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个超级麻烦的公主。”他叹了口气。
第5章 舒尔茨说的没错,梅森有一种特殊的生存能力。 大自然赋予了掠食者们肌肉、尖牙和利爪,它们看起来强大又凶悍。可是在鲜有人问津的地方,那些草食动物进化出了更加为人惊叹的本能。 梅森是一个食草动物,可能还是食物链最下层的那种,他就算坐在一门大炮后面,也只会吓得浑身发抖。他软弱、怯懦,更糟糕的是,他漂亮得惊人,那亮闪闪的金色头发和宝蓝色眼睛让他像只开屏的孔雀。在草食动物的世界里,美丽不会带来优越感,只会意味着麻烦。他在继父的拳头下察觉到了这一点,在同学们的排挤里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来到好莱坞,而这里的每一天都在提醒他这一点。 梅森观察着舒尔茨,判断、计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给自己的空间,他在这个范围里尽可能顽强地生存。他对生活的渴望如此强烈,又好像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他害怕舒尔茨,又毫无戒心,很难评价这究竟是一种愚蠢,还是生存智慧。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梅森还窝在后备箱里,依着他从汽车旅馆顺走的枕头,用手电筒和舒尔茨买的蜡笔涂色。他听见舒尔茨下了车,接着后备箱被打开了,光从头顶照进来,梅森丢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挡住眼睛,他慢吞吞地从栖身之地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腿。 “你倒是很享受。”舒尔茨用身体遮住太阳,瞪着他,“见鬼,快把你的奶油屁股挪下来。” “抱歉。”他踉踉跄跄地走下来,舒尔茨扶住了他的胳膊,梅森发现对方肩膀的厚度几乎是自己的两倍,他想起自己的健身计划和健康果汁,感到有一点点挫败。 他看见一幢小房子,白色的,围栏外种着蔷薇和月季。房子外面有一点花园,上篇铺着草坪,一台小型割草机立在墙角,门廊和小院的铁门被漆成了浅蓝色。那院子不怎么大,却修理得整整齐齐。 “这是哪?”梅森转头看向舒尔茨。 杀手不耐烦地拽着他往前走,“我家。” 舒尔茨看上去就是那种会把日子过得一丝不苟的人。梅森走进那扇门,白色沙发立在木地板上,桌子下面铺着羊毛地毯,旁边是壁炉,还有一橱柜的红酒。舒尔茨的家具不多,看上去却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梅森原以为杀手的居所都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堆满了发霉的破旧纸箱和乱七八糟的军火。 “我们在这儿呆上两天,等证件搞定,你坐飞机去加拿大。”舒尔茨把枪从后腰取下来,检查子弹,小心地收进柜子里,“等到那边,会有人接你。你不能再回去了,我很抱歉,那些兔子乌龟什么的,你只能忘了它们。” 是狗。梅森在心里纠正。 “那你呢?” “不关你的事。” 舒尔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先是买热狗,之后是枕头、填色书,现在他还要负责把这个打乱他完美计划的蠢蛋送走。完蛋了,他想,一定是梅森的基佬魔力,他大可以在汽车旅馆把这烦人家伙丢下,那些狗屁共犯的理论不过是他用来吓唬人的。虽然跳进杀人凶手的车里还是会带来一些麻烦,但是只要梅森把事实说出来,找个好点的律师,也许他也不会去吃牢饭。 可如果他够倒霉呢?这种荒唐事情发生在梅森身上可一点也不奇怪。他会被送进局子,舒尔茨心烦意乱地想着。在那种地方他可能活不过两个星期。 他打开淋浴,仰起头,感受水流冲刷在他的皮肤上。热水的蒸汽萦绕在浴室的天花板,他躺在浴缸里,看着那些虚无缥缈的烟。舒尔茨想起在汽车旅馆里的那个梦,那些冰冷的机械音,他举起手臂,那上面有几道细细的疤,他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有这样的疤痕。一开始他还能记住每一条疤痕是怎样造成的,到后来那些记忆慢慢变得没那么重要了。真讽刺,他想,就像那些阅后即焚的任务文件,那些在烈火中燃烧的照片、文字、档案。他们是有些人的孩子,有些人的母亲,有些人的未婚夫。 他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那些复仇的子弹会让死去的亡灵安息吗?又或者他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向前奔跑的借口。 舒尔茨屏住呼吸,他放任身体沉到水里面去。他想起梅森的眼睛,那怯生生的目光像羚羊一样单纯、干净,带着食草动物的的顺从与机警。或许他为梅森做的一切与他那点仅存的良知没什么关系,也许只是因为舒尔茨没见过想要靠近狮子的羚羊。 他忽然有点好奇,梅森是谁,他有什么故事,他会喜欢看橄榄球比赛吗?还是更喜欢那些女孩的东西?如果没有任务、没有训练、没有那些燃烧的档案,或许他们的人生永远不会有交集,舒尔茨想,他会在周末开车去钓鱼,而梅森大概会在家里看着电视,涂粉色指甲油。他想象着不存在的画面,那些平淡的、吵闹的、普通的人生。他们会像在银河系中毫不起眼的两颗星星,在自己的轨道上孤独行进。 舒尔茨想起他自己,他也曾是谁的朋友,谁的爱人吗?
第6章 梅森把鸡肉放进煎锅里,看着油星在肉块上蹦跳。 舒尔茨的冰箱哪怕对于一个单身汉而言也空得有些过分了。他花了一些时间,把数不清的啤酒瓶拨弄开,勉强找到了一盒不怎么新鲜的鸡肉,还有几个干巴巴的西红柿。梅森不知道舒尔茨平时都是吃什么活下来的,如果单凭冰箱里的东西计算,他血液里大概有70%都是酒精。 梅森站在厨房里,食物的香味和阳光让他感到安心。他喜欢这里的一切,毛茸茸的地毯,暖和的壁炉,那些家具上有舒尔茨的味道。梅森感觉他自己更像个变态,是他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吗?噢这是什么废话问题,他从来就没正常过。但是这种被吸引的感觉呢?关于厨房、关于舒尔茨、关于这条逃亡之路,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引诱他越界,可那究竟是伊甸园的苹果,还是撒旦的毒信? 舒尔茨从楼上下来,他裹着浴衣,敞开的胸口露出厚实的肌肉线条,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显然刚从浴室里冲出来。他站在楼梯口,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梅森刚刚不是做了顿午饭,而是把整个厨房炸掉了一样。 “它们还能用?”舒尔茨指着炉灶,好像那东西是第一天出现在他家里。 “是啊,跟新的一样。”梅森把肉盛到盘子里,“所以你是什么未来战士吗*?只需要靠酒精驱动?还是这是什么我不懂的杀手习惯?比如在冰箱里存储一堆备用燃烧瓶?” “哈哈,真好笑。”奶油球居然学会讽刺了,舒尔茨感到不爽。 鸡肉的味道很好,虽然肉质显然没有那么新鲜了,舒尔茨不记得那是他什么时候心血来潮买来的生鸡肉,但是梅森的手艺不错,配上番茄汁,口感不输街上的那些餐厅。如果当初梅森没有坚持做一个演员,或许他现在已经是个不错的大厨,有一家自己的餐馆。舒尔茨狼吞虎咽着想道,戴上厨师帽的梅森看上去应该会不错,他的光芒会被热腾腾的蒸汽掩盖掉一部分,但他仍是个耀眼的厨子,比起演员,也许会有更多人喜欢上他。 舒尔茨打开电视,他需要更多的信息,他在车上的时候有听过广播,警方的速度在他的预料之内,他还有几天的窗口,只是当电视屏幕亮起,他看见梅森差点把嘴里的鸡肉全都喷出来。 如果现在把镜头拉远,跳出舒尔茨的家,越过蜿蜒漫长的高速公路,我们能看到费德勒太太张圆的嘴巴,还有市区电子屏上巨大的通缉照片。那张照片来自于某次电影试镜,梅森的眼角还带着妆,他看上去精致又迷人,在那些高楼之间伫立着,像个天王巨星,比起通缉令那更像是某张即将上映的电影海报。 “别管这些,等他们查到这里你早就在其他国家了。”舒尔茨把电视关了,他转过头,发现梅森紧紧抿着嘴唇,表情不太对劲,“嘿,奶油球?” 那双蓝眼睛慢慢转向他,却出人意料地平静,他小声问,“舒尔茨,你为什么要杀人?” 这不是个陌生的问题,舒尔茨想,许多人问过他,他的战友,他的敌人,甚至还有他脑子里的机械音。他在中东的黄沙中想过,也在墨西哥毒贩的老巢里想过,他曾以为自己有过答案,他把一切责任推给那些匿名发送的任务档案,好像他扣下扳机的手指是被某种力量所控制的。 可这一次呢?舒尔茨看着梅森的眼睛,想。 他再也没有任务了。 “那个人叫汉斯,中情局的高级指挥官。他离婚了,有两个孩子,查尔斯和丽塔。”舒尔茨站起来,他走到衣架旁边,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本子,打开,里面夹着一个男人的照片,“他喜欢出海去钓鱼,很大的金枪鱼,有一次差点把船弄翻了,他在冬天的水里呆了一个小时,差点送了命,但他还是喜欢去。他常常跟我说,你要么是个冷血杀手,要么是软心肠的好人,你没法两者兼顾,因为其中一个总会让另一个消失。” “你……你认识他?” “是的。他是我的上司,曾经的。”我的朋友。舒尔茨默默地想,他把本子推过去,“我杀他是因为一份档案,那计划害死了很多人,梅森,你都想不到那有多残忍。很多人被牵扯在其中,中情局,毒贩,黑帮头子。” “这里有一个名单,”他用手指点在照片上面,“从那些坐在玻璃大厦里的衣冠禽兽,到新墨西哥城酒馆里的混混,每一个参与的人都在里面。我要找到他们,杀了他们,在最后一个人咽气之前,我不会停手。” 梅森盯着那张照片,他依旧低着头,脸色发白,指尖在桌面上颤抖。舒尔茨合上本子,他又感到轻微的头痛。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梅森,那家伙只是个意外,并且很快就会离开,他们的人生轨迹短暂交叠,然后向不同的方向奔去。舒尔茨觉得懊悔,自从相遇他就在不断地破坏规则,而规则是必要的,规则能够保护他不受伤。 “听着,把你卷进来很抱歉。”舒尔茨探过身,把手按在梅森的肩膀上,“我会尽快把你送走,不用担心,你……” “舒尔茨。”梅森抬起头,他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如果我想留下呢?” 他一定是疯了。
第7章 梅森怎么会想留在他身边?那家伙弱小又柔软,看恐怖片会尖叫,一只虫子都能让他吓得逃之夭夭,更别提枪林弹雨。 舒尔茨躺在床上,他自己的床比汽车旅馆要好太多,但他睡不着,他盯着飘动的窗帘,洁白的月光从他敞开了一半的窗户里探进来,他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心烦意乱。梅森是在说胡话,人在惊吓过度的情况下难免会精神错乱,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舒尔茨知道自己应该去接盆凉水,直接泼在奶油球那张像女孩一样精致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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