔钱就把她打发了。 韩茹英厌恶季林风,连带着自己生的季林风的孩子也厌恶,直接给他取名厌恶里的“厌”字。 季厌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集结了父亲母亲的双重厌恶。 后来季林风的原配跟两个儿子出了场严重车祸都死了,韩茹英看到新闻,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又一次抱着三岁的季厌上门。 季林风那时候的私生子还真就只有季厌一个,季林风两个儿子都没了,看季厌长得好看,逗了逗又发现小人儿也机灵,这才把他们娘俩儿接进季家大门。 他第一次听说季厌的名字,有点儿不高兴:“怎么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 韩茹英赶紧把季厌往季林风怀里塞:“爸爸给儿子重新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季林风抱了季厌一下,又飞速塞回韩茹英手里,当时随口答应着给孩子重新取个名字,但过后就给忘了,迁户口的时候用的依旧是季厌。 韩茹英以为自己成了季夫人,就能把季林风拴在身边,但季林风那么风流的人怎么可能安分守己。 季林风玩儿得很花,韩茹英隔三差五就能看见季林风身边有新的年轻女人出现,她赶不走也赶不完。 一茬儿接着一茬儿,野火烧不尽。 甚至也有人跟她当年一样,抱着孩子上门认爹的。 韩茹英想不开,整天躺在床上郁郁寡欢以泪洗面,没过几年就得乳腺癌死了。 季林风也不在意,很快就陆陆续续又带回家几个女人,最后结婚的只有两个,路萱是第四个。 路萱的儿子也是私生子,路萱进门的时候,季成瑞已经9岁了。 路萱长得勾人,会说会装也会撒娇,再加上季林风这几年年龄逐渐上来了,一年前一场肾病把他吓得不轻,住了一个多月院,出院后想玩儿也使不上劲儿了。 从那之后他开始注重身体保养,外面的女人也都打发干净了,开始专门培养自己的接班人。 季林风一直不大喜欢季厌,因为季厌对商业不感兴趣,一窍不通,大学也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学金融,而是报考了他一直都看不上的音乐学院。 季厌只会拉小提琴,成了他的职业之后,季林风就越看他越不顺眼了,准备专心培养季成瑞。 季厌对家产无意,他只想站在舞台上。 季厌想,路萱这两年应该也是知道的,那为什么一定要对他赶尽杀绝呢? 可能她觉得,只有永绝后患,才能稳住自己跟儿子的一切吧。 - - 小护士拿来了两片新的药,周离榛先接了过去:“你去看看其他患者吧,这里我在就可以。” “好的,周医生那我就先走了。”小护士看看还在认真给自己手腕涂药的季厌一眼才转身离开。 药跟水是周离榛递给季厌的,季厌本来不想接不想吃,但他头一偏,又看见了窗外被钳子夹断的铁丝网。 冯石刚刚血淋淋的惨样在季厌脑子里晃了晃,如果他继续抗拒吃药,周离榛会不会也把他的手指硬插进防护网里? 想到这,季厌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开始钻心地疼了,他使劲儿攥了攥。 在找到逃跑机会之前,季厌觉得自己还是乖乖配合比较好,不然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想明白之后,季厌迅速拿过水杯跟药,仰头吞了,还主动张嘴让周离榛检查。 这是疯人院的病人吃过药后的必须步骤,他们怕患者把药藏在嘴里不咽下去,所以每次吃过药都必须张嘴让护士检查了才行。 周离榛很高,季厌得抬着下巴,他先往外伸出舌头,抵着下唇让周离榛检查,他的舌头上面没有藏药。 上面看完了,那截儿粉嫩的红色又在口腔里左右卷了卷,每个动作保持两到三秒左右,好让周离榛能看清楚。 冯石刚才掰季厌下巴,季厌的舌头不小心磕到了牙尖儿上,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但能很清楚地看出舌头上有一个浅浅的破口。 周离榛一眼就发现了。 季厌习惯了这种小伤小碰,所以没感觉出来,舌尖继续往上抵住上颚,让周离榛看清他舌头底下也没有藏药。 一直张着嘴,季厌口腔里分泌了一小汪透明唾液,感觉也应该是差不多了就闭了嘴,同时喉结滚动了两下,吞了口水。 周离榛还在看季厌,盯着他已经闭紧的嘴唇,季厌以为他没检查完,又伸了伸舌头,顺道舔了舔发干的嘴角。 “周医生还没检查完吗?药我真的咽下去了。” “检查完了,”周离榛收回视线,眼皮垂下去,“我让人把口腔消炎的药再送过来。”
第5章 我也喜欢男人 季厌再次觉得,周医生对他的病人是真的上心。 护士很快拿来了口腔消炎的药,季厌被周离榛一提醒,也感觉出了舌头上有个破口在疼,他在破口的地方喷了几下药粉。 早上已经吃过药了,季厌以为周离榛会很快离开病房,但周离榛直接走到餐桌旁边坐下了,还掏出病历本跟笔摊在桌面上,看着像是不走了。 以前的主治医生林德辉除了必要时间的查房,很少会过来,哪怕是来了,也只是象征性问问他的情况,随手记录一下就走。 “周医生,你还有其他事吗?”季厌坐在床沿上,身体坐得笔直。 周离榛显然被季厌催赶他离开的话问愣了,翻病历本的手一停,很快又给了他解释。 “你可能需要习惯一下,以后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会很长很长。” 季厌不解:“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坚持说你自己没病吗?所以我需要长时间的观察数据,包括你的认知、常识、记忆力、情绪、理解力、思维逻辑,还有你的行为反应,今天我们先来简单聊聊天吧……” 此刻坐在餐桌边的周离榛,身上的凌厉跟攻击性不见了,跟刚才判若两人。 他看起来非常温和,嘴角甚至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两条黑色西裤里包裹的长腿懒懒地交叠在一起,白大褂下摆垂在长腿两边。 季厌头一次觉得,这间疯人院里纯白的白大褂,是医生能力跟专业的象征。 周离榛看起来非常负责,莫名地给他一种安定感。 季厌又想到了昨晚的梦,眼前的周医生,是不是真的能给他诊断出不一样的结果。 但是刚刚季厌吃了药,这让他有点儿犹豫到底要不要跟周离榛谈话,因为他吃过药之后一定会犯困,大脑会变得迟钝,反应也会比平时慢很多,四肢不听使唤,人也木讷,这些都可能会影响周离榛对他的判断。 “早说你要跟我谈话,我们就应该在吃药之前聊了,我怕待会儿会犯困。”季厌有些担心,问他能不能明天吃药前再聊。 周离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不打算改时间,翻开病历本,笔尖落在打印好的问题上。 “没关系,吃了药也不影响,你如果感觉困了或者是不想聊了,随时可以中断,想睡觉也随意,我可以等你睡醒。” 既然周离榛都这么说了,季厌也就答应了,大不了困了就中断谈话。 “周医生,你想跟我聊什么?” “就先从一些最简单的认知问题开始吧。” - - “姓名。” “季厌。” “性别。” 季厌:“……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周离榛握着笔笑了下,“但你得自己说出来。” 周离榛笑起来的时候,镜片上闪动的光点在季厌眼底打了几个滚儿,季厌突然晃了下神。 那个笑,让季厌想到了雪山日出,金黄的暖光笼满山顶,雪天连接处都被染成大片温暖色调,让人怎么都冷不起来。 “怎么了?”周离榛看他不说话,举起笔在季厌眼前晃了晃。 季厌有些尴尬,赶紧挪开视线,很配合地回答问题。 “性别男,今年24岁,生日是农历11月初八,冬天出生的,职业是乐团小提琴手……” 季厌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基本信息,也省得周离榛一句一句再问了。 周离榛在纸上写着季厌的回答,为了方便交流,季厌刚刚坐在了周离榛对面,他能看见他写的字。 他的字跟他这个人一样,很有力量感,笔尖都快穿透纸背了。 “下一个问题,你的性取向是?” 季厌:“这个也要说吗?” 周离榛:“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 季厌“哦”了一声,说:“男人,我喜欢男人。” 周离榛握着笔,本来已经准备开始写字,听完季厌的回答,笔尖直接戳在纸上,戳出了一个洞。 “你,你……” “怎么了?”季厌没想到周离榛会是这个反应,“周医生难道歧视同性恋?” “当然不是,”周离榛继续在纸上写字,只是原本想写的那个字下笔处拐了个小弯儿,在性取向后面写了个男字,“这很正常。” 季厌:“是啊,同性婚姻都已经合法了,我以为周医生还歧视这个。” “不会,因为我也是。” “也是……什么?” 周离榛写完了,手指夹着笔,十指交叉搭在桌子上:“我也喜欢男人。” “那我们一样。” 很好,季厌心想,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点又多了一条,看来后面的沟通会顺利很多。 “那你谈过几场恋爱?有没有特别甜蜜或者特别痛苦的回忆,对你影响深刻的人或事都可以随便说说。” 季厌摇头:“没有,我没谈过恋爱,这些年乐团一直在各地巡演,也没有碰到合适的人,所以没有经历过恋爱的甜蜜或者痛苦。” “那你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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