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家说,北欧是好山好水好寂寞。” 李朝闻清清嗓子,问道:“你寂寞吗?” 于磐吐出淡淡白烟,烟雾在他眼波之间流转一阵,像眼前海水的浪花,最终归于沉寂。他说:“我就是来找寂寞的。” “那我对不起你。”李朝闻无厘头地说。 “怎么?” 他弯下腰,笑嘻嘻看着于磐:“我是不是很吵,吵到你了。” “哼哼,没有啦,我还挺喜欢你的。”于磐云淡风轻撂下这么一句,泰然地沿着海滩往前走。 喜欢?喜欢?!喜欢!!!他们直男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啊?李朝闻连脖子耳朵都红透了,乱说“喜欢”的那位却像个没事人,气得他原地直跺脚。 于磐走出去很远,笑着回头大喊道:“在干嘛?走啦。” 雪山渺无人烟,海水澄澈如镜,天地间,唯有他的心上人在等他。 此刻云破日来,青蓝的天空被染上紫红光彩。 日出了。 画面太过美好,他也会忘记端起摄像机。 “来啦!”李朝闻朝前奔去。 他们的下一站是黑沙滩,《权力的游戏》取景地之一。 这时天光已大亮,不再有人在车上睡觉,来自天南海北的团友们,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第二排胖胖的阿姨格外健谈,李朝闻听说她是格鲁吉亚人,立马兴奋了起来:“You are from Georgia I love the film named AND THEN WE DANCED! {我超爱看你们国家的电影《然后我们跳了舞》!}” 胖阿姨眉飞色舞地跟他比划着:“The gay couple who are dancers I like it also. {是那对男同性恋情侣跳舞的故事吗?我也喜欢。}” 敏感话题。 李朝闻偷瞟了于磐两眼:他正专心冲着对讲机,说并不流利的冰岛语。 于是小李放心地跟阿姨谈起格鲁吉亚,谈起刚劲的民族舞蹈,还有主角如何被爱人激发了磅礴的生命力。 热络的聊天结束,于磐那边也放下了对讲机,车内暂时恢复了安静。 李朝闻刚想靠车窗眯一会,于磐抬起手肘怼了他一下: “那他俩最后,在一起了吗?”
第04章 第四章 “没……没有。” 李朝闻补充道:“不过主角跳出了完美的民族舞,可以说重获新生吧。” 他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正好是于磐毕业离开的夏天,合肥天天下雨,他窝在宿舍里,偷偷掉眼泪。 李朝闻一直很清楚,他对街舞的兴趣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于磐,而且他也没什么天赋,只是能机械地记住动作而已,所以排练群舞,他都甘愿镶边。 唯独那个夏天,他跳了一次独舞。 那次是草地音乐节,几个音乐类社团合办的,中间有个freestyle环节,为怕冷场,已经找了好几个托儿,只有李朝闻,是真的即兴上去跳的。 他跳的是于磐改编过的《All night long》。 那晚体育场的照明灯格外刺眼,李朝闻站在人群中间,却听不见世界的嘈杂。 他专心地,跟每一个wave里流淌着的、于磐的生命独处,两个人的身影隔空重叠,他独自为无疾而终的初恋,鞠躬谢幕。 帮他放音乐的吴子楷惊呆了,连鼓掌都忘了。 “我靠,这是小李吗?”陈野叉着腰,跟吴子楷面面相觑。 “脱胎换骨啊。” 没有人知道,他拿着舞房的钥匙,挥汗如雨地练了两个通宵。 如果有机会,他好想让于磐也看一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捡起他不经意间掉落的光,照亮了自己的路。 李朝闻一语双关地总结说:“虽然他们没在一起,但从彼此身上汲取了力量。” 他偏过头看他,于磐的眼神总是沉静如海,却让人感觉暗藏波涛汹涌,绝不是浅滩。视线交汇的瞬间,李朝闻心跳得像过山车走到最高点。 刹车。 他们到了黑沙滩的入口。 李朝闻还为急刹车心有余悸,于磐却很淡定地把车钥匙拧下来,戴上最厚的冷帽:“所以有时候,结局也没那么重要。” “对啊,反正还可以有第二季。”李朝闻说。 谁曾想他和于磐的故事,三年后还在冰岛开了个round 2。 于磐开玩笑:“嗯,第二季不错,只要别有第八季就行。” 李朝闻愣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 这个梗简直太应景了:眼前的宣传板上,就贴着《权游7》里小恶魔和龙妈同框的剧照,看来《权游8》的虎头蛇尾,让全世界观众都耿耿于怀。 团友们都下车了,于磐从空位拽出自己的双肩包,拿了个白帽子递给李朝闻。 小李从不戴冷帽,因为会严重破坏他的刘海,让他起大早吹的造型前功尽弃。他下意识地微笑摆手:“谢谢学长,我不冷。” “这上面风很大喔,你确定?” 李朝闻不知道为什么,于磐也没比他高多少,但每次他低着头凝视他,都会有一种训诫小朋友的感觉。 迫于他的“淫威”,小李还是把帽子戴上了。 “风确实大!”踏着黑沙走上坡,李朝闻被吹得睁不开眼。 “什么?”于磐听不清。 “风真的很大!”李朝闻冲着他耳朵喊。 “脖子这里,系上!”于磐皱着眉,紧了紧自己的领口。 “啊?” 李朝闻根本没听见,只顾着收他的宝贝摄像机。 “系上扣,别灌风!”于磐亲自上手,把小李红羽绒服领口的暗扣翻出来,使劲扣上。 凑得好近,近到李朝闻能看清于磐山根上的小痣,他眉毛挂着雪花,连胡子上也结了冰。 真的很帅。 “谢谢学长。”李朝闻轻声说,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句“谢谢学长”了。 走到接近岩石顶端,才发觉这里的海跟刚才的那片截然不同,惊涛拍岸,翻起滔天的白浪,仿佛暴怒的海神呼风唤雨,把水底搅得地动山摇。 此刻,在李朝闻的想象中,他们脚下的石头像一把插进海里的刀尖,再往前走,便是陡峭的悬崖。 李朝闻有轻微的恐高,他不敢再往前。 “怎么啦?”于磐回头喊道。 格鲁吉亚胖阿姨和她的德国丈夫站在最高处观景,他们也回头友善地望向小李。 李朝闻微微蹲下降低中心,笑着摆手道:“I'm afraid of cliffs! {我害怕悬崖!}” “Come on, kid!{孩子加油!}”老夫妇看着他,那殷切的眼神,好像在期待一只德国灰熊,能学会滑冰。 “别怕,这里没有悬崖!”于磐摘下手套,把手伸给他。 能拉手。 这得上! 于磐的手很大也很暖,特别有力地把他握住。 但他现在不能想这些,李朝闻咬着牙,眼睛只盯住脚下黑色的石头,挪动他有点打颤的双腿。 “唔!”小李终于站到了最高处相对平坦的石阶上,扶着于磐的手慢慢直起身子来。 “哇塞!” 他的眼前并不是悬崖,而是黑石子堆起来的慢坡,近处有些黄绿色的草,而坡底是一条缎带般的黑沙滩。 极目远望,有一处锋利的岩石在海里凭空兀立,直插云霄,像波塞冬的三叉戟。 景色这么美!幸亏上来了,不然亏大了。 德国大爷冲他竖起大拇指:“Du warst sehr tapfer!{你好勇敢!}” “Dankeschon!”李朝闻耸耸肩,甜笑着对于磐说:“我……我就说我不怕嘛!” “哼哼。”于磐冷笑。 他冷笑的时候咧开一边的嘴角,不合时宜地露出虎牙,常常比真笑动作还大。 “你手好冰啊,手套你戴。”于磐边说边摘下了手套,自然得好像理当如此。 李朝闻张口刚想说谢谢学长,又觉得自己实在像个复读机,便冲学长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其实他有手套的,就是懒得翻,既然于磐给了,那肯定是戴他的。 这是一双滑雪手套,里层绒布上都是于磐的温度,李朝闻被冻僵的手渐渐有了知觉。 “Hey Alex, please take a picture of us! {Alex,给我们拍个合影吧!}” 胖阿姨笑容可掬地把手机递给于磐。 他们侧面刚好有两块像台阶的岩石,很适合拍照,德国大爷站在上面的石阶上,自然地揽过阿姨的肩膀,阿姨扮作小鸟依人,和大爷手牵着手。 欧洲的老夫妻们常常比年轻人还浪漫,李朝闻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叔叔阿姨辈在街头拥吻。 于磐尽职尽责地各个角度拍了个遍,甚至还蹲下拍了。李朝闻掏出他的延长杆,把摄像机固定在上面,准备探出去拍几个“无人机视角”的镜头。 略过草地,从砂砾当中升起,他的镜头像只海鸥,奔向遥远的海岸线。 拍了一段,李朝闻听见阿姨问:“Do you want a picture together {你俩要拍张合照吗?}” 在于磐开口婉拒之前,小李三下五除二把摄像机摘下来,塞进阿姨手里:“Thank you so much!” 小李教阿姨怎么摁按钮,于磐在旁边跟大爷聊天,原来他们是四十年前在意大利旅行认识的,结婚以来一直生活在德国,现在退休了,他们准备离开冰岛,就搬回阿姨的故乡,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 阿姨准备好了,便调侃道:“Joseph, you're telling our love story again. {约瑟夫,你又在说我们的爱情故事了。}” 因为小李恐高,于磐自觉地站在了高台阶上。 李朝闻隐隐期待着于磐也揽一下肩,但对方僵硬地傻站着,双手插在兜里,他只好微微往于磐那边歪头,并尽量在呼啸的大风中睁开眼睛。 这根本是活人在跟雕塑合影。 有点歪太多了,李朝闻不小心拽了于磐衣角一下,才重新站直。 这下,这人终于开窍了,把手往小李肩膀上虚虚地一搭。 控制住表情,你别太开心了!小李提醒自己。 照拍得差不多了,德国大爷突然踉跄了一下,说风吹得头有点晕。 于磐赶紧过去,说扶着他一起回车里歇一会,让李朝闻自己慢慢下来:“你别把相机掉下去喔。” “好!” 于磐这么一说,李朝闻就不敢再做“危险动作”了,端着摄像机录录眼前的景致:这会浪涛没有刚刚那么狂暴,云彩软软的,像蓝色的棉花糖,顶端被阳光染黄一点,眯起眼睛,会分不清远处是云还是雪山。 在这里留下和于磐的第一张合影,不亏。 李朝闻回看阿姨给他们拍的照片。 眼前一黑。 人物在画面的最最左边,他本人在左下角,脸被画面畸变拉得又长又大,脖子以下全都没收进去,更别提于磐搭他肩膀上的手了。 李朝闻对着照片研究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她为啥这样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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