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中立派还各有倾向。如兵部尚书徐义与太后母族结有姻亲,他便是偏太后党的中立派。 但这都是表面的论述,至于事实…… 月白的衣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时鹤书抬眼看向那黑檀木的牌匾。 ——徐府。 “不知督公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白烟自滚茶上袅袅升起,徐义板着张脸,语气冷硬。 东厂的人已将整个会客厅围了起来,显然来者不善。既如此,他也没必要和时鹤书虚与委蛇。 时鹤书似是没察觉到徐义目光中的警惕与厌恶,缓声开口:“徐尚书近日可还安好?” 徐义冷哼一声:“平日无人贸然拜访,本官自然安好。” 时鹤书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地环视一圈低调庄重而又不失富贵的会客厅:“的确,徐尚书的日子确实好过了不少。” 一看到时鹤书笑,徐义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只听时鹤书不急不缓:“徐尚书,太后真是给了您不少好东西……” “不然您也狠不下心,冒着抄家的风险去吞军饷吧。” 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徐义的手微微收紧。他紧绷着脸,“督公这是什么意思。” 时鹤书笑而不语,徐义冷声道:“难道您认为我徐某人会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去做那等阴毒小人吗?” “阴毒小人?” 时鹤书饶有兴致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那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看向了徐义,时鹤书似叹非叹:“是啊,本督也在想,徐尚书不会放下高管俸禄,妻妾子女,去犯杀头的大罪吧?” 徐义的身子崩的更紧了。 他死死盯着时鹤书,却见那佛面蛇心的活阎王轻轻拍了拍手。 随即,一个腰悬双刀,以傩面覆面的少年搬着一个箱子,走入了会客厅内。 箱子重重落下,徐义的心也重重跳了一下。 “打开吧。” 时鹤书敛了笑,淡声开口。 烛阴上前将那箱子打开,里面塞满了兵部的文书。 仔细看去,还都是关于粮草及军饷的发放。 心跳的更快了,徐义却一派凛然:“督公拿这些作甚。难道是想告知徐某人,兵部也在督公的监视下吗?” “您想的太多了,徐尚书。” 徐义还未松一口气,便听得时鹤书轻声:“就不能是本督,单纯想取您的性命吗?” 玉白的手捻起杯盖,时鹤书轻轻研磨着茶杯:“驻北军自去岁三月便开始缺饷,西南军则是去岁五月,西北军则晚一些,今岁一月。” “求粮求饷的飞书都送到了本督案上,本督想着现下又不是战时,更不是灾时,为何会缺?又为何会来求本督。” 额角汗珠沁出,呼吸粗重。徐义几乎想抄起茶杯摔到地上,让时鹤书闭嘴别说了。 但奈何,不可以。 茶水在杯中晃动,时鹤书慢悠悠:“于是本督便派人去查。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啊……” 杯盖清脆落下,时鹤书抬眼看向徐义:“徐尚书猜猜,本督查到了什么?” 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时鹤书注视着徐义,放轻声音:“本督查到了徐尚书私吞军饷,倒卖军粮。” 徐义咬着牙,努力牵了牵嘴角:“督公怕不是受小人蒙蔽。本官一向勤勤恳恳,为国为民,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时鹤书弯了弯眼睛,站起身:“本督也觉得徐尚书高风亮节,也想知道本督是不是受了蒙蔽……于是本督今日,亲自来了。” 吞咽声变得极其明显,徐义刚要说些什么,便见时鹤书从腰间取下了什么。 “好了,不多废话了。” “督主令在此。” 冷汗浸湿了衣装,徐义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督主令,是先帝死前赋予时鹤书的令牌,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垂至膝弯的长发晃动,只见那玉面修罗轻轻抬手,“给本督,查。” 东厂的人应声而散。徐义想要起身阻拦,却跌落下椅子,跪趴在地上。 能够走到六部尚书位置的人无一不是人精,徐义确信时鹤书必已掌握了自己私吞军饷倒卖军粮的实证。 那时鹤书又是来查什么的……他明明可以直接将自己带走,押入东厂狱。 旭日当空,徐义却觉得自己身上极冷。 太后……是太后…… 徐义咬牙,推开那傩面少年来搀扶他的手。 时鹤书想查的,是他和太后勾结的证据。 的确如此。 前世今生,这是时鹤书第二次处理掉兵部尚书。因此他很快便收集好了足够徐义死一万次的罪证。 但徐义与太后勾结的证据隐蔽,并不好查。再加上时间紧迫,他的人只搜罗到了些模棱两可的证据。 时鹤书很清楚,仅仅是纵容手下吞军饷,卖军粮的罪名还不足以让太后倒台。但绝对能让太后伤筋动骨。 并且,他也能借此收拢兵权,拉拢将心。 时鹤书并不担心自己搜不到证据,他扫过颤颤巍巍站起身的徐义,轻轻勾起唇角。 前世的兵部尚书府被抄家时,可是搜罗出了整整三大箱徐义与太后联络的书信。那些书信最早的来自先皇同岳二十三年,最晚的则是太后倒台潜修佛法后。 而他记得,那些书信是从…… “督主,找到了!” 在徐义家眷的哭闹阻拦声中,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小匣子快步冲向时鹤书。 “督主,奴婢在祠堂找到了!是书信!” 小太监的声音被风送入徐义的耳中,刚站起的他眼前一黑,险些又摔倒在地。 时鹤书接过匣子,将其打开,翻看了几封。 “你很好。”他将匣子递给烛阴,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赏。” 一包沉甸甸的银两被时鹤书身后的太监递给了小太监,小太监连连磕头:“奴婢多谢督主夸奖!多谢督主赏赐!” 而在小太监之后,也有不少太监查出了书信或信物,都递交给了时鹤书。 证据很快堆满了一张桌子。 徐义的妻妾与子女都被东厂的人困在了后院,模模糊糊的哭声与尖叫声听得徐义的心极痛。 “时鹤书!”徐义瘫坐在椅子上,声色俱厉:“你究竟要如何!” 滚茶已经变成了刚好入口的温度,时鹤书端坐在八仙椅上,闻言轻笑一声。 “徐尚书。” 长睫微垂,那双烟灰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徐义狰狞的面孔。 “怎么会是我要如何呢?”时鹤书轻声反问:“这一切,不都是您自己选的吗?” 什么——什么叫他自己选的! 并不清晰的啼哭声令徐义头痛欲裂,他此时恨极了这位玉面修罗,恨不能啖其血肉。 但他又什么都做不到——他不仅做不到保护自己的家眷,甚至连挺起腰板和时鹤书说要见太后,要得到更公正的审判都做不到。 因为他清楚,刑部尚书是时鹤书的人,而太后只会把他这颗废棋甩的一干二净。 “好了,跟我们走吧,徐尚书。” 兵部尚书府彻底完了。 徐义被套上枷锁,他的家眷也都被一一送入了东厂狱。 时鹤书并未为自己的行动做什么掩饰,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也传入了皇宫。 听到消息的刘献忠与周巩当即冷汗直冒,他们没想到时鹤书竟如此大胆,直接将六部尚书之一送入东厂狱。同时,他们也觉得自己危在旦夕。 而太后则气的在殿内摔了套茶具。 “时鹤书……” 跪地的宫女瑟瑟发抖,鲜红的指尖扎入掌心,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低低笑出了声。 “你可真是好样的啊……时鹤书。” “吾可真是小瞧你了。” 兵部尚书府的覆灭在京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时鹤书的凶名再度可止小儿夜啼。 特别是贵族家的小儿。 时鹤书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而在将军饷与军粮补给戍边军后,他便在宫中听到了九千岁的称呼。 …… “九千岁……真是好称呼。” 银刀刺入心脏,血液飞溅到一人的脸上,他轻轻弯起眼睛。 “那我便给九千岁送些礼吧。”
第7章 军营 兵部尚书倒台了。 朝中官员深感唇亡齿寒之际,也没忘了争抢其留下的权利。他们如同饿狼般撕咬着,而最大的那块肥肉——兵部尚书的位置,却早已被时鹤书按下。 他需要兵权。 而断了暗中一臂,太后并不罢休。 她不仅开始拉拢吏部尚书何令决,也没忘与时鹤书争新兵部尚书的任命权。 但随着前兵部尚书在太后默许下苛待戍边将士的丑闻曝出,太后饱受弹劾,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鹤书提拔兵部左侍郎季长明为新任兵部尚书。 “时掌印可真是慧眼识英才啊。” 朝堂上,太后阴阳怪气。就差没明说时鹤书结党营私。 但时鹤书依旧面不改色,他款款上前一步:“多谢太后夸奖,臣愧不敢当。” 闻言,太后冷笑一声。 战局终结于此。 虽是心中不快,但太后深知自己现下需要做的是养精蓄锐,而不是与时鹤书继续争。也是因此,在时鹤书归朝后便隔三差五弹劾他的太后党近日也偃旗息鼓,不再攀咬他。 时鹤书难得上了几天正常的朝,批了几天没有弹劾他的奏章,心情大好。 但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随着临安入了秋,太后党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时鹤书再度陷入忙碌。 袅袅青烟自香炉上升起,浓重的檀香几乎要将正伏案批奏章的人整个包裹。 庭院内,金黄的梧桐叶子落下,在皮靴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书房外,守门的小太监远远看到一个高挑的人影走来。 ——是巫医。 一袭劲装的景云站定在书房外,温声开口。 “劳公公帮忙通传一下,我要见督主。” 小太监没有拒绝。 他快步跑入了殿内,又快步跑了出来。 “巫医,请吧。” 迈入室内,绕过屏风,景云看到了时鹤书。 时鹤书今日不仅将长发尽数束起,还在额前束了网巾。绛紫色的衣袍将本就苍白的人衬得仿若白瓷,红色的革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白玉佩挂于腰间,成为其身上唯一的亮色。 “你来做什么。” 朱笔落下,时鹤书随口道。 除去每周一次的身体修复,景云很少来找他,不过他也不会寻景云。 对于时鹤书而言,只要人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就好。 其他的,无所谓。 “来为督主献礼。” 景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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