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陪林又无可避免地想到了陈谌,心里一阵晦气。 长得眉清目秀的,却跟自己命里犯冲。 果然,长得好看的都不是什么靠谱的东西。他那二后妈也是。 当晚,顾陪林就做了个梦,梦见一群长着建模脸的人拿着一堆棒槌追着自己打。 真糟心。 第二日,顾铭盛跟她的新老婆还是没回来,不知是去跟哪群肚子撑得拉不紧腰带的老总喝铁观音了,正好顾陪林乐得自在,不用听顾总在自己耳边叨叨,便打个电话给裴兴,找他去玩了。 裴兴老家就在寻峰,离芜川市区有一点偏,但交通还算便利,那片唯一的一个公交车站就立在他家门口——虽然鲜有人坐。 顾陪林在裴兴家住了两天,他本来说话做事就十分乖巧,逢年过节都会给裴兴家里送东西,再加上模样乖巧标致,裴兴他妈和外婆就更是对他关怀备至。 顾陪林其实不怎么爱说话,但从小没有母亲,少年时期突然出现一个偶尔对自己关怀一下的“妈妈”,他便是习惯了在裴兴妈妈面前多说几句话,每次来都把裴兴他妈和他外婆哄得像两朵笑皱了脸的喇叭花,恨不得认顾陪林当亲儿子——尽管已经被顾陪林推脱拒绝过多次。 家里那个上年纪的就够呛人了,这又多出来两个,那不是要他命吗? 所以他大包小包但又不求回报的态度,把裴兴他妈又感慨得无以复加,然后又转头看到自己那坐在电脑前一言不发地打游戏的懒散儿子——好不容易工作有空回来一趟,不是游戏就是酒吧。一番强烈对比下,裴妈妈心里的火从一分冲到十分,一上饭桌就跟裴兴外婆两个人对着裴兴唾沫横飞,好生热闹。 所以,在顾陪林待了两天之后,裴兴这倒霉蛋终于受不了了,把电脑一关,扬手对顾陪林一挥: “走走走!” 然后带着莫名其妙的顾陪林从他家里出来,坐上顾陪林的车。 “虽然没啥意思,那地儿跟KTV没什么两样,只是因为新开的广告打得响。但正好你来了就顺便带你去看看。” 裴兴没有情绪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来,顾陪林把车停好,应了句: “哦。” 顾陪林看着这人一身看似随意实则从脚后跟到头发丝都一副精致打扮的行头,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跟着裴兴下了车,心想: 还好带了。 喧闹纷杂的么喝声和各色电动车来来往往,几个门面牌匾是手写的,毛笔字,还挺有笔锋,显得那几个收破烂摊子和猪肉铺十分有信服力。顾少爷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墨镜,颇有模特风范地往脸上一招呼,瞬间从一个正常的大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差根棍子的瞎子,毫无感觉地冲裴兴一点头。 裴兴:…… 裴兴瞅了瞅头顶阴沉沉的天,又不忍直视地飞速掠了一眼这假瞎子,默默掏出个口罩戴上。 烫金的招牌上是大写的花体字: HuiNan Bar. 汇南酒吧。
第三章 讨债 陈谌记得他后妈说过:“大小伙子要不拘小节。” 虽然他从没把这话当回事,但有时不经意还是顺了他后妈的意。 自从那晚参着细雨走了好几公里路回到家里之后,陈谌就感觉喉咙堵了起来,不过平时没事他也不怎么跟别人攀淡,于是就无人察觉。他就着以前买的咽炎片吃了几天,却一直不见好,还颇有向严重程度发展的势头。 冬天的感冒,堪称顽疾。 陈谌走过闹哄哄的菜市场,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着了看眼前的门面。 “没事吧?”老钱看了他一眼。 “没事,这把多少钱?” 老钱伸出五个手指头,陈谌一惊,握住老钱的手: “五千?” 老钱白了他一眼,“是五百。” “……哦。”陈谌放下手,把喉咙里的灼烧感咽下去。 老钱推开门,陈谌带着几个穿着相似的大小伙子走进去。 这小饭店实在算不上有什么格调,光秃秃的墙壁上渍着不知什么时候丢上去的油,桌子上更是像涂了一层油皮,不上手都能知道巨滑无比。那椅子看上去到没那么滑溜,却不甚体面地每一把都缺斤少两,不是少根横杠就是掉块皮,看上去倒也跟那油桌朝相辉映。 店里装饰不佳,菜品饭面价格却毫不低调。乍一看去,最便宜的乃是肉丝汤面,却也要价五十。左右前后一顾,坐在这馆里吃饭的人桌上竟全是肉丝汤面,旁边搁着五六碟不要钱的榨菜。那肉丝汤面上的肉丝也无处可寻,只是若隐若现的在那面上有几点疑似肉色的小渣浮现,跟那稀碎的榨菜倒也十分搭调,颇有整体协调审美感,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个厨子之手。 有个看上去像老板娘的中年女人靠在收钱柜旁边,旁边一个空调对着她的头猛吹。那女人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像是五感全失一般,听不到屋里来人也感觉不到空调的狂狂热风,只顾低着头。 老钱瞅了眼那价目表,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他用手时支了支陈谌,小声嘀咕道: “我去,就这地方,一碗辣椒炒肉面要五十五,现在这社会抢钱都明码标价了?” 陈谌打量了一下店内摆没,又想起那女人说的话,顿时心里有了七七八八,他清了清嗓子说: “老板娘,于西平借给你的四万块钱该还啦,再不还人家吃不上饭了。你们开着饭馆收着钱,别人却连口饭都吃不上,这种命钱可不能赖。” 说罢,老钱转头下巴朝身后那几个人一支,那几个同款小伙子就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塑钢盆来,抽了一双立在那油桌上筷子筒里的黑色筷子,就这么不给人反应地胡乱敲起来,嘴里还配着戏腔一般的句子: “还钱啦,老赖店老板不还钱啦!” 这下可谓是事半功倍,十分混乱,登时吓跑了两个正要进店的客人,效果立竿见影。 这乌烟瘴气的氛围之下,那老板娘竟依旧面不改色稳如泰山,一看就绝非等闲之辈。她慢悠悠地起身,敲了敲桌,那后门里便钻出来三个男人。 那三人这么寒冬腊月里还穿着短袖,个个人高马大面色不虞,都围着围裙,懒散地盯着陈谌一行人。 难怪这么稳,原来还有后招。 陈谌心里冷笑一声,毫无怯意地坐到一张掉皮椅子上,跟那老板娘对视: “于西平的钱,刘老板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原来那老板娘名叫刘云,早些年圈找于西平借了一笔钱,当时两人关系甚好,于是连欠条都没打,只口头嘱咐了一句,于西平就把存了许久的储存款里拿了四万借给刘云。 刘云当时抱着于西平痛哭流涕信誓旦旦说三年内一定还清,之后就开了个饭店,结果被一个大款看上结了婚,这饭店也开到现在。如今刘云早已钱人不缺,于西平却因为生了两个孩子后日子越发捉襟见肘。 如今三年已过,刘云却迟迟不还钱。她实在没法子,偶然碰到老钱在发“追债小组”的名片,正中下怀,马上找到老钱预付了定金,委托他来追债。 敲钢盆的声音一停,四周就静了下来,店里弥漫起一股讲不清的剑拔驽张的气氛,刘云把手机拍到桌面上,扬声道: “欠xx的钱!老娘就没借过,哪里来的傻叉,找死啊?” 陈谌丝毫不退,他冷笑一声,老钱接过话头: “没借过也有一点儿道,毕竟当时借的时候你看起来还算半个小姑娘,现在我已经可以称你一声婶儿了,大妈?” 那女人肉眼可见的脸色一绿,顿时就要破防。陈谌抢过活头,沉沉地说: “今天既然我们来了,这钱你不还也得还,要不,我们就住这儿了,天天给你们唱戏听,让这街坊行人都听听咱哥几个的最新编曲,“他一笑,”你别说,其实还挺好听的。” 他话音一落,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冲上前来,但陈谌反应更快,扔起一把椅子丢在那过道里,然后向身后的同伙和老钱使了个眼色,大家心照不宣地退到门口,又敲起钢盆来。 那几个年轻小伙子互相递了个眼色,想起陈谌交代过他们的话: “要是他们要动手就砸东西,真要打起来也要到外面去打,这样才能让别人都看见。切记,如果真打起来一定要留一个人敲盆,不然外人吸引不来。” 于是战场迅速转移到店门口外面,还没真开始动手就引来一众围观者,这地方正处在菜市场附近,人多眼杂、不一会儿就把这店围个水泄不通。 陈谌那一伙里两个黑衣小伙子忘情地敲: “欠钱不还~黑心商家老板~赖账不还啊……啊……” 那老板娘追到门口见势不好,正要反手关门,被陈谌一脚固定,那门便像被定住了一样纹丝不动了。 老板娘身边一个壮实的男人快步走过来,作势要给陈谌一拳,却还没给出拳风,就被陈谌往旁边一退,一肘子撂翻在地上。 两伙人正要动手开战,老钱碰了碰陈谌,却突然看到他眼神一黯。陈谌无意识地晃了两下,差点倒在地上。 老钱一愣,忙去扶他,脑子里想“这又是什么路数”,却看到陈谌那白得像死人一样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他一胳膊推开要上前的那老赖老板娘的打手,问陈谌: “受内伤了?” 陈谌摇摇头,面无表情地站稳,小声说道: “可能有点低血糖。” 老钱:…… 哥们儿这是在打架啊,你一倒人家一脚过来,胃都能给你踢出血来,有低血糖你不早说? 那老板娘不小心踢翻一个椅子,声音特别响,又把气氛炒了起来,一切群架蓄势待发。 老钱在陈谌耳边咕了一句:“那就别闹大了。” 陈谌点点头,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以一种诡异的走位滑到那老板娘跟前,声音像蚊子一样: “我告诉你,能以大化小最好,我也不想闹大,但你要真这么棒槌,就别怪我把你以前结了婚那段时间还在外头鬼混的消息发你现任男人手机上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捞不着好处。” 他还是面色十分苍白,额头上还有退不下去的冷汗,但语气却一点儿也不虚: “你自己看着办!” 刘云不动声色地身形一震,然后咬着牙,故作镇定地对外面喊到: “那个……先进来。” 陈谌跟老钱又使了个眼色,皱着眉头走过去:“下面交给你了,我……先去买点吃的好了。” 老钱点点头,带着伙计们进店里。 陈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围观圈,感觉喉咙像是有火在烤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是天旋地转一般,又堪堪稳住,咬紧牙关向前走。 有人给他让出路来,他看也不看地向前走,突然猛得撞到一个人的身上,一个冲力推得他往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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