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手腕上的疼痛使姜一宁不受控得叫出了声,但任弋却更大力地握住了他,眼圈通红,“怎么样啊?姜老师,姜警官?”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姜一宁惨淡地想。他不再挣扎,调整了一下呼吸,直直对上任弋的眼睛。他又换上了那一副职业微笑,虽然因为手腕的疼痛,笑容变得很勉强,“好的老板,那我去换衣服。”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 艰难地掰开了任弋的手,手腕已被他抓红。 他转过身背对他,径直走向面前的衣柜。 里面挂了各种情趣服饰,深V衬衣、热辣短裤、空乘、秘书、皮革、女装……每一件都用防尘袋套着,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全新”。 一切沉沦欲醉之处,又清醒地提醒你,这只是一场交易。 姜一宁似乎对衣服摆放的位置非常熟悉,只翻找几下,就拎出来两套衣服,一套带亮片的黑色深V西装,一套开叉警服。他转过身,举着衣服道,“这个可以吗?” 任弋脸色铁青地看着他,刚才由于激动盈在眼眶的泪水,已被他悄悄擦掉。 “为什么做这个?” 终于,他还是问出来这句话。 姜一宁拿着衣服的手僵在半空,他扯了下嘴角,像是自嘲,又像是嘲笑他的傻问题,“被开除,档案上有污点,干不了别的。” 任弋明明应该恨极了他,他被开除是活该,他档案上的污点是罪有应得。他居然还自由地站在这里,已经是对他牺牲的父亲、还有他腿上伤口的羞辱。 但他却不受控地想起姜一宁家里满墙的英文原版书,想起书房里他的挥毫墨宝,想起那个沉醉的夏夜,他从缉毒讲到解剖,从法家的稷下学派,讲到黑格尔的死刑正义论。最后,轻轻地吻了他……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说“干不了别的”? 看任弋没有反应,姜一宁把两套衣服搭在把手上,然后面对着任弋,开始脱衣服。 他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衣扣子,暗紫色灯光洒在他皮肤上,投下一种朦胧的光影。 他毫不扭捏地脱掉衬衣,露出他紧致的肌肉,和皮肤上纵横交错的淡淡痕迹。 任弋不可控制地喉结滚动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转身,将衣服搭在身后的衣橱上。 然后他看到了他手腕上的勒痕,淡褐色,大概三指宽。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觉得恶心。 姜一宁刚把手放在裤腰上,准备去解自己的腰带扣,只听任弋一声——“够了。” 他抬头看着他,任弋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眼看门要在他身后关上,姜一宁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老板,那钱怎么算?” 任弋的背影停滞一下,他没有回头,“会按最贵的结给你。” 门哐的一声关上。 屋里静得出奇。 奇怪,暖气明明开得很足,怎么他觉得浑身冰冷,特别是光着的上半身。 姜一宁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韩山牢房。 他站了会,然后又拿起衬衣,慢慢地穿上。 吧嗒。 一滴泪,打在他廉价的衣袖,晕出一片云。 第3章 他的青春悸动,只是标好价的皮肉生意 “老任啊,我和儿子来看你了。” 陵园建在山上,风格外大。 任母手拿一把小扫帚,绕着墓碑扫掉尘土,“你这一辈子,只想着派出所的案子。可到头来,还得我来伺候你。” 任弋拿出墓园门口买的纸钱,在墓前烧了。 风一吹,纸灰四起,吹了他满脸。 他看了看墓碑正中间父亲的照片,三年风吹日晒,已经有些褪色,连微笑都不太清楚了。 这一刻,他才觉得,父亲是真的不在了。 三年前,父亲在出警时殉职,他中弹受伤,随后被送往国外养病,错过了葬礼。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父亲的墓前。 “老任啊,你在那边放心。小弋已经毕业回来了,腿也好了。我们娘俩,都挺好的。” 母亲扫完尘,掸了掸身上的土,“你还有啥要和你爸说的吗?” 任弋想了想,摇摇头。 “那我们走吧,开回去,还得好几个小时。” 上车后,母亲换了一身外套,又仔细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任弋明白,她不想让继父知道,她们来扫了墓,烧了纸。 所谓寄人篱下…… “小弋啊,人这一辈子,还是得为自己活。”任母发动了汽车,“你看你爸,他倒是鞠躬尽瘁了,抛下咱娘俩,还得自己讨生活。” 任弋没说话。 “你腿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你的腿是谁打伤的,你后来想起来了吗?” “你问过很多遍了。我说过了,我没看清。”任弋撒谎道。 任母叹口气。 为了保住这条腿,任弋大大小小开了好几次刀,荒废了三年学业。他父亲两袖清风,去世时,家里根本没钱。母亲为了他治病,嫁给了并不喜欢但是富裕的继父。因为寄人篱下的心虚,任弋在国外养病三年,她一次也没敢去看过。 一想到任弋受的罪,母亲就忍不住心疼。 “妈,”想了很久,任弋终于开口,“我爸那事,后来还有说法吗?” “哎,哪还有说法啊。那个废弃仓库,方圆多少里地都没摄像头。走访了好几个月,也没找到目击证人。还不是那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那——那个人,”任弋心里有点忐忑,“后来去哪了?” “你父亲牺牲后,那人被停职审查,但最后也没查出来啥,就定了个渎职罪,开除了。”母亲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别人的闲事,“然后我就搬来你萧叔叔这了,没再回过老家。听说他也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但任弋,知道他去哪了。 任弋还记得他第一次听到“姜一宁”这个名字时,他父亲脸上兴奋的神情—— “今天我们队里来了个年轻人,真是个干警察的好苗子,聪明又细心,身手还好。” 后来,姜一宁的称呼变成了“徒弟”—— “这可是我最得力的徒弟。小弋啊,你以后要多向你姜老师学习。” 而最后一次,父亲会想喊他什么呢—— 叛徒? 任弋永远记得,三年前,父亲带队收网的那个雨夜,全队警察殉职——除了姜一宁。 事后复盘发现,姜一宁有泄密、勾结嫌犯的重大嫌疑。但经过半年隔离审查,最后的调查结果是,证据不足,仅以渎职罪处理。 当时很多家属质疑调查结果,怀疑领导包庇他,因为谁都知道,他每年都得先进——“谁知道背后是谁的关系啊。” 各种传言四起,有人甚至质疑他是哪个女领导包养的情夫——看他那模样,一看就会勾引人。 但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 任弋刚被送到医院时,警局里叔叔就曾问他腿上的伤是谁打的,问他看到了什么,因为他当时距离现场仅百米。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没看清。 当时他并不知道其他人——包括父亲——的殉职,只是一腔少年人的喜欢,让他选择了包庇。 包庇这个他在十九岁爱上、却不知为何想杀掉自己的人。 等他知道事情全貌时,他已在国外,时间已过去了大半年,警局换了新人,母亲也开始了新婚姻。他举目四望,所有人都走向了下一步。这些陈年旧事,似乎没有说的必要了。 只有他,被困在那场雨里。 腿上的伤,是少年心动的代价。 “小弋起那么早啊,也不多睡会。”王姨正在擦客厅里那棵一人高的橡皮树,肥厚的叶片一尘不染。 “王姨早,我没有赖床的习惯。”任弋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厨房里有豆浆,我刚打的。自己倒着喝吧。” “谢谢王姨。“ 看着任弋乖巧的背影,王姨心中暗度,孩子看起来脾气倒不错,可惜不姓萧,再怎么在先生面前表现,都没用。 “王姨您这手艺,不去开店真是浪费了。”任弋捧着一杯豆浆,乖巧地坐在桌边。 “好喝吧,这可是我拿手做法。”看到手艺得到夸奖,王姨很开心,话也多了起来,“里面不能只放黄豆,还得放大米和花生。大米增稠,花生增香。” 正说着,主卧的门开了,任弋的母亲搀着一位身材高大、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出来,那是任弋的继父,众人口的萧总,五十多岁,前段时间大病初愈,腿脚还没好全。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任母笑道。 “我在夸王姨的豆浆做得好。”任弋站起身子,恭敬地向继父和母亲欠了欠身,“萧总。” 虽然名义上是继父,但萧总对这个外姓拖油瓶并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客套地提一句改称呼。 萧总没有理他,自己在主位坐下了。 任母忙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旁边。然后自己去给萧总倒茶。 早餐很快摆好,虽然只有三人吃,可中西各式餐碟,应有尽有。 “你萧叔叔担心你吃不惯,特意嘱咐人给你做了三明治和汉堡。”任母话是说给任弋的,但眼神却讨好地看着萧总。 “谢谢萧总,我吃什么都可以的。在外面呆久了,最想念的就是家里这口饭了。”任弋顺着母亲的话,微微笑着。 萧总没有搭腔,继续喝碗里的粥。虽然在家,他仍然穿着衬衣、西裤。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很威严。 任弋自知没趣,低下头,开始啃那个冰凉的三明治。 “老大老二昨晚没回来吗?”萧总喝完粥,问道。 “哦,没有,说是公司里忙。”任母回答,“他们都能独当一面了,自然下面的人,什么都得请示他们。” 萧总抬起碗,任母了然,忙接过来又给他盛了一碗白粥,“正好小弋回来了,可以让他给哥哥们打个下手,正好向哥哥们学习。” 萧总接过碗,也不搭腔,继续低头喝着。 任母有点尴尬,讪讪地笑了笑,然后把一碟酱青瓜咸菜,移到萧总面前。 任弋全程低着头。 早就知道嗟来之食不好吃,但他没办法。父亲去世前,除了一抽屉荣誉证书,什么也没有。他知自己没本事,不敢拍胸脯说母亲将来可以靠自己,也只能回来,帮母亲在这个家里,争一个立锥之地。 萧总喝完粥,接过母亲递来的茶杯漱漱口,像旧式绅士那样用手绢擦了擦嘴,然后慢慢地,撑着椅子站起来,说,“我收了个夜总会,就让他去管吧。” “这……他这么年轻……”任母想说点什么,但萧总并不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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