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鸿南摁下电梯,三个人走进去,几乎塞满半个轿厢。孟拙长得乖,规矩地站在角落时怎么看都像被罚站的小孩,脸上的愁容幅度刚刚好,让人心软可怜:“她说让我点外卖。” 不出意外地,赵凤筠主动揽下了开学后照顾孟拙吃饭的任务,让他放学之后直接来家里吃饭。赵凤筠开超市,工作时间自由,郜鸿南几点要吃饭她都能回来做。 孟拙听见之后一扫原本挂在脸上的失落,又很高兴地拽住赵凤筠的手臂,嘴很甜地撒娇:“干妈,就知道全世界你最爱我对我最好啦!” 他很夸张地在赵凤筠脸上亲了口,郜鸿南听见“啵”的一声惊讶地回头看,赵凤筠直接笑开了花,被哄的非常幸福:“干妈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你回去跟你妈说一声,就这么定了。” 三个人走出电梯,郜鸿南拿出钥匙开门。他从进门玄关处的鞋柜里拿拖鞋,他的、赵凤筠的,下一层有一双浅灰色的是孟拙的专属拖鞋,他在孟拙家有一双一模一样的。孟拙踩进拖鞋里,先说:“哥哥,谢谢。” 手指不经意般在郜鸿南背上擦过,大概是想落下鼓励的轻拍,或者原本什么打算都没有,只是抬手时不小心碰到。赵凤筠走进卧室,孟拙换好鞋,熟门熟路地迈进郜鸿南的卧室,坐在床边去拿他书桌上的书,不管哪一本哪一页,低头开始看。 郜鸿南很快也进了卧室,将门虚掩上。他去衣柜里找自己的睡衣,又拿出一套短袖短裤给孟拙:“晚上穿这个。” 孟拙看了一眼,有些不满地问:“我原来那套呢?” 郜鸿南问:“是那套你穿上就会露肚脐,短裤短的能看见半个屁股,蓝色快要洗成白色的抹布一样的衣服吗?前几天收拾废品的时候好像扔了。” 孟拙将书一扔:“郜鸿南!” 郜鸿南手里还拿着那套衣服,此刻终于因孟拙的抓狂有了些笑脸。“叫我干什么?就这一套,你要是不想穿,那就裸睡。” 孟拙勾勾手指,郜鸿南靠近他几步,倒是不担心孟拙会突然暴起揍他,孟拙本事没那么大。孟拙先将他手里的短袖短裤抖开看了看,并不是郜鸿南随便翻给他的,像是刚洗过的新衣服。郜鸿南说的那套睡衣孟拙穿了几年了,除了旧了点,绝对没有郜鸿南说的那么不堪。 虽然他对郜鸿南的凭空污蔑很不满,但郜鸿南用了心,孟拙就不会装作看不到。他总是太容易原谅郜鸿南,郜鸿南却总是很难对他宽容。 他又勾了勾手指,郜鸿南已经收起了原本挂在脸上的笑,眉眼又是无情的英俊锋利。他离孟拙只有一臂距离,孟拙伸手,扯住他的衣摆,轻轻提起来让郜鸿南随他的力道再靠近些。 郜鸿南站的很直,个子很高,不肯弯腰。孟拙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论郜鸿南之前的气有没有消,他都想先给出休战的信号。 孟拙站起来,踮脚在郜鸿南嘴角轻轻亲了下。他看郜鸿南,又问和商场里一样的问题:“你在气什么呀?” 不等郜鸿南回答,他又在原本的位置留下了几个浅浅的吻,很注意不碰到郜鸿南的嘴唇。郜鸿南的脸很软,嘴角也软,连着的嘴唇是脸上少数柔情温和的部位,红而湿润。孟拙因为奇怪的固执不想碰,郜鸿南却在他又亲过来时突然转头,结结实实让他在自己嘴上亲了一口。 郜鸿南低垂着眼,态度很好地回答孟拙:“现在不生气了。”
第03章 孟拙一直认为郜鸿南有些不可理喻。 孟拙上幼儿园的时候很招人喜欢,婴儿肥还没完全消退,一张小圆脸谁看了都想捏。性格乖巧会得到老师的喜欢,长相出众会得到同学的喜欢,所以孟拙的人气一直很高。郜鸿南则是在向另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长得帅,但因为实在太冷静太让人省心,反而会更像团队里的领导者,幼儿园的老师们也会不自觉用比较成熟的方式和他沟通。 放风时间小朋友们去游乐场地玩,孟拙周围围了一圈小孩,闹哄哄吵个不停。郜鸿南一过去立刻不吵了,玩具分好,座位找好,分散开来摆弄手里的东西。孟拙领了玩具,旁边一个总和他做同桌的小女孩凑过来:“孟拙,我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孟拙点头,带着女孩儿去找郜鸿南,郜鸿南目光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看了几秒转开视线。三个人把积木搭好,孟拙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先和小女孩击掌,又和郜鸿南击掌。 结果就是,从收玩具直到放学,整整一下午,郜鸿南都没再和孟拙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也是,郜鸿南还会和孟拙玩玩具,但绝对不多和他说一个字。孟拙抱着车在郜鸿南旁边等了会儿,见他不抬头让自己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坐。他转身想把玩具放回去,郜鸿南问他:“去哪?回来坐下。” 孟拙又很没出息地坐下了。郜鸿南依然把人当空气,摆弄了几次积木就站起来回了教室。孟拙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问他“为什么不理我”,郜鸿南明明听到了,却像哑巴一样不说话。 放学郜鸿南被接走去上美术班,佟瑶来接孟拙,在路上孟拙试探着提出了自己今天的困惑:“哥哥好像不太想和我玩。” 佟瑶觉得小孩子偶尔有点小矛盾很正常,磕磕碰碰才能长大。她对孟拙说:“哥哥不会故意不理你,你明天问问哥哥是什么原因,好好和哥哥解释解释,聊一聊。如果你解决不了,回来妈妈再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孟拙想了想,点头。第二天,郜鸿南原本要去图书角拿书,走到一半被坐在座位上的孟拙扯住:“哥哥。” 郜鸿南低头,看海拔比他低很多的孟拙。孟拙仰起脸,圆脸圆眼睛,明明很久没见他哭过,现在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嘴巴瘪着,问他:“哥哥,你昨天怎么不理我呀?” 郜鸿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慢慢向下,握住孟拙小而柔软的手。他牵着孟拙站起来,一起去图书角。孟拙还在执着地追问他:“哥哥,到底为什么呀,你是生气了吗?你还生气吗?” 孟拙问的越频繁,郜鸿南握他的手就越紧。那力度孟拙现在想起来还有几分痛,好在郜鸿南很快就不发疯了,他说:“下午一起玩吧。” 这件事只是开端,不是终结。 小学有一次,孟拙心大,放学了在操场上和同学踢足球,直到六点多保安带着佟瑶和赵凤筠冲进来领人才回家。那晚佟瑶很生气,赵凤筠也操坏了心,一直在念叨“要是你被陌生人领走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妈多担心”。佟瑶边掉眼泪边骂:“孟拙!哥哥在门口等你等了半小时,你不知道吗?他以为你先走了来家里找你,没找到人又去超市找你阿姨给我打电话,我们把小区旁边都找遍了,本来以为你不在学校想来碰运气,你在里面玩的倒是开心,哥哥阿姨腿都跟我跑断了!” 孟拙也被吓哭了,他辩解道:“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哥哥会等我...” 可他说完就觉得自己今天这件事做的确实不够仗义。他以为之前郜鸿南等他都是受人所托,等不到就会走,每次他们班放学晚了出门时看到郜鸿南,他总是臭着脸在前面走,过马路时回头提醒孟拙看路。那个态度,说是不情不愿也不为过。 可他在冬天的傍晚,穿着厚重的外套,额头鬓角全是晶莹的汗珠。他难得那么狼狈,脸红扑扑的。郜鸿南一言不发,在客厅沉默而急促地呼吸吐气,像是着急恐惧到了极点。 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之后,郜鸿南三天没理孟拙,每天在门口等到孟拙转身就走,步子飞快。孟拙像刚出壳的小鸡,乖乖跟在郜鸿南身后。书包里物品上下颠倒的声响混着踢踏的脚步声,在喧闹的街道上依然清晰。 走到家楼下,郜鸿南回头看他,说一句“再见”就飞速上楼。 孟拙依然作鹌鹑状,直到几天后他主动在街上抓住郜鸿南的手,被他领着回家,手一直紧紧扣着没松,第二天郜鸿南才理他。 这样的事真的太多,郜鸿南表达不满的方式总是无视和沉默,触及他阈值的事总结起来毫无规律。能让孟拙理解的包括忘记准备生日礼物和忘记写作业被郜鸿南抓到,不能让孟拙理解的包括孟拙和球队同学说话忘记和郜鸿南打招呼;孟拙帮喜欢郜鸿南的女生递情书;孟拙接了小学妹的巧克力礼盒并分了郜鸿南三块...凡此种种,都让孟拙很难准确把握郜鸿南心情的晴雨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冰雪寒霜拍了一脸。 这次他大概知道郜鸿南在气什么,看来没能一起旅游对他打击很大。但郜鸿南每次生气,孟拙都会问原因,问不到也要问,郜鸿南有时候被问的烦了就挥挥手说自己不气了,如果一直不说话就会进入下面的阶段,孟拙会动用一些非常手段。 一开始只是抱着郜鸿南的胳膊道歉,后面这招不管用,就要变成牵手;在上学放学路上没人的街角牵着手走上一段,郜鸿南如果还不消气,放学回家在楼下孟拙会抱一下他,跟他告别。偶尔和郜鸿南一起去随便谁家里做作业,不论郜鸿南情绪好与不好,孟拙都喜欢躺在他腿上看卷子,乱拱一会儿,再无情无义的郜鸿南也会推他,让他“爬起来”,他扶着沙发站直,缓过大腿被压麻的刺痛,去厨房找吃的回来分给孟拙。 亲吻是最近才加入的新技巧,百试百灵。但用之前孟拙会评级。如果这次闯的祸根据以往的经验看不大,孟拙绝对不会动用这种非常手段。第一次用的时候郜鸿南在原地定了半天才偏头看他,像被非礼一样吼:“你怎么随便亲人啊!” 孟拙说:“你终于理我了。” 郜鸿南手指骨都快捏碎,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孟拙难得见他脸涨得如此红,像他们刚刚分食的西瓜的心。郜鸿南将他当空气,却依然会把西瓜中央剜出来留给孟拙。 孟拙吃掉一半,喂郜鸿南一半,趁他嘴角还有最后的没消散的清甜汁液时突然扑了过去,做无需言语的道歉。 今天亲的位置不够恰当,但孟拙也顾不了那么多。他们小时候在幼儿园里不知道和多少个同学亲来亲去,初吻给了谁早就算不清。他看出郜鸿南态度软化,继续苦口婆心地讲道理:“你是不是在为了旅游的事生气,这件事是我不好,我和你道歉,可是那几个同学约我,我实在太想去了,你爸也没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是担心你会一直在那边待到开学嘛。” 郜鸿南“哦”了声,问他:“那你玩的开心吗?” “开心啊,”孟拙说:“我们去海滩边晒太阳了,游泳的时候太阳晒过的海水包着我的身体,很暖和的。我还体验了冲浪,不过是在室内的冲浪池。然后还有你攻略里提到的博物馆和教堂,我们都去看了。” 他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你看,这是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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