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前不久才电闪雷鸣,大雨如倾,这才一会儿功夫,雨已经停了。 乌压压的云层退去,碧空映着落日余晖,山间出现一道道彩虹,压在林家众人心口的浊气也慢慢散散去。 因雨刚停院子还没有干,晚饭是在堂屋吃的。 农村没有那么多礼教规矩,林家上下十来口人都围着一个桌子坐下,坐不下挤挤也要坐下,毕竟饭菜就那么多,没法单独留出来。 桌子上摆放着五个菜,分别是一碗萝卜炖香菇,一碟清炒木耳,一碟干煸冬笋,一碟凉拌野菜,一海碗猪血炖白菜。主食是粗面疙瘩,盛放在簋中,旁边放了一小碗小米粥。 孙巧巧摆放好食物,去喊了林家二老出来。等林家二老入座,其他人这才挨个挤着坐下。 江盼也找了个位置,大家本来想他在床上吃饭,但江盼坚持出来吃,别人也就没说什么了。 趁着其他人落座调整位置间隙,江盼暗暗打量林家众人。这才发现人都到齐了,连不满三岁的老五林喜都倚在林老头怀里。 其他人傍晚在房间时江盼都见过,唯有老三林进宝和老四林秀这才是第一次见。 跟一桌子身形瘦弱面色蜡黄的农家人不同,老三林进宝看着瘦弱,给人的感觉却是壮实的,身板笔直,个头比大他一岁的江盼还高出半个头,一看就是皮实小子。 老四林秀就更不一样了。同样是女孩子,八岁的林萍萍看着只有六岁摸样,头发枯黄,皮肤偏黑,脸夹被晒的通红,缩着身子坐在桌子前,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二嫂孙巧巧虽是新妇,但能看出来是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只身上穿没有补丁的半旧衣服提醒着她刚出嫁不久。 林秀就不一样了,不说和林萍萍比,皮肤比孙巧巧白了不止一个度,脸上也是圆润的;身上穿的衣服虽说是旧衣,但没有补丁,头上甚至还有一个绢花。 细看下来,他们兄妹三人在这个家中是什么地位,江盼心里也就有了数。 众人坐好后,江盼微笑着跟林家二老打了招呼,林老头子鼻子里“嗯”了声,就不再言语。 林老太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江盼。 江盼也不在意,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林家是主食分餐制,分餐大权掌握在赵桂芳手中。 赵桂芳先盛了九分满的一碗面疙瘩给林老头,第二碗同样分量的给林老太。接着从簋底盛了满满一碗汤少面多的给林二柱,再是八分满的一碗给自己和林钱来林秀二人;后面依次是汤多面少七分满的给林进宝和孙巧巧;最后才是林萍萍和林安安两姐弟的,盛到碗里的也只有汤水,没有面疙瘩了。 面疙瘩分完,赵桂芳又拿起旁边的小米粥,分了几勺到小碗里给林老头怀里的林喜,剩下的递给江盼。 食物分好,赵桂芳指着桌子上唯一带点荤腥的猪血炖白菜说:“这是张屠户娘子送过来的,说是江盼病了这些日子,吃点猪血补补,回头见了张婶子要道一声谢。” 又道:“爹娘你们多吃点,大家也吃饭吧。” 众人看林家二老动筷,这才埋头吃起来。 分餐方式没有人觉得不对,好似都习以为常。 赵桂芳说着猪血是给江盼补身子的,但还是今天就炖了。 也不知她是不是忘记了,江盼大病初愈,久未进食,是吃不了荤腥的。 第3章 猎户 晚饭后,累了几天的众人都回屋睡觉。 林大仁在世时,林家两房原本是分家不分居的,林家二老吃用随林二柱一家。 虽说父母在,不分家,分家名声不好。 但因当年林大仁娶江燕一事,家里闹了一阵。最后林老头做主,分家不分居。 林家房屋原本有五间半: 上房一间最大,一半林家二老住,一半用作堂屋;上房左侧是林家厨房,右侧半间隔间,本是用来堆放杂物,因家里人多收拾出来林秀住。 西面两间,林二柱赵桂芳两口子占一间,林钱来林进宝兄弟二人占一间。两月前林钱来结婚,这间房便成了林钱来孙巧巧两口子住。 这样一来二房家屋子就不够了,林进宝没地儿睡了。 二哥结婚后,他就搬了出来,在爷奶住的房子的堂屋那一侧搭了一张床,凑合睡。 至于凑合多久,他也不知道,没人管他。 刚开始分家,林大仁两口子分到了东面的一间,相比西面的两间来说,东面的这一间又小又旧。但林大仁两口子都是老实的,加上林二柱家确实孩子多,也就没说什么。 后来林大仁和江燕攒着钱,在旁边另起了一间屋子,不大,但够三个孩子睡。 新起的房子进门两侧靠墙各安置着两张竹床,大的一张床江盼和林安安睡;小的一张床林萍萍睡,林大仁手巧,用竹子做了一面屏风,把林萍萍的小床隔了起来,也算有点隐私。 当然,这分居不分家也只是林大仁两口子还在世的时候。 林大仁夫妻去世这一个月,饭就一起吃了。 办完林大仁两口子的后事,头七刚过,林家二老就把睡在堂屋的林进宝赶到了林大仁两口子的房间,曰“空着也是空着”。 江盼兄妹三人还是挤在原来的房子里。 不过今晚,赵桂芳让林萍萍和林秀去睡了,没让林萍萍跟江盼他们住一屋,走的时候林秀老大不乐意的。 赵桂芳的说辞是,江盼刚醒需要休息,再者也怕过了病气给林安安,让林安安睡林萍萍的床。 说是这样说,但江盼要不知道赵桂芳的想法,前世也算白活了。 他醒来后事情多,赵桂芳还没有跟他提让林萍萍去杨家的事,怕兄妹三人晚上一起商量对策,这才一直不给林萍萍和江盼独处的时机。 要不然前几天生病的时候,怎么还是他们三个睡一屋,不怕过了病气? 不过江盼也不在意这些。 一来是他醒来后实在有点乏力,没有心力去计较这些事。 二是他还没有适应这一切,整个人从醒来后就是被推着走,完全没有自己思考的时间,也不知道将来何去何从。 三来他对目前的状态是排斥的,总觉得这是一场清晰而真实的梦,一觉醒来就回去了。 所以江盼的想法是,万事不急,先睡一觉再说。 …… 江盼昨晚上睡的不是很踏实,一直反复做梦。 一会儿是在另一个时空的江盼从山头醒来,被爸妈接了回去;一会儿又是这个时空的江盼,跪伏在父母灵前,哭着让爹娘不要丢下自己。 梦竟纷杂,反反复复。 江盼大喘着气醒来,一下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摸了一把脸,一片湿腻,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看了下四周,他并没有回去。 江盼有点认命地转身,想换个姿势继续躺着。结果迎上一张睡的红彤彤的小脸,嘴角还留着口水。 林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爬到床上来的,明明昨晚让他睡的是林萍萍的小床。 江盼空着脑子什么也没想,只盯着林安安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扯过卷到一旁的被角,给林安安盖住肚子,自己悄悄下床穿鞋,拿起满是补丁的外衣披在身上向外走去。 江盼来到院子,才发现天还未亮。屋里子光线暗,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林家众人都还没有醒,江盼便没有发出声响,轻轻拉开大门,朝着村头走去。 …… 江盼发现这具身体弱的有点过分,走了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有点喘。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病了十来天,都没咋进食。 他停在路边歇了片刻,感觉嘴里有点难受,便从路边扯了半截杨柳枝嚼着。 这还是以前奶奶教他清洁牙齿的方法,那会他还未上小学,特别喜欢吃糖,晚上嫌麻烦又不爱刷牙,奶奶为此想了各种办法。 记得当时是一个盛夏的傍晚,他和奶奶坐在院子里纳凉。 晚风徐徐,树影婆娑。 奶奶从墙边扯了半截杨柳枝,哄他说嚼着吃是甜的。 江盼特别信奶奶的话,把杨柳枝塞进嘴里使劲嚼,没有尝出甜,只有涩和苦。他立马就要往出来吐,奶奶就叫他怎么用杨柳枝清理牙齿,还说什么先苦后甜之类的话。 脑海中是奶奶温言细语的安抚和小时候他炸毛的尖叫…… 江盼嘴里嚼着杨柳枝,好像真的尝到了奶奶说的甜,只是眼睛有点涩。 他闭了闭眼,将杨柳枝吐出来,嘴里不那么木了,人也稍微精神了点,便顺着道路继续往前走。 道路前方不远的左手边有一处缓坡,江盼沿缓坡而上,走了约五十来步,便见一废弃老屋置于期间,其后便是西山;老屋周边地势平坦,荒草杂生。 站在坡上,能看到大半的村子;村子有两百来户,背靠西山,依山脚而居,一条河流自山间溪谷穿村而过,村子正前方地势开阔,可见百亩良田纵横交错。 晨光朦胧乍显,笼罩在山间屋头的薄雾散去,伴着虫鸣鸟叫,太阳要出来了。 江盼突然就释怀了。 …… 江盼从缓坡下来,行至村头桥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便倚着不动了。 小桥,流水,人家,这不就是追求的田园生活嘛。 反正回去也没有奶奶了,至于爸妈,至少还有大哥在身边,如此也好。 想通了的江盼,脑海里开始思索以后的安排:既然用了原主的身体,就得承担原主的责任。 当务之急有三件事要做: 一,解决让林萍萍做童养媳的事; 二,想办法从林家脱离出来,不能再由着赵桂芳一家磋磨; 三,搞点钱,活下去。 然后,然后,嗯…… 前面那个人在干嘛,手里拎的啥,背后背的是箭吧?他要干嘛,他过来了,他朝这边走过来了,怎么办,要跑吗? 哦,他在河边停下了。 他这是刚从山里出来的吧,是的吧,没有看错吧? 这是,刚打完猎回来? 我擦,看到古代活的猎户了!? 江盼离的远,看不太清停在河边的人的样子。只隐隐看到这人身着短褐,身形高大,肩宽腿长。 只见他看了眼江盼方向,然后就低头处理自己的猎物了。 应该不用跑了。江盼心里默默嘀咕。 就在江盼刚打算要回去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后方响起:“阿哥!” 江盼回头,就看到林安安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林安安跑到桥上,拉住江盼的手,语气充满抱怨和委屈:“阿哥,你怎么出来了?我醒来找不见你,二婶说你不要我们了。你站在桥上干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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