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济:“我会以奶奶年事已高为由,尽量减少来宾探访。” 李清平的大儿子李拙始终安静不言。有人问:“云济,那孩子现在在这里吗?” 李云济说:“李叔,带人进来。” 游跃已经在门外站了十分钟。 十分钟前他正在房里翻看李梦真的学习课本,李梦真的字飘逸灵动,游跃尝试仿了几个字,但他的字一笔一划,他仿不来李梦真的字。 然后李叔就敲门进来,带他到楼下餐厅边等着。这一周他连房间都很少出,每天除了给哥哥的主治医生打电话确认情况,游跃就是在学习,看书,学做李梦真。 游跃低着头站在餐厅门口,他换上了干净的白衬衣和长裤,头发也修剪了。之前他的头发太长了,都快挡住眼睛。 李叔低声道:“头抬起来,背挺直。” 游跃抬起头站直深呼吸,双手松开放下。李叔敲了敲餐厅的门,带着游跃走进去。 游跃一进餐厅,有几个人就下意识从餐桌旁站了起来,呆呆看着游跃。李云济眼看着游跃向自己走过来,他的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很快握紧手指,镇定下来。 “他,他是......” 李清平的小儿子李岚几步冲到游跃面前,抓住他的肩膀震惊看着他。游跃肩膀都被抓疼了,他不敢乱动。 他在李梦真的生日视频里见过这个人的脸,李梦真把切好的蛋糕给他,叫他“岚哥”,结果蛋糕上的巧克力片撞掉了,李岚揪着李梦真,说笨蛋小真,你赔我的巧克力。 李岚死死盯着游跃看了几秒,胸膛起伏。他松开手后退几步,神情都恍惚了。 游跃听到有人颤声开口:“太像了......” 李云济站起身,游跃站在他身边,所有人看着这个画面,皆是一脸的荒谬和难以置信。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各位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下去。”李云济说:“伯父,你们现在与奶奶住在一起,还请你们安顿好奶奶,不要让她起任何疑心。” “烦请在场各位告知其他亲属,此事无论如何不可外漏,以免传到老人家耳朵里。无论谁问起,只有一句[小真出国念书]。” 宴席散去,李云济一个人坐在餐厅。他燃起烟,李叔端来一杯热茶放在他的面前。 “云济,你最近太累了。”李叔说:“上楼休息一下吧。” 李云济恍若未闻,不知在想什么。他问:“他学得怎么样了?” “他”是指游跃。李叔答:“基础有点薄弱,学东西比较慢,得多花时间。” 李云济掐了烟,起身往楼上去。游跃在李家人面前露了个面就回到了楼上,李云济推开他房间的门,游跃转过头见是他,马上站起身,像是想朝他走几步,看见他的表情,又没敢动。 李云济来到书桌前,看着桌上摊开的弟弟的课本,右边放着一个空本子,上面都是游跃模仿李梦真写的字,仿得半点不像。 李云济说:“不需要你仿他的字。” 游跃把本子盖起来,小声答:“好的,对不起。” “刚才那些人都认识吗?” “认识。”游跃把手背到身后,偷偷地一个个伸手指:“您的妻子季若亭,您的伯父李清平......” 李云济打断他:“现在开始,把你当作李梦真。” 游跃把手指握起来,低头看着地毯,重新伸手指:“小真......我,我的嫂子季若亭,我的大伯父李清平,大伯母严乐晴,堂哥李拙,李岚......” 游跃把十个手指都伸完了,他很紧张,说错了两个人的名字,李云济没再让他说下去。 “整整一周,连名字和人脸都记不住。” 李云济的声音很冷。游跃脸色发白:“对不起,我会记住的。” 他见李云济没说话,抬起头看向男人,鼓起勇气:“明早之前......我一定会全都记住的。” 李云济与他对视两秒,有些许烦躁地转过脸。他很少情绪外露,沉默片刻后,李云济朝外走,看也不看他。 “跟我来书房。” 游跃端坐在书房椅子上,腰背不自然地挺直。他的面前放着两份协议,赵森和另一名律师站在旁边,李云济坐在他的对面。 赵森在一旁对游跃讲解协议的每一条,但游跃其实没有听得太仔细。赵森温声提出他需要暂时与在读的学校和亲朋好友切断关系、伪装出远走他方的情况,游跃说:“可以。除了哥哥,我没有亲朋好友。” 赵森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还需要您尽量待在这个家里,减少非必要的外出,不知您是否接受这个条件?” 这其实相当于软禁。不让游跃外出,用牺牲他的自由来换取稳妥行事。 游跃却没怎么仔细想就点头:“我接受。” 李云济看他一眼。该说他是愚笨还是大胆?协议一签,就代表他自愿被关在这处宅子里,随他们这群陌生人摆弄。 但李云济也不在乎。他无暇去顾及一个小孩的心情。 事实上对游跃来说,抛弃曾经灰暗的人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竟有人愿意救他的哥哥,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双方签好协议,晚上游跃独自在卧室里,抱着李家的家族谱系和视频照片一遍遍地看。直到时钟指向一点,游跃放下纸笔和平板电脑,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 仅仅是一个卧室就比他曾经在福利院住的房间大了。那个房间能睡下二十个小孩,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游跃还不太会用淋浴,也不敢用别人家的浴缸泡澡,草草把自己洗干净就出来了。夏园坐落飞鸿区的山顶,从窗外看去,可见远处的大海,海上光点闪烁,山下一圈圈公路的亮光交错。 游跃第一次俯瞰这片富裕之地繁华的城市夜景。 他怔怔看了一会儿,漓城八月的夜风潮热,游跃被风吹得回过神,忙关上窗户,关灯爬上床。明天六点半就要起床,他要上专业课,礼仪课,还得学大提琴。李梦真从小就学大提琴,早就考过大提琴十级。 游跃不敢去想自己能不能做到,事到如今,他拼命也得做到。他蒙上被子闭紧眼睛,催促自己入眠。 别害怕,别害怕。游跃把脑袋埋进被子,自我催眠似的不断默念。他又开始在脑子里一个个背李家人的名字,背英语单词,回忆今天一整天在餐桌上吃过的菜肴,都是李梦真爱吃的。 游跃在思绪混乱的糟糕状态里睡着,他没睡安稳,混乱地做梦,一会儿梦到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生活,一会儿梦到哥哥在他眼前出车祸,车被撞飞、翻滚,砸在地上,血从破碎的车子里涌出来,淹没他的脚。 游跃从噩梦中挣扎醒来,蜷在床上难受地喘了会儿,背上都出了冷汗。他坐起身,余光却瞥到黑暗之中,一个人影立在卧室的门口。 “!”游跃吓得倒抽一口气,上半身一下后仰,脑袋“咚”地撞在床头。 人影晃了晃,一步步朝他走来,走进单薄的月光里。白萱披着身睡衣,身形瘦挑,摇摇欲坠如风中叶,铺头散发,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床上的游跃。 游跃头疼都顾不上,他吓得不轻,僵在床上差点以为自己生出幻觉:“请问......您有什么事......” 白萱停在床边。 “你的目的是什么?”白萱漠然道。 “什么......目的......” “为什么偏偏是你出现在那里?”白萱死死盯着游跃:“怎么可能就那么巧?小真一出事,你就出现在云济面前?” 游跃无措地跪在床上,白萱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游跃不敢反抗,被狠狠拖下床,没站稳差点跌倒在地上。白萱紧紧掐住他的手腕:“这是不是你的阴谋?是你害死了小真,对不对?!” 佣人被动静吵醒,匆匆跑进来哄劝白萱,白萱抓着游跃不放,指甲陷进游跃的手臂肉里,疼得游跃冒汗。 “妈!”季若亭从主宅赶来游跃住的卧室,上前几步扶住白萱。这阵子他都带着孩子住在主宅,李云济今晚赶回了公司,他听到白萱半夜去了副宅的消息时头都疼了,他也连续几天没睡一个好觉。 白萱终于放开游跃,呜咽地哭。佣人抱住白萱,扶着她离开卧室。季若亭看一眼游跃,游跃面容苍白,睡衣乱七八糟,手腕被抓出了血痕。少年光着脚站在浅淡的月色里,脚踝瘦得突出。 季若亭说:“妈情绪不好,请你体谅。” 游跃点点头,手腕上的伤口疼得很,他说不出话,也不敢说。季若亭叫来一位年轻的女佣:“拿医疗箱来处理一下。” 他吩咐完了,临走前站在房间门口,转身看向游跃。 “做好你该做的。”季若亭淡淡开口:“不该做的、不该想的,全都别起心思,知道了吗?”
第1章 早晨六点,游跃在闹钟铃声里一个激灵睁开眼,忙看一眼时间。他怕自己睡过了,提前半个小时定下了闹铃。 一醒来就睡意全无。佣人帮他处理了手上的抓伤,可他还是疼得一夜没睡好。他顶着黑眼圈起床洗漱,天还蒙蒙亮,游跃用冷水冲一把脸让自己清醒,到衣帽间去选衣服。 灯打开,衣服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游跃不懂穿搭,还好所有衣服都是成套搭配好的,都是李梦真平时的穿衣风格。游跃拿了一套手边最近的衬衫长裤穿上,从衣帽间出来时,正巧李叔带着佣人敲门进来。 李叔扫一眼游跃的穿着,礼貌道:“您忘了系腰带。” 游跃愣一下:“对不起,我平时没有系腰带的习惯。” 游跃回衣帽间找腰带,李叔在一旁道:“梦真少爷注重穿着打扮,根据不同风格的服饰会佩戴相应的装饰物,衬衫务必扎进裤腰。今天有大提琴课,您挑选的这一身很合适。” 李叔捧来一个盒子打开:“请戴上衬衫夹。” 游跃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僵硬地脱下长裤,佣人为他扣上大腿环,皮带夹住衬衫下摆,游跃穿上裤子,衬衫妥帖地裹住皮肤,腰带扣上,沿着他细窄的腰扣紧,勾勒出单薄的弧线。 “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游跃像经历了一场考验,肚子都快饿瘪了。早餐是烤吐司,鸡蛋和热牛奶,游跃早起口中寡淡,吃甜口吃得反胃,但他还是认真吃完了。 他一个人在副宅住,一日三餐也都是一个人吃。吃完早餐就开始上课。上午游跃要学习英语,语文和艺术,下午学大提琴,晚上学礼仪。他的课程也很有针对性,因李梦真从前是艺术生,偏文科,据说李梦真的理科成绩挺差,因而针对游跃的教学计划中几乎只涉及基本的理科知识。 一上午过去,中午游跃匆匆吃过午饭,他没有午休,正在房里捧着书背,佣人来敲门,说大提琴老师到了,可以下楼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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