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晟语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帝王自称为朕,其家尊称皇室,子女皆为皇子公主……”樊酴缓缓的念着宣纸上写的东西,然后用力的闭目,再睁眼,满是血丝,显得十分疯狂。 “语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房间里会放着这些东西!你真是连未来都已经想好了啊!”以往对苏晟语关怀备至的人,用力的把龙袍扔到他的脸上,丝毫不顾跪在冰冷地上的他虚弱的身体。 “孤还真是瞎了眼。”冷酷的说完这句,便踏脚走向门口,他半分不想去看木匣里的内容,就怕那些东西更加的忤逆。 “既然如此,便如了你的愿。” “晟王,念在过往的情义上,朕不杀你,但是,你的余生,就在这里度过吧!”说完,挥袖离去,决然且无情。 宽敞的宫殿里,只剩下苏晟语一人,他在地上跪了许久,窗外的白天已变成夜晚。 然后勾起毫无血色的唇,低声笑了起来。 伪装,在此刻被撕破。 因为,已经没了意义。 他就说嘛,这世间的感情从来就是因为利益而生。 某位帝王记得过往的情义,却只字不提是谁帮他坐上的龙椅。那些承诺,也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谁当过真? 说是情感已深,却不给一个解释的机会,这就是廉价的信任,一个小小的瑕疵,就会使之支离破碎得不成样。 呵,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感情。 “时间快到了,终于,要结束了啊……”垂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却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翘起的嘴角。 “还真是无趣……” 今年,苏晟语二十四岁,樊酴三十岁。
6 长伴君侧,长相思(五) 岚国一统天下,国名不变,定国号为罔,一统之日算作元年。原岚国国主樊酴上位称帝,自定为皇帝,以朕自称,其家尊称皇室,子女皆为皇子公主,其兄弟册封王爷,称号由皇帝拟定。 岚国一统,而樊酴则成为历史上第一位皇帝。 ——《大陆史册》 一朝君王一朝臣,这龙椅上坐的,还是樊酴,但是底下站着的臣子,也不知换了多少个新面孔。 “陛下,如今天下刚平,正值百废待兴之际,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陛下能够同意。”新晋的宰相出列,毕恭毕敬的躬身进谏,为人臣子的位置,摆得再规矩不过。 “说。”正当壮年的帝王脸上面无表情,双眸沉沉,像是饱经沧桑的老翁,但浑身的气势却让人不可小觑。 谁也不想因一言之差,变成那刀下的亡魂。 “七月五日是陛下的寿辰,而七月七日便是晟王的寿辰,臣认为,生辰之日再如何节俭,都必定会有大笔开销,不如将晟王的寿辰提前,与陛下同过?” 此言一出,大臣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底下的大臣们都知道,陛下当初不知为何震怒,将晟王软禁,这雷霆的手段,真叫人恐惧又寒心。 他们自问,绝比不上晟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绝没有晟王那样的赤诚之心,怎么能不担心哪天陛下生气了,就拿他们随意开刀? 不过,庆幸的是,他们没有晟王那样的惊世之才,没有在转瞬间制定出完美计谋的能力,否则,恐怕等待他们的,就不仅仅像是软禁一生这么简单了。 这新宰相也是个胆大的,这么一说,简直就是自己把脖子伸长,一个劲的往那吹毛立断的刀刃上凑,真是让人倒替他捏把冷汗! 朝堂上瞬间就更加安静了,随后便是长时间的静谧,那种只能听到四周长短不一的呼吸声的感觉,让人心中的躁意更甚,不安的情绪也随之扩大了。 新宰相虽然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但是他还是维持着躬身作揖上谏的动作,就是胳膊背部酸痛得不行,身体已经在微微的颤抖,也没有变换一点姿势。 他在赌,用命赌。 在这场由别人全权掌控的赌局里,容不得半点闪失。 “好,就按你说的办。”上位者终于肯施恩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平静,一个好字,不知差点令多少大臣热泪盈眶。 陛下如果生气了,他们都会受到牵连,有可能,下一个被清洗的人就是自己。 气氛压抑的朝堂上,樊酴的神情被比先前更加密集的珠帘遮挡,上好的玉石折射着微弱的光芒,映到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带上了几分诡异。 …… 许久没有没打开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昂贵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一个个手里拿着托盘的宫女鱼贯而入,为这死气沉沉的宫殿添了些许人气。 “晟王。”为首的宫女穿着与之后的那些不同,更加的精细些,身上的首饰也更多,显然是个有等级较高的宫女。 苏晟语身着黑色的长袍,披散着柔顺的乌发,就这样转眸瞥来,脸上明明是没有表情的淡然模样,却透露出妖媚之感。 那名为首的宫女显然被惊艳到了,白皙的脸颊上染了红晕,微微垂首,娇羞的笑着,恰似那鲜花初绽的一刹芳华。 “何事。”慵懒的口吻,半点不关心她们的来意。 这是原本的苏晟语,而不是伪装成樊晟语的他。 “还有四个月余五日便是您的寿辰,奴婢们奉命来替晟王打理一切准备事宜。”真正的苏晟语总是无意识的散发着致命的魅力,这不,这名见过风浪的宫女,已经不敢直眼看他了,就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做了不合规矩的事。 “哦。”这个字被他说得调子婉转,极其勾人。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樊晟语的生辰是七月七日,而樊酴才是七月五日。 “这样啊……看来还有点意思……”这句话说得极轻,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听见。 抬眸望去,那些托盘上的东西,光看就知道是十分名贵的,好心情的挑了下眉,随后又带上了绘制完美的面具。 轻轻晗首表示明白,冰冷的眼眸里是一片空洞。 为首的宫女疑惑于他的转变,却也没说什么,指挥手下人做起事来。 到底是从宫中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明白自己的本分。 生辰啊……该送二哥什么礼物呢? 然后思绪不能自己的飘远。 恩……母妃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死了,她临死前说了什么呢? 记忆被拉回到梨妃逝世的那一天,黑色和红色成了主色调。 那天是个阴天,乌云沉沉的压下,阳光被云层阻挡,天色昏暗。 梨妃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色长裙,憔悴的躺在'床'上,她的脸上再也没了脂粉涂抹出的红润,显得格外苍白。 苏晟语待着她的床边,双手被梨妃紧紧的握住。 “母妃……”那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流泪,也是最后一次,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任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包含哀伤。 “晟儿……”梨妃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无力挣扎。 随后,在梨妃缓缓闭上双眼的同时,苏晟语感觉自己的手里被塞'进了一张纸条。 盯着梨妃的目光波动一瞬,然后,只剩满目凄然,是子女对父母离世的哀悼。 等一切都结束,人已随棺椁葬入了黄土,他独自一人打开那张纸条,上面血红的字触目惊心。 [小心樊酴] 将纸条放在手心攥紧,眼神愈加冰冷。 二哥…… 俏皮的眨了眨眼,拉回了自己的思绪,却是改不了空洞的眼神,和眼底的薄凉。 我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做了个局,到底却是输得彻底。 年轻的我们何其天真,竟因为一点温暖而固执的不肯相信。 苏晟语垂眸,掩去自己眼中的嘲弄,在旁人看来,这样的他,更加的冰冷了,却是副很乖巧的样子。 早就埋下的棋子也该动用了,这一步迈出,可就是将军了。 二哥,最后的一场较量,不管输赢,我都不再陪你。 你是帝王,也该享受帝王的孤独。
7 长伴君侧,长相思(六) 金碧辉煌的宫殿被喜庆的大红色所覆盖,除了少了“喜”字,这布置简直就与成婚时的一样。 樊酴站在镜前,通过那个不清晰的昏黄世界,审视着自己的穿着。 大红色的华服上依旧绣着明黄色的龙腾,穿在他的身上,庄严不变,却莫名的为他添了份平和之意。 樊酴就这样沉眸看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却又面色难看的抿成一条直线。 樊晟语,你究竟是如何一步步的攻陷我本坚不可破的城墙的? 如果感情一开始就是个骗局,那么布局人深陷其中是不是很可笑? 我日复一日的诉说着同一个谎言,日复一日的用行动让对方相信,却又日复一日的沦陷。 我身为猎人,用准备好的陷阱捕获了一头野兽,却在想把他从陷阱中拉出,然后宰杀的过程中,情不自禁的心软了,却忘了那终究是头野兽。 它一直用自己冰冷的双眼,锁定着猎物。 “陛下,寿宴要开始了,是否现在移步前往?”樊酴的贴身太监,看见樊野黑沉沉的脸色,本来是一点也不想凑上前的,免得惹上一身的腥味。但是若是因此误了寿宴的时辰,恐怕自己会死得更惨!也只能战战兢兢的上前询问了。 “走吧。”樊酴回了声,刚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转身问贴身太监。“晟王在哪?” “回陛下,前不久刚有奴才前来禀报,说晟王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前往寿宴了。”贴身太监垂首合袖,细致的回答着,视线老老实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直视天颜。 樊酴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没再相问,大步走上御驾,坐稳,抬手一挥,底下人便会意的向寿宴所在的宫殿走去。 …… 御驾到宫殿前便停了下来,樊酴踩着奴才的背下到地面上,却正好与刚到的苏晟语撞了个正着。 “微臣参见陛下。”同样身着红衣的苏晟语毕恭毕敬的行礼,毫不犹豫的跪拜在地。 樊酴没有叫起,他便这样维持着大礼的姿势。 樊酴用晦涩不明的目光看着许久未见的苏晟语。 红衣在苏晟语的身上衬得他的皮肤愈加苍白,却因为四周的灯火,意外的为他映上了淡淡颜色,总算不是那副毫无血色的模样。淡然的出尘气质被削弱几分,像是从仙界被打下凡间,莫名的让人感觉心酸。 几月不见,他的身形更加消瘦了,就好像真的只剩下了皮包着骨头,让那身华服显得有些宽大,并不贴身。 樊酴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却也只是在刹那间,立马就恢复了清明,理智的清明。 “平身吧。”似乎带上了些许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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