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春夏再次看向郎君。 心头浮现上疑惑,明明郎君看起来是个挺开朗明净的人啊,虽然清瘦,但长身玉立、温雅可亲,要是、要是这样,和少爷在一起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触及到容瑾看过来的视线,春夏连忙转头,可是心里面又不服气,他怕赘婿做什么,于是又看了过去,可惜郎君视线已经移走,和冬子转身去厨房了。 回到厨房,面已经有点坨,但不妨碍吃。 这可是细粮,搁古代是最金贵吃食了。 容瑾吃了一大碗面,在冬子搀扶下溜达回去,刚好消食,倒头就能够睡觉。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睡觉最能够补充能量,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容瑾伸了个懒腰,明显感觉身体比昨日好了不少。 “冬子。” “来了郎君,我给你端了水,你洗漱呀。” 趿拉着拖鞋的容瑾站在面盆前,他披着的内衫敞开露出了单薄的胸膛和瘦得凹陷的肚子,下半身穿着一条亵裤,肥肥大大,下面是两条麻杆一条的腿。 对此,容瑾自己很不满意,但饭不是一顿吃完的,肉不是一天长出来的。 需要时间。 冬子说,“郎君啊,你瞧着比昨天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看着更俊朗了。” 容瑾哈哈笑着,心想他这个小厮怕不是个容吹了,他不管圆扁都是好的。 “郎君啊,早晨喝粥吗” 刷着牙的容瑾点头,他拿着的牙刷很是精巧,完全不亚于现代的工艺,沾的是洁牙粉,有淡淡的薄荷香。 刷了牙,漱了口,再把自己穿利落了,容瑾就着小菜喝了一大碗粥。 这也是细粮,搁寻常庶民之家吃不到的好东西,也就是黎家家大业大,能够养得起病人。 容瑾感慨之余,就有点坐不住,又带着冬子去了厨房。 小厨房的人比昨儿个见到的多,容瑾还看到刘妈妈在处理一只鸡。 刘妈妈说:“郎君,少爷说让你进点荤食养身体,问你愿不愿意吃” 容瑾刚要说不是在孝中吗,脑子里就翻出了相应的知识。 还好没问出来,不然读书人的人设要崩了。 按照守孝的仪制,亲生子女服的是斩衰,孝期三年;赘婿从妻,服齐衰,一年。但这种丧仪达官贵人或者有意做官的读书人家会服从,麻衣丧服、哀恸三年,老百姓日子不过喽,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黎少爷孝期一年,身为赘婿的容瑾孝期三个月便可。 如果容瑾是原主,有意官场,以他教条板正的性格,这只鸡绝对不碰,黎少爷把鸡放到他跟前,他更会心生恼怒,自己去生闷气。 现在的容瑾可不是,他看到鸡两只眼睛就差冒绿光了。 “愿意愿意,多大的小公鸡” 愿意那就好。 刘妈妈高兴得眉眼都扬起了,“不大,半年都不到,正嫩着呢,炖汤给郎君喝。” “好好好。” 容瑾搓搓手,看着刘妈妈把洗净的整鸡放铁锅里炖…… “等等。”容瑾大喊。 刘妈妈吓了一跳,“咋啦咋啦” “刘妈妈,你放开那只鸡。” 刘妈妈,“……” “取个砂锅来,再拿个小炉子。” 容瑾撸袖子,这文人雅士居家穿的道袍实在是太麻烦了,宽袖薄带是为风雅,但走路的时他觉得自己时时刻刻要捞袖子,干活更是不便。 刘妈妈见他忙忙叨叨和袖子过不去,瞧着没了文化人高居云端的清雅,毛毛躁躁的一下子没了距离感,“郎君别忙了,你说,我来做。” 容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开袖子,抱着双手说:“刘妈妈你用滚水浇淋鸡皮一遍,然后再放进砂锅里,砂锅里放姜三片即可。” “不需要放葱吗”刘妈妈询问。 “不需要,这只鸡新鲜,放了葱反而添了杂味,汤味不美。” 刘妈妈若有所思,她说:“老爷以前好像也这么跟我说过。” 她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人说没就没了。 刘妈妈收拾了心情,开始按照容瑾说的做,等鸡下锅了,容瑾就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炉子旁边,他反正没什么事情,还不如守着这口锅,时不时看一眼炉子里的火,需要添碳了就添一个,又惬意又打发时间。 厨房里其他人暗暗打量着这位赘婿,听刘妈妈说是一回事儿,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儿。 当真是和传闻的不大一样。 读书人不都拽那个“君子远庖厨”,表姑少爷就是,自从老爷故去,时不时来家中骚扰少爷,见少爷进了厨房,就嘀咕了这么一句之后站在外面等,怕油烟伤了他自己的风雅。 家里穷得表面光,恨不得外面绸子、里面补丁这样过日子了,还搬出那副样子,看了真真恶心。 “表姑奶奶天天来找咱们家奶奶,想结亲。” “表姑少爷不也是嘛,跑过来献殷勤。” “少爷都要烦死了,每次都说不在家,但表姑少爷就和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知道少爷成亲了,他才不来的。” “哈哈哈了,说什么呢,表姑少爷是苍蝇,那咱黎府、咱少爷是什么。” “嘿,我打嘴打嘴,总之表姑少爷不是个好的,老爷在的时候他们看起来不错,老爷一走当真是什么面孔都摆出来了。” 厨房是消息集散地,容瑾态度亲和,始终笑模样、没什么架子,拉着刘妈妈开始聊天后就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拉拉杂杂的消息灌了一耳朵,容瑾对黎府的了解也更加多。 一句话概括黎家,祖上阔过,家道中落,到黎老爷这儿又起来了,但就起来了他这么一支独苗苗,族里面依旧穷。 黎老爷在的时候尚能压制住族里那些贪婪的家伙,等黎老爷一走,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 一开始打着给黎老爷治丧的名头,要入主黎家,被黎少爷的舅家给赶了出去。 后来说黎老爷这一支不能无后,要让黎太太从族里面过继一个孩子。 “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说话的管事妈妈歪歪嘴,一脸嫌弃地说:“挑出送来的孩子,不是族长的孙子就是族长他弟的孙子,他们那一支想要霸占家产的心已经写在脸上了。” “后来呢,送来的孩子还在”容瑾追问。 “怎么可能,咱少爷可不是那等任人拿捏的小哥儿,他们大人前脚刚走,后脚就用马车把孩子全送回去了,哈哈,听拉车的说他们到乡下的时候,那些大人还没到家呢。” “咱少爷是有主见,但架不住是个哥儿,要是男子,怎么会出这么多乱子。” “找人入赘一样,要是赘婿死了,哥儿当了寡夫名正言顺地顶门立户……” 说话的妈妈立刻闭上了嘴巴,讪讪地笑笑。 赘婿·容瑾笑了笑,抓起一把炒胡豆跟大家一起卡蹦卡蹦吃豆子。 炒豆子里面约莫放了一点大料、香叶等辛香料,豆子虽然干,但越嚼越香,越吃越上头,这就是大齐的瓜子啊,不知道向日葵传进国内了吗 “妈妈说的没什么错处,未婚哥儿和女子一样想要掌家实在是太难了。”容瑾安抚地朝着那位妈妈笑笑,随后唏嘘地说。 那位妈妈是园子里负责洒扫的,闻言立刻找到了知音,觉得入赘的这个书生是个敞亮人,和他那个哥哥完全不一样,那个哥哥来一趟走到时候园子里开的好的花都要摘一朵走。 “郎君莫怪,我是个粗人,说话糙了点直了点。”张妈妈说。 容瑾笑着摇头,完全不怪,他更欣赏黎家的小哥儿,有胆量有魄力走这条艰难之路,很不容易的。 “郎君看着身体大好,那请一定要继续好下去。”张妈妈走出来对着容瑾福身行礼,“老爷不在,太太忧心太过一直病着,哥儿既要操办丧事,又要照顾家中,还要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已经非常劳心了。请郎君日后好好待咱家哥儿,寡夫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们都盼着哥儿能够夫妻和睦,有个人能够帮到哥儿。” 刘妈妈和其他几个妈妈看了看彼此,也跟着朝容瑾行礼。 她们都是黎家的老家人了,有跟着黎太太来的陪嫁,有黎老爷起家后买来的,无论是谁都绑在了黎家这条大船上。她们是看着哥儿出生,看着哥儿长大的,也盼着哥儿日后能够好好的,就如张妈妈说的,寡夫这条路太难走,她们更盼着哥儿能够找个体己人,一路和和美美走下去。 换容瑾麻爪了,他连忙把这些妈妈扶起来。 “各位妈妈,我容瑾保证,只要我在一天,就好好待少爷一天,绝无虚言。” 几位妈妈满意地笑了。 容瑾虚虚地叹口气,真是姜还是老的辣,他以为自己东拉西扯打探黎府消息,未尝不是这些妈妈故意透出来的口风让他知道。 现在把他架起来,真是不答应都不成。 容瑾看着炉火笑了起来,不管这些人私心里是什么,但大面上就是为了黎少爷好,有这样的下人,未尝不是黎家之幸吧。 鸡是临近中午炖的,午饭肯定吃不上,就随便在大厨房吃了一口。 送去主院的饭菜几乎没动又给端了回来,刘妈妈忧心忡忡,“太太又是只吃了几口,唉,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呀。” 这就不是容瑾能够插话的了。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黎太太骤然失去丈夫,整个人都垮了,只有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鸡汤炖了半下午,香味从小厨房往外飘,勾得人肚子里馋虫叫唤。 待在厨房里,味道就更加浓郁了,冬子跟小狗一样蹲在容瑾身边不挪窝,眼巴巴地看着锅子,“好香啊,郎君你真会做。” 容瑾可不敢居功,“哪能是我的功劳,是这只鸡新鲜,是刘妈妈处理得好。” 他嗅着空气中馥郁的鸡汤香气,真的好久没有闻到这么好的鸡汤味了。 现代市面上能够见到的大多数长得快、肉量多的白羽鸡,四十多天就可以出栏了,老品种的家养鸡这个时候还叫做童子鸡呢。 速成鸡无论是味道还是肉感,都下降了不少,没办法满足容瑾自己和餐厅里老饕客们的舌头,他采买的是竹黎走地鸡、山里跑山鸡……一只长成的鸡两三百,味道和速成鸡比是好了不少,但不知道为何就是少了股幼时味道,始终是容瑾心中的缺憾。 现在他知道了,变的不是鸡的味道,是心境啊。 要不是身体虚、肠胃弱,鸡汤上面那层晶莹透亮的黄色油脂,容瑾一定不会撇掉! 喝了一口鸡汤,容瑾满足地微闭上眼睛。 “舒服啊。” 煮好后的鸡汤撒上细盐,就是如此美味~ 啃着鸡腿的冬子不住点头,“好吃好吃。” 在厨房的,多少都分到了鸡汤和鸡肉,要不是情况不对,真的是每个人都要喜笑颜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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