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都有点哽咽了。 江盼连忙抱着林安安哄,安抚了许久,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候他也反应过来了,这小孩是以为他站在桥上是打算自尽吗? 江盼汗颜,他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竟然让一个六岁的小孩这么担心;而且他之前确实有轻生的念头来着。 他有点掩饰的摸了一下鼻子,牵着林安安离开桥:“咱们回去吧,不然萍萍该担心了。” “还有,阿哥永远不会不管你们。” …… 时远归处理了一只山鸡的功夫,再看桥上的人已不见了踪影。他立马站了起来,大步朝桥头走去。 快到桥头,他突然定住。 前面一大一小手拉着手的两人翻过缓坡,消失在视野里。他滞了下,冷着脸转身回去。 时远归五天前进山打猎,这次收货颇丰。 今早天还没亮,他便从深山里出来,想回家稍微处理下猎物就去县城,想着能得几个银子,心情大好。 谁成想,还没出山,就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往山坡走。 他住的地方在山脚下,竹林后面,离着不远。 老屋已经多年没人居住,这时候有人上这边来,时远归潜意识以为是小偷,知他不在,想行窃。 于是他站在半山腰没动,想等贼人进屋,趁其不备,将其抓获。 他在心中思索将人抓获后的种种安排,就见那人站在坡上不动了。 贼人不动,时远归也不动。 莫约过了一刻钟,贼人动了,只见他一会儿扯两把杂草,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望天;最后两手向上伸开,仰头吐息。 然后,贼人下坡走了。 时远归:…… 他想,这人可能脑子不大正常。 等时远归从山里出来,正要往家走去,就看先前那人倚在桥头,注视着河面。 昨日刚下过暴雨,河面高涨。 时远归怕那人脑子不清楚跳河自尽,家也没回就往河边走。他常年行走山林,视力优于常人,待走近了些,便看清楚了桥上之人。 桥上那人看着不过十三四岁,身形矮小,弱不禁风;脸色苍白,双颊微陷,只一双眼睛大的惊人。 太瘦了。 时远归常年独居,很少与村人打交道,不知桥上少年姓甚名谁,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又怕人在桥上出事,不敢走远。 为难之际,桥上之人猛然看了过来。 时远归被那视线扫的一惊,人却冷静了。 于是他将猎物放下,随手抓了一只山鸡处理,想着等田间有了人,就不再管那人。 谁知他刚处理完山鸡,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时远归眼皮一跳,没来得及思考就往桥头走。 他怕那人落水。 山涧溪流湍急,掩盖了人声。 原来,是家人来找了。 第4章 盘算 林家众人昨夜都睡的不甚安稳。 林家二老上了年纪,睡眠少,睡前对江盼三兄妹自是有一番谈论。 “老头子,老大家带过来的哪个,你打算怎么安排?”林老太对江盼的称呼一直是老大家带过来的那个,生疏中透露着一股子嫌弃。 “我能安排什么?这家里这些年都是老二家的操持,也没出过什么乱子,这次也让她继续操心就行了,你管那么多?” 林老太推了林老头一把,语气有些急,压着嗓子叫道:“我不管?我不管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要是自家的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当时我就不同意她嫁过来,老大铁了心就要她,你也不知道劝着点!” 林老头不出声了。 林老太又继续道:“不行,不能让他继续白吃咱们家的了;看病花了那么多银子,虽说花的是老大两口子自己攒的,可是这么多银子要不给他看病,留着咱们用多好。喜哥儿还能多吃一块糖。这下都进了那野种的肚子,怎么就没有病死他!” 林老太越说越气,似是不过瘾,干脆坐起来:“就她赵桂芳要面子,好人都让她做了;当初要不是你让赵桂芳管家,能有今天这些事吗?” “够了!”林老头终于出声,轻飘飘一句就把林老太堵了回去:“要让你继续把持着家里,这个家还不得被你都搬到你那哥哥家里去。” 林老太一噎。 默不作声的躺下,半响后小声问:“那你说现在咋办?杨家也不失为一个去处,萍萍过去倒也行。只是那个带来的和安安咋办?家里这多么人等着吃饭,可养活不了闲人。” 林老头沉默了一会开口,语气沧桑:“萍萍要实在不愿意去杨家就算了,我看家里的活她没少干,留着干几年活,然后说个差不多的亲事,也不算亏待她;家里一下子多出来几个张嘴吃饭的,老二两口子压力也大。回头你去一趟你弟弟家,看他们村有没有好点的人家,给安安送走吧;至于江盼,看着身体也不太好,估计也没几年活头,实在不行等他成年就让他去入赘吧。” 林老太听自己男人心里有成算,也就不再言语,翻身睡了过去。 …… 林钱来孙巧巧两口子昨夜也是没有立即睡下,不过他们说的是其他事。 新婚燕尔,好不容易丧事过完江盼醒了,感觉事情都了了,林钱来就有点忍不住了。 刚躺下就要缠着孙巧巧来,孙巧巧有点抗拒的推了几下,林钱来木着脸问:“你怎么回事?” “我身上不舒服,可能这段时间累到了;过几天吧,好不好?”孙巧巧柔声哄着。 林钱来讨了个没趣,翻身不再理人。 孙巧巧盯着男人的后背看了一会儿,有点委屈。 成亲前孙巧巧没有见过林钱来,但听过赵桂芳。 赵桂芳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好口碑,打过交道的都道赵桂芳为人热情,心地良善。家里事情处理的仅仅有条,妯娌间相处融洽,邻里关系也很和谐。 媒人对林家也是只有夸的,什么虽比不上大富之家,但也不会饿着肚子;婆婆和气,不会磋磨媳妇;家里老人身体硬朗,还能帮着做把活计带个孩子;林钱来更是孝顺,还识字;嫁过去只有享福的。 这么好的条件,孙家父母动心了,从小被家里忽视的孙巧巧也动心了。 于是就这么嫁了过来。 其实刚嫁过来一个月的时候,都还是很好的。 丈夫柔情,婆婆和善,公公也是不爱说话事少的。除了爷奶看着严肃,小姑子有点骄纵外,一切都跟婚前预想的差不多。 只是在大伯他们去世后,一切好像都变了。 婆婆和善的外表下满是算计。 大伯娘还吊着口气,婆婆翻大伯娘的屋子时,刚好被进屋的她看到。婆婆手里捏着一块方布,上面有几块碎银。 看到她进来,没来得及收起来。 只好讪笑着解释说家里的钱都用来给她们结婚用了,给大伯料理后事的花销得用这笔银子。左右江盼三兄妹以后跟着他们过,总不会少了他们一口吃的云云。 大伯两口子的后事,没用完这笔银子。倒是后来江盼生病,想是用掉了些。 孙巧巧想到此处,翻身背对着林钱来闭上眼睛。 …… 赵桂芳和林二柱昨夜同样说起江盼三个。 面对相处二十几年的男人,赵桂芳也扯下了面具,不装了。 先是照旧对着林二柱抱怨了一通她嫁到林家的种种不易,复又说着早年被婆婆磋磨和早早出嫁受苦的大女儿,接着便说林二柱软弱无能,将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贬了个一无是处。 林二柱依旧沉默应对。 好在赵桂芳也习惯了,并不是真的要等个什么回应。 这厢抱怨完,才开始说起正事:“江盼是个胆子小好说话的,好拿捏;更何况都不是一个姓,想也知道对萍萍和安安没什么感情。更何况他自己也要吃喝,量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虽是这样,但咱们面子上要过的去。村里人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还是得让萍萍自己点头,对外,这事就说是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没有签死契,想回来还是能回来的。” “这事还得让爹出面去说,明早跟爹商量下说辞,别到时候说岔了对不上。江盼那边我先哄住,等后天花媒婆过来,这事就定好,早点解决了。” 林二柱这才吭声:“行,都听你的。” 有了这番商讨,赵桂芳就打算第二天一早跟公爹对好说辞后找江盼敲定林萍萍的事,谁承想早上起来,江盼就不见了。 赵桂芳又是无语又是着急,赶忙让萍萍和安安去外面寻找。 …… 江盼和林安安回去的时候,整个村已经醒了过来。村子里鸡鸣狗吠,炊烟袅袅。 农忙刚过,农人却无法得闲。 盛夏时节,正值各种野菜野菌疯涨之际,上山随便挖点,拿到县城里能卖个几文,也算给家里添个进项;再者,就算卖不出去,自家也能吃,晒干了留着冬天添做蔬菜,怎么都是不亏的。 林家村山多为无主公山,私山少,一路走来,就看到大家三三两两背着背篓协伴上山。 村人多好奇,看到江盼和林安安打村头过来,遇着了总要问上一问;也有真心担心江盼身体的,多会叮嘱几句病刚好不要乱跑躺着休息云云。 面对或打量或关切的问询,江盼总是温和应对,话虽少,礼却足。 维持着快要笑僵的面容,到了林家门口,待要推门进去,就听到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你甩脸子给谁看,整天哭丧个脸,你爹娘都是被你克死的;大早上一个两个都跑的不见人影,活都不知道干,等着吃白食吗?都是讨命鬼!” 江盼刚刚还面带微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牵着林安安的手不由紧了一下。 林安安手被捏的有点疼,抿了一下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江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哥。” 江盼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没事,有哥在呢,进去吧。”说着推门而入。 农闲时大家一天都只吃两顿饭,中午干饭,晚上稀饭,早上是不吃的。 因最近林家事多,加上接下来还有事要和江盼三人谈,赵桂芳一早起来就和孙巧巧准备早饭了。 此时院子里只有林家二老和林萍萍,林老头坐在屋檐的台阶上编竹楼,林老太正扯着林萍萍骂,见江盼和林安安进来,咽下了后面继续骂人的话,嘴里小声嘟囔。 林萍萍看到找了一早上的江盼,如释重负,眼里满是担忧。 小小年纪,净显沧桑。 “这是怎么了,我刚到门外听到影啊鬼啊什么的,是家里闹鬼了吗?”江盼语气十分好奇的问。 林老太脸色僵的厉害。 林萍萍“噗嗤”笑了:“阿哥,你瞎说什么呢。你大早上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责怪的语气,却有了小女孩的娇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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