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老远就伸出双手,十八里盼红军似的沉甸甸握住。 “是第八组的纪组长吧!我叫李潼阳,去年开各区工作汇报总会的时候咱们见过。” 李潼阳嘴边已经急出了一遛火疱,说话时疼的不住咧嘴。他大概想给个笑脸,但又实在笑不出来。 袁祈看他印堂发黑,典型的倒了大霉的苦相,当下就职业病的想卖给他两张符试试。 三个人被呼啦围起来,赵乐下意识往纪宁身后躲,用手遮嘴,小声对旁边一门心思赚钱的袁祈道:“别说去年开会,就算是上个月开会纪组长也不会记得。咱们领导,脑子‘薄情’,对于跟工作无关的人和事都不往里装。” 袁祈侧着耳朵,抬眸瞟了眼前方背影,压着声音说:“这不就是选择性格式化大脑,好事儿啊?” “好事儿?” 赵乐拧紧眉头,疑惑瞥他,觉着他还没有理解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我举个例子。”赵乐道:“倘若你今天实习不合格,明天你们两个在街上遇见,他根本不会记得你们一起出过外勤。” 袁祈心中像是被扔进了一粒细小的沙,不适感还未升起就消散。 他从未觉着自己必须得让谁记住,这种事的紧要程度还不如一个牛肉包子。 纪宁和李潼阳浅浅握手,主动略过开始的客套,平平回:“你好。” 他不记得李潼阳,但李潼阳对纪组长的大名可是熟的不能再熟。 虽然第八组是局里特勤,平常行动神秘从不出现在公众面前,但再怎么神秘也会在年终总结和集体开会时露脸。 于是——整个局的女同志连同门口保安大爷养的小母狗都知道,第八组组长是个高冷禁欲的单身帅哥。 幸亏这个纪组长只在年末各区工作汇报总会议上才偶尔出现那么一次,才不至于成为局里其他单身汉的情敌。 更重要的是——李潼阳刚进局里时年轻不懂事,口无遮拦说想跟第八组合作一回。 当时带他的前辈冷笑,说凡事需要他们出面的时候,他们能做的只有赶快回家给祖宗烧香磕头。 还合作,是生命不够灿烂不想要了是吧。
第7章 准备下墓 “纪队一路过来辛苦。” 李潼阳说着冲他身后的赵乐和袁祈点头招呼。第八组组长亲自带人过来,情况比预想中还要严重。 他搓了两下手,让围着的七嘴八舌的人去收拾东西都散了。 “眼下情况紧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他脚下的登山鞋早就被泥汤灌满,边走路里边的水都打咣,领着三人往出事现场方向走,踩泥坑就跟平地似得。 “来之前想必你们已经对这边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纪宁再一次打破袁祈的“刻板印象”,他头都不低,脚下踩过泥汤浑水,视若无物跟着往前走,“大致了解。” 李潼阳说:“当时报的紧急,我再跟您说下现场细节。” 他尽量长话短说,在不影响时间的同时让营救人员最多的了解现场状况,语速飞快:“这次发现的陪葬耳室有四个,能经过神道相通,我们当时编了四个队同时进行,我是主负责人。” 说着,他把一卷揉皱的打印纸从湿了又干如今硬成一片的冲锋衣内兜里掏出来递给纪宁:“电子设备都坏了,只有这么一份前期我拿着指挥施工的图纸,你们将就看。” 纪宁接过来,边走边展开看了眼,赵乐和袁祈也凑过来。 看得出这位领队十分的负责,每一份纸张边缘都起了厚厚毛边,最外层这这一张白纸更是被摊开卷起抹掉了一层,成了泥土色。 李潼阳继续说:“四个小时前,挖掘队把陪葬耳室青砖外都清理出来后,拆开东南角天顶,下墓道要去看主墓室时,地面突然发生无缘故下陷,已经挖掘完成的陪葬耳室再次被封住,入口全部被黄泥灌上了。” 袁祈眉头一紧,虽然觉着不太可能但还是试探问:“你们在挖掘前进行过岩层分析吗?” 李潼阳觉着他在说屁话,“施工前对周围环境以及地质结构进行彻底考察,经过讨论和做模拟实验订下的最终挖掘方案,这是基础操作。我们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做!” “我知道,施工过程中突发塌陷,多半是当时地质勘探的方案有问题……” 他痛苦的捂着头,从事故发生后他就在焦头烂额处理灾后工作,辛苦三个月的成果瞬间功亏一口,更有因为他操作不当而困在墓里生死未卜的同事。 这一行成日翻山越岭对体力耐力要求很高,他这个年纪已经算老人,有七八年一线带队经验,专业和谨慎业内出名。 当时那份地质勘测报告他看了,墓室底下何止是没问题,简直算完美的施工环境了。 李潼阳把额前头发一掌撸回脑后,伴着沉重叹息,愧疚说:“对不住,我忙乱了,不是冲着你,我只是怪我自己。” 事故发生后他指挥现场时在脑海中认真回顾了施工前后的每一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袁祈安抚拍拍他肩头,体贴地说:“是我说话有问题,” 李潼阳心头噎着那口气遇上和风细雨的安慰,莫名伤感涌上心头。 他缓慢搓了把脸,颓败地说:“地质报告我确定没有问题,经探测墓底是强风化岩石层,你知道强风化岩石层意味着什么吗?” 赵乐竖起耳朵,从刚才开始两只眼睛里就满是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 袁祈又拍了拍李潼阳肩膀,安抚说:“知道,能在上边开坦克的程度,地下水全部抽空短期内都不会对地面造成影响。” 赵乐十分意外地盯着袁祈——没想到这个年代连跳大神的都懂这么多。 李潼阳说:“塌方原因到现在还没有排查出来。”嘴角苦涩一咧,火疱扯破一点口子流出混着脓的血,消极道:“我们前期工作一点问题都没有,真要有,那就是撞鬼了。” 这话说者不知道有没有意,但听者反正是走心了。 袁祈搭在李潼阳肩膀上的手缓慢地一根根收回,脸上笑意还在,却并没有多少诚意。 他十分抗拒地想——不要了吧…… 袁祈从小就有一个秘密。 他把那些,仅自己能看到的,非人非鬼的东西,称之为“异物”。 他给人算命,阅尽红尘众生诸相,有时某个人身上带了老物件,他就能看见虚影,大多数都是白蒙蒙的,雾气一样。 “异物”并没有具体的种类划分,也没有具体外形轮廓,但通常伴随文物出现。 袁祈有时候觉着它们好似文物本体,有时候又觉着他们又是文物的一部分。 小学三年级时,袁祈跟学校去参观殷墟博物馆,在存放祭祀容器的玻璃罩中,看见有个缩成一团的小孩儿被关在里边。 他的姿势勉强诡异,浑身皮包骨,干柴似得手臂紧抱膝盖,费劲所有力气将整个脖子埋进双膝中,背上肩胛骨因为这个勉强的姿势凸起,想两座耸立嶙峋耸立的小山峰。 身上勉强挂着两根破烂布条,不知道原本是要遮蔽哪里。 袁祈蹲在玻璃罩子外,小心翼翼问:“你是怎么进去的?” 小孩闻声剧烈颤栗,头埋膝盖更深,像被寒风威胁落在枝头上无家可归的小雀。 好半晌,才蚊子似嗡嗡:“我生在这里。” 袁祈好奇问:“那你为什么不出来?” 小孩抱膝盖的手颤颤巍巍指向面前变形的青铜容器…… 他说:“我的头在里边。” 那是袁祈第一次看见异物,瞪大眼睛脑子空白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参观完的老师过来将他带走。 也就是从那之后,袁祈像觉醒什么技能似的开始“能看见”并且纠缠不休。 生活也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李潼阳把人领到主墓室上方,这里是塌方中央,先前搭建好的幕棚钢结构严重变形,袁祈看着半空中摇摇欲坠的铁棍,生怕下一瞬就掉下来砸在自己头上,小心避开,结果脚下不平踩到玻璃崴进水坑,幸好当时建造时用的玻璃是钢化的,碎是成块状没有棱角不至于伤人。 袁祈把脚从泥坑拔出来,这短暂的时间,水就已经顺袜子洇进去,又湿又冷。 他看纪宁双脚早就脏了,陷在水中鞋面上满是泥水渍。 心说这人是没有触觉吗?
第8章 现场坍塌 李潼阳眉头紧锁掠过坑坑洼洼的施工现场,从外套兜里掏出盒烟,低着头说:“要重新收拾出来,比开荒要困难的多。” 他打开烟盒朝外分了圈,除了袁祈外赵乐跟纪宁都没有接。 袁祈放在鼻尖嗅了下,发现是自己抽不起的好东西,叼进嘴里借火点上。 他知道李潼阳的意思,这就像好不容易将游戏打通关,一不小心数据清零还把键盘砸了。 袁祈吁出口白烟,再次暖心安慰:“从头再来吧,都是一点点干出来的。” 李潼阳叼着烟的嘴角露出苦笑,眉头依旧紧锁。 “重头再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找不出原由,哪还有重来的机会。” 估计这次事情结束后,他得作出书面检讨并且需要主动离职。 袁祈说:“不至于。” 李潼阳短促嗤笑,心想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把烟盒揣回兜里,就在这时已经拒绝的纪宁飞速从盒子中抽出一根。 他的手指纤长漂亮,指关节骨感很强,伸收瞬间完成,非常利落。 李潼阳一怔,下意识打着火给他点。 纪宁用手背隔开打火机,“我不抽。” 他眼角余光瞥见袁祈,捏着那根烟在指尖捻动滚了两圈后揣进了兜里。 李潼阳没心思关注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儿,收了打火机,单手叉腰狠狠抽了口烟,指向已经分不出哪是哪的探方中央说:“我们中午清理了主墓室的门,推开后想通会儿风再进去。但两个文物修复组的队员担心文物,没耐住,提出先入内查看情况。” 李潼阳满面悔恨懊恼,“我以为墓 有通风气孔,含氧量也正常,问题不大,他们也穿了防护服,就同意了。” 当时墓室刚打开,不说里边会不会有僵尸粽子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单是尸解漂浮在空气中的微生物和各种气体,都是个麻烦。 他当时不该答应的。 “他们前脚刚进去就发生了塌方,整座墓跟着下沉,现在别说什么文物,这俩人能好好的出来我就算对得起人家家属了……” 袁祈用余光觑过他满脸悲痛,不想再说安慰话了,就驴往前拉似的干活,叼着烟从牙缝中吐字,“原先挖的地方都埋上了,我们一会儿现挖坑还是从盗洞进去?” 李潼阳眼神变了变,盯他问:“你怎么知道有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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