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具有说服力的痕迹,没有证据,哪怕是灵魂上都没有换过人的痕迹,但二十出头的他依然怀疑师尊遭人夺了舍。 偌大的仙门之中,没了证据,也就没有人愿意相信夺舍的说法。 本就是传说中的禁术,他一人之词,口说无凭。 但他接触到了鬼市,买到了这种药粉。 没人相信也没关系的,年轻的沈纵这样想着,有了这个,他就能替真正的师尊报仇,又不会伤害师尊的仙躯。 他并未察觉到自己已经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逐渐生了执念,只将这样的药粉当做了唯一的救星。 沈纵无数次幻想过,计划成功的那一天,一切痛苦的事都会结束,他会把师尊带走,偷偷藏到三界最坚固、最好的秘境之中。 谁也不再能打扰他的师尊,他会奉上师尊本应拥有的一切,日日为师尊的仙躯补充灵力,令其千年不朽。 本该是这样的。 但后来,因为什么呢?他还是被迫放弃了这个美好的梦想。 重生前留在视野中的,只是满目血腥和扭曲断裂的白骨。 ‘温知寒’的神魂在他的眼前不堪折磨,主动抛弃了修炼多年的肉身,又被他彻底击溃,惨叫声犹然在耳。 鲜血早已灌满法阵,他大逆不道、引来天雷阵阵,却依然迟迟没有等到他的师尊回来。 如果当真是被夺舍的身躯……哪怕原本的神魂已经投胎轮回、哪怕三魂只剩一魄,在献祭了这么多的法阵下,也应当有些动静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 脑海里似有声音在诅咒般的低吟。 【认命吧沈纵,什么待你极好疼爱你的师尊,不过是你发疯后的幻想。】 …… 是啊,他早就不是二十四岁的沈纵,没必要、也没这个耐心浪费大好时光投这种不致命的毒了。 沈纵的嘴角微动,很快又拉起一个上扬的弧度,默默将纱布从水中捞起,拧干,再以灵力烘干。 温知寒特意配合着徒弟的动作,只是将必要的伤药递过去。 腹部的伤很是难以处,起初他是抱着纵容安抚的心,希望沈纵能借此再放松些,哪怕包扎的不太好,要不要嫌弃。 但沈纵做得很好……甚至有些好过头了,纱布之后包裹绷带,动作力道都恰到好处,甚至有些太过熟练了。 是什么事情让沈纵对处外伤的手法这样熟练的? “阿渊。” 温知寒望着沉默不语,神色低沉的徒弟,轻唤了一声。 “……师尊?” 沈纵竟是恍惚了片刻般,慢了半拍才应他。 这幅样子,分明就是还有心事,更加让温知寒担心了。 看阿渊的状态,恐怕也是问不出什么,他干脆另觅他法,装作要调息疗伤,实则是在【问骨】。 【问骨】,顾名思义,是读取遗留在躯壳上记忆的仙术。 他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骨之术就是最快捷方便的办法。 于修仙者而言,无论道心、神魂、骨肉,都是特别修炼过的,不同凡人,他的神魂携道心离体,可以独立存在、承载记忆,修炼过有道行的骨肉,自然也保存了许多往事。 虽然问骨之术多用于死者或失去意识的身体,但他被夺舍过,按说通过问骨之术,也能看到这八年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阿渊,为我护法。”
第3章 心魔 文/醉狸贪月 沈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抬眼,温知寒已经在一旁端坐,双眸紧闭,气息平稳,显然是已然入定了。 一般的调息只是修士平日精进或休息的方法,但温知寒受了伤,此时若是入定了,则能够在疗伤的同时进行内视静修,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气息。 这是修仙者最脆弱、最不设防的时候,只会让最亲近信任的人为自己护法。 可温知寒……竟然让他来护法?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比这更把人当笨蛋的陷阱吗? 就不怕他真的下手吗? “阿……渊……?” 温知寒竟然又开始叫他的乳名了,这又是什么玩笑? ‘温知寒’明明最讨厌小孩子了,连带着一切亲昵的称呼,都觉得恶心、矫情。 此刻又这样惺惺作态,他何尝不觉得恶心? 尤其是当他在梦中忘记一切糟糕的记忆,与虚假、温暖的师尊相拥,因为那一声飘渺的‘阿渊’而在熟睡中落泪时,最是令人作呕。 沈纵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唯有在这种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毫不遮掩自己充满恶意的目光,尽情地冒犯温知寒。 少年的脸庞绽开一个堪称癫狂的笑容,他俯身上前,抬起手,轻轻托起师尊耳侧的一缕发丝,用指腹轻轻碾磨。 他看着两根黑发,睁大的眼眸深处泛起了一缕不详的暗红,周身的气息也跟着躁动起来。 无数杂乱的、令人窒息的声音在脑海里直接响起,让他浑身的经脉都跟着刺痛不已。 熟悉而讥讽的声音在耳边嗤笑。 【瞧你这犯贱的模样!呵……】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动手……是谨慎、还是不敢?】 【还不动手是想再听师尊喊你阿渊吗?哈哈哈哈——】 【杀了他!!】 指甲一动,两根最细的发丝被他掐断,悄无声息地收入囊中。 “啧……” 是心魔。 由心而生,于魂扎根。 他好不容易重生一世,得到机会,可以将一切变得更好,偏偏重生的时候,将上一世折磨自己多年的心魔也带回来了。 早不发作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开始难以控制了。 不甘地瞥了温知寒一眼,沈纵也竭力收敛气息,用阵法符咒护身后,在一旁端坐调息,开始全心压制心魔。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温知寒缓缓睁开双眼。 瞧见沈纵也在旁边调息静修,他并不意外。这孩子本身就有点伤,如果真是受了许多委屈,恐怕只有师尊在一旁时能安心疗养自己。 更何况,在仙府之内,本就足够安全了,无需什么护法,更何况他刚才并非是真的在疗伤,而是在借问骨之术探寻这八年间的往事。 但是很奇怪,他失败了,这具本就属于他的身躯之上没有残留下任何有用的记忆。 温知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思索片刻后,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除非肉身损坏程度过深,否则问骨之法不会失败。 像现在这样,一丝一毫的记忆都探寻不到,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那就是……这段记忆的持有者正在阻止他的窥探。 那个夺舍者的神魂竟然还尚存? 怎么可能? 温知寒眉心微皱,种种可能性浮于心头。 顷刻间,元婴期的威压逸散而出,险些惊到一旁的徒弟。 他连忙收敛心神,从头思绪。 看来是他低估了那家伙的实力。 他本想等弄清这八年的情况,就将一切告诉沈纵的。 这样的话,为了稳妥起见,与沈纵坦诚相待、告知真相的计划……就要再往后推一推了。 在那之前,无论夺舍者的残魂逃到了天涯海角……他都定会将其亲手揪出。 至于这几年发生的事,暂时先用其他方式调查便是。 温知寒略一沉思,心里有了主意,缓缓睁开双眼。 与此同时,沈纵也若有所感,跟着醒来了。 心魔已经暂时压制,但他并未急着睁眼,依然装作入定的模样,气息平稳。 温知寒原本让沈纵留在这里,也不是真的需要他护法,只当徒儿也有些不适,在自行调,并未惊扰。 他放轻了动作,慢手慢脚地从床榻离开,从旁边拿起新的衣袍穿戴齐。 在房间四周布下了只有自己和沈纵能进出的结界后,温知寒端起那一盆血水,缓缓走了出去,想着可以先去找来那几个外门弟子好好审问一番。 只是血水刚泼出去,温知寒一转身,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靠近,最初还在十丈外,转瞬间便站在他的面前。 来者面如冠玉,青衣白袖,一把白骨短笛挂在腰侧,正是戒律堂的堂主苏长老。 苏长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了温知寒一眼,又瞥了一眼他身后刚刚泼出去的血水,嘴角压了压,突兀地提醒了一句, “你又罚他了?” 他一愣,“什么?” “我在戒律堂没听到什么风声,还以为你转了性……罢了,我来只是提醒一句,你如果私自责罚徒弟弄出人命了,我可不保你。” 不等温知寒再有反应,苏长老说完这两句,掉头就走了。 竹林幽幽,微风拂过,温知寒独自站在原处,并未追上去解释什么。 很显然,苏长老误会了……错以为他丢出来的这盆血水,是沈纵受伤流的血。 而且还是那么习以为常的语气。 越是深想,越是心惊。 温知寒怒意堵在心口,掌心发冷,久久不能回神。 许多人对苏长老的印象是不苟言笑、冷肃寡言的,又恰好是戒律堂的堂主,极少与人开玩笑,大部分同门弟子都有些怕他。 但在温知寒的印象里,苏长老私下里其实是个外冷内热、心地善良的好人。 宗门内外门弟子加起来有数千余人,唯有苏长老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认出面前的人是不是门内的,又约莫是谁座下弟子。 这样的人,是绝不会记忆模糊、以至于说错话,或是故意说瞎话的。 他的小徒儿沈纵叫人欺负了。 温知寒眉心皱起,稍稍冷静思绪,长袖轻收,脚下轻轻一踏便飞身而起,朝着琼雾峰东侧赶去。 山峰东侧有一院落,是专门供宗门内弟子居住的,温知寒记得沈纵也住在这里。 他想去问问同住的其他弟子们,知不知道沈纵总被责罚欺负的事。 然而他刚推门进来,却瞧见了先前那几个外门弟子。 不久前,就是这几人不分青红皂白,按头沈纵行凶、险些将人绑去戒律堂的。 眼下那几人正好在院内,坐没坐相、好不悠闲惬意地吃着瓜果零食,玩着骰子,满地垃圾,没有一丁点仙门弟子应有的模样。 他皱眉, “怎么是你们几个?” “温峰主……” “啊!峰主怎么来了?” 他们纷纷在脸上挂起讨好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站起身来。 他强压着怒气,直接问道,“你们是住在这儿了?” “是啊是啊,多亏温峰主您特别准许,不然我们几个哪儿能住上这么好的地方。” “您问沈纵?” “他啊,他不是被您打发去柴房……磨炼身心了嘛!” 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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