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姜守言觉得程在野很想抬手摸他的头发。 海风很温柔地吹拂姜守言松软的黑发,程在野垂着眼,他的眉弓和鼻梁很高,显得眼窝很深。 “那我就先过去了。” 姜守言点头:“好。” 二对二的双人沙滩排球,白沙很柔软,阳光流淌在裸露的皮肤上泛起蜜一样的光泽。 Vi探过来说:“(Zephyr打排球很厉害的,他之前在德国读大学的时候是室内排球队队长。)” 姜守言没怎么听,他的目光落在程在野转排球的手指上:“(是么。)” 很快姜守言就读懂了厉害这两个字。 排球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是一项暴力运动,尤其是扣球的时候,腾空后仰的身体像一张蓄满力的弓,力量爆发的瞬间有一种别样的张狂。 程在野仗着身高优势,一连扣了好几个球,直接把对面的Paulo脸都扣黑了。 他叉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脑袋突然转到了姜守言这个方向,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就把姜守言请到了场地中央。 姜守言被太阳晒得懒叽叽的,有点摸不清状况,就听Paulo说:“(我想喝水,Riley你替我打会儿。)” 姜守言笑得无奈:“(我不会。)” Paulo:“(没关系,我们打娱乐,没那么多规矩,你用手把球拍过网就行了。)” Paulo拿着水站在场边,和程在野对上视线,满眼都是你扣啊,你再扣球啊。 程在野没他,低头转着排球上的沙。 随后抬头,对姜守言说:“我发过来了?” 姜守言点头:“嗯。” 程在野手指很长,一只手就能把排球完全握住,他习惯性转了几圈球,然后发了他打了这么多年排球以来,最轻的一个球。 姜守言看着那轨迹落到自己跟前,下意识伸出两只手向上去垫,随后看着自己的手指缓慢地眨了眨眼。 可能是姿势不对,无名指好像扭到了。 排球过网被程在野接住,他上前两步抓住网,低头问:“怎么了?扭到了吗?” 姜守言动了动手指:“没关系,不是很严重。” 程在野把球抛给场边的Paulo:“(你们先打,我看看他的手指。)” Vi替程在野上场,姜守言和程在野一起回了阴凉边。 无名指被程在野很细心地握住,他手上有茧,磨得姜守言指根有点发痒。 “就刚刚闪了下,现在已经没那么痛了。” 程在野点头,确定没伤到骨头后,说:“我给你缠一圈绷带吧,能有个支撑。” 他从自己包的角落翻出白色的小绷带,分开姜守言的手指,绕着指节缠了一圈。 他们坐得很近,动作间膝盖不小心碰到一起,姜守言腿上蹭上了沙。 “抱歉,”程在野下意识伸手给他拍干净了,掌心的茧擦过大腿外侧的皮肤,两个人登时都愣了一下。 一个是因为手下的滑腻。 一个是因为那阵过电似地粗糙触感。 视线接触,又很快分开。 程在野唇角抿起很细微的弧度,剪断绷带收了个尾。 姜守言问:“手上的茧是怎么来的?” 程在野把剪刀和绷带放回包里,又扭开一瓶水递给姜守言:“之前有段时间喜欢攀岩,还有段时间学了射击。” 姜守言接过来抿了一口,无名指缠得有点紧,动起来还有点不灵活。 程在野给自己也拧了瓶水:“你看起来不是很擅长运动。” 姜守言笑说:“嗯,工作太忙了,没什么时间。” 程在野也笑了笑:“没关系,我很擅长,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沙排那边又有人在叫程在野,有他的时候打的生气,没他的时候又打不起劲。 程在野回头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拧上瓶盖,把水和姜守言的挨着放在一起。 “我过去打球了,有事你叫我。”他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拍了拍裤子上蹭上的沙。 姜守言瞥了眼放在他旁边的两瓶水,点头:“好。” 程在野又像一阵风一样跑回了场地,第一个发球就狠得让Paulo想给他跪下。 姜守言下巴枕在膝盖上看了会儿,旁边传来一道很轻的问好:“(你好,请问你是中国人吗?)” 是个葡萄牙的小孩,他父母在大大的遮阳伞下晒太阳,看见姜守言很友好地冲他笑了笑。 姜守言偏头看着小孩:“(是的,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交换了名字,小孩又拉着姜守言去沙滩捡贝壳。 潮水上涌沾湿了姜守言的鞋,小孩拿着一根小树枝过来,问姜守言能教他学中文吗? 姜守言说:“可以。” 他望着碧蓝的海水和在岩石上停憩的海鸥,在湿润的沙滩上写下海水、海鸥、海风三个词。 “海水,海鸥,海风。” 小孩蹲在他旁边很认真地学。 海风,姜守言想到了Zephyr。 Zephyr这个英文名在古希腊语中有自由的风的意思。 “(哥哥,这个字读什么啊?)” 姜守言回神,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海风旁边写了个野字。 在他怔愣的空档,浪花上涌,湿润的砂砾重新恢复平整。 姜守言扭头笑了笑,轻声说道:“(不见了。)”
第5章 烟 海边的落日总是很漂亮,熔金般的光芒隐在海水和云层背后,像人类不曾追寻到的世界尽头。 沙滩上的排球网被拆了,朋友把网和架子装进背包里,对着程在野这边吼了句什么。 程在野偏头听了阵儿,手拢在嘴边应了声好。 然后他走到了姜守言身边。 这个点的太阳已经不晒了,姜守言还是缩到了最后一片阴影里。 要说一个下午应该也不能把人晒多黑,但程在野带着热气蹲下来的时候,姜守言来回看了圈两人的肤色差,觉得他好像黑了不少,野得更带劲了点。 可能是因为刚运动完,语气听起来也比平时轻快。 “他们约好了一起吃饭,”程在野拽出背包里的花衬衫就要往身上套,“Paulo说Martim也会来,他下午——” 姜守言突然拽了下他的小臂。 程在野一顿,垂眸看他。 姜守言松开手,指了指他的肩膀:“上面还有沙。” “哦,”程在野应了声,平时一点不在意这些,现在倒仔细伸手拍掉了肩膀上的沙,拍完后又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想刚刚说到哪儿了。 姜守言开口提醒:“你说Martim也会来。” “哦对,”程在野继续往身上套衣服,“本来下午也让Paulo叫了他,但他陪妈妈去医院体检了,就说晚上一起吃饭。” 程在野弯腰去拿放在姜守言脚边的小背包,拇指在包带上轻滑了一下,把背到左肩的包往上拉了点,又弯腰冲还坐着的姜守言伸出手:“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掌心干燥,纹路清晰,掌根和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 姜守言把手指搭上去,点头说:“好。” 平时上班工作难得能聚这么全,吃完饭后一行人也没急着走,又找了家靠海的酒吧,喝酒聊天。 姜守言和他们都不怎么熟,就坐在沙发角落小口喝着杯子里的鸡尾酒。 姜守言面前是圆桌和另一排面对面放着的沙发,沙发后面是一整面落地窗,能看见海水和落日。 程在野打完电话进来,和几个服务员错身而过,脚步突然顿住了。 还没到蹦迪的时间,酒吧现在人少清静,唯一算得上热闹的地方就是他们那群朋友在的小角落。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聊到兴奋的地方还有人站起来晃动手臂舞动身体,又引来一阵拍手大笑。 程在野视线顿在姜守言身上。 他好像和这份热闹格格不入,只是垂眸小口小口喝着杯子里的酒,或者盯着窗外的落日发呆。 但偶尔有朋友把话题引到他身上,他又能很及时地接住,嘴角的弧度自然优雅,好像之前那点孤寂都是程在野被酒吧花花绿绿的射灯晃出来的错觉。 姜守言听人说话的时候会很耐心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程在野看着他偏头露出来的下颔和侧颈,想起下午在沙滩拉他起身,拽在手里轻飘飘的,像握了一阵风。 太瘦了,好像比昨天又瘦了一点。 玻璃窗外的金光散了一缕在姜守言柔软的黑发上,程在野有一种他的生命力在随着落日一点点流逝的心悸。 “Zephyr,”桌边有人看到他了,挥手冲他喊道,“(傻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过来?)” 程在野晃了晃指间夹着的烟,示意他还想去抽根烟。 朋友朝旁边那些人努努嘴,意思是去什么其他地方啊,这边抽得正欢呢。 烟雾缭绕的小角落里,有人叼着烟给了他一拳。 他又笑嘻嘻地坐下了。 程在野跟着笑了一声,抬脚往沙发那边走。 他的包放在了姜守言旁边,他也坐在姜守言旁边。 对话刚好结束,姜守言看向程在野,程在野把朋友递给他的酒放在桌上,偏头问:“想回去了么?” 姜守言瞥了眼刚来不久的Martim。路上堵车耽搁了,说好的晚饭没赶上,现在才和人聊上,并兴致昂扬地思考一会儿玩什么游戏助兴好。 姜守言不是一个扫人兴致的人,他低声说:“再等一会儿吧。” 程在野就说:“好。” 他偏过了头,看了眼桌上的酒杯,又想起自己指间还夹着的烟。 这个地方虽然不像在包厢那样密闭,但烟雾绕上来还是会打扰到坐在旁边的人。 于是程在野偏头,向姜守言晃了晃手里的烟,问:“介意么?” 姜守言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好像不是很开心。明明出去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接的那个电话么? 姜守言说:“不介意。” 程在野便擦燃了打火机。 他很高,腿也很长,占的地方会比别人更多一点,但沙发就这么大地,程在野本能地更靠近姜守言一点。 所以动作间,胳膊会不小心蹭到姜守言的手臂。 衣料摩挲,酒吧深蓝色的光影落在程在野肩头,姜守言换了个侧坐的姿势,后背靠在扶手和椅背的夹角。 他看见程在野的喉结轻微滑动,脖颈上的筋延伸到锁骨,又被衬衫的衣领遮盖。 他视线上滑,挪到程在野的鼻梁和眉骨,不是典型的葡氏长相,五官还要更高挺一些,线条很明朗,睫毛黑长,根根分明。 然后姜守言就看到卷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透过被射灯燃红了的薄雾,看了过来。 姜守言抬了抬下巴,问:“给我抽一口?” 那边欢笑的声音太吵了,程在野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但盯着姜守言一开一合的唇瓣,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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