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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顾总。”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重新打开了手里的文件夹。 顾景年眸光毫无温度地从他身上掠过，再次落回到面前的电脑上。 屏幕里段星铭刚从洗手间出来，正抽了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手面的水珠，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明明知道对方不会知晓，顾景年却还是伸手轻敲了敲屏幕里高高摞起的那堆书，转而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第8章 Chapter 8 段星铭第二天早上久违地起了大早，顾景年的这栋别墅在广云区，是整个桐海市有名的富人区，而他想去的那家手工咖啡馆名字很简单，叫向阳咖啡馆，坐落在郊区，搭行地铁都要两个半小时以上。 段星铭在论坛里看到评论的热度，周末基本上十点之后咖啡店里的位置就已经爆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大早喝咖啡的人会有那么多，但他还是决定早点去。 他出门向来简单，一顶帽子，揣着手机就是全部装备。 段星铭出门时和袁阿姨打了个招呼，后者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不过最后倒是什么也没说，只让他注意出行安全。 段星铭道了声好，没放在心上。 到达甘禹区已经接近九点，向阳咖啡馆的位置虽然远离市中心，不过好在靠近地铁站。段星铭看着导航，拐过一个弯就看到了牌匾。 坐落在周围一圈大红的饭店、装修广告牌中间，向阳咖啡馆的门店朴素得过分，棕色的门店牌，透明的玻璃门，除此之外门口没有任何装饰。 段星铭站在门口愣了一会神，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店门。 店内空间意外得大，且装修得十分有格调，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挥发在空气中，里侧一排半米一处摆着高脚凳，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在耳边，靠窗几排的沙发上甚至摆了公仔抱枕。 段星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舒服。 点单处排了不少人，段星铭这才想起今天是周一，而自己似乎正好不幸地赶上了早高峰。 他轻轻地呼出了口气，转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上班日点单的大多是打包带走，堂食的并不算太多，段星铭还选了个十分偏僻的角落，因此周围倒很是安静。 段星铭摊开笔记本，又拿起手机搜索昨天记下的招聘网站，开始逐个浏览。 找一份工作是他有了很久的想法。 顾景年对待“何知灿”的态度实在模糊不清，说是关怀，却可以三个月不露面，可要说毫不在意，却也不像。 段星铭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不过转念一想，这世上真正能读懂顾景年的人怕也不存在，即便他是顾景年的创造者。 在前路未知的情况下，为自己谋出一条退路就很有必要。 奈何段星铭在现实生活中除了写小说，几乎也没从事过其他工作，更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而且局限于何知灿同样高中未毕业的学历，段星铭想找到一份普通的工作也并不容易。 在看到简历发出去后，对面第无数次已读不回的反应，段星铭终究是仰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也是因为这个视角，他这才发现角落里两排绿植遮挡的后面，有两个人似乎在用手语交谈着什么。 这家咖啡馆打出的初衷本来就是为残疾人提供一份工作，刚刚段星铭进店时发现也确实如此。当下他仔细辨别了那两位的胸牌，发现两位均是聋哑人。 得益于从前去过特教学校许多次的经历，段星铭能看懂个大概。眼见着两人的神情变得焦急，手语也比划得越来越快，段星铭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上前用手语示意道：我可以帮助你们。 两人诧异地停下动作，双双看向段星铭。 段星铭有些窘迫，很多年没再用过手语，他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否有偏差，但还是极尽全力比划道：不好意思，刚刚看到你们在交谈，如果是要写这个牌子的话，我可以帮忙。 其中一人有些迟疑，但还是用手势问道：英文也会？ 段星铭点点头。 他连忙把握在手里半天的毛笔递给段星铭。 段星铭蘸了点墨汁，在硬纸板上写下了『感谢惠顾，今日全场半价』的字样，接着在底下附上了一串英文。 硬纸板的纸质不是宣纸，并不吸墨，段星铭拿在手上晾了有两分钟，字才完全沉下去。 大字的边缘有些微微晕染，却不影响整体的走势，几个字龙飞凤舞，跃然纸上。 段星铭将纸板递给两位店员，又做手势询问道：“可以吗？” 店员看着那两行字，惊喜地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点了两下，表示感谢。 段星铭笑了笑，正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 说话那人的嗓音懒懒散散，透露着一股子没正形。也许是这方角落远离人群中心，段星铭恰好能听清楚他说的话，“怎么就十万火急了，不就是写两个字？” 答话的是个小姑娘，闻言脆生生道：“老板你只在店里留了支毛笔，我们都不会写，这附近又没有文具店。” “牌子没挂出去，一大早刘叔他们在点单处要一遍一遍地重复，多累啊，我这才去把你叫醒。” 那被叫作老板的人轻声“啧”了一声，又接道：“哎要我说，小弗你还是工作不够积极，你直接把手指咬破，写上两个字不就行了吗？” 另一道男声插入道：“那会把客人都吓跑吧。” 与之对应的是女孩暴怒的语气：“老板，张藤，你俩给我！闭嘴！” “……” 三人笑闹着走了过来，先前开头说话的是位青年，大概二十八九岁上下，皮肤白皙，长相俊挺。他瞳孔的颜色很淡，眼尾上挑，是标准的狐狸眼。看着人的时候并不专注，再加上脸上几分懒洋洋的笑，就显得多情又风流。 走近见到这处的情景，他眼神掠过段星铭的身上，似乎有些意外，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随后他看向店员手上举着的硬纸板，转身冲着年轻的小姑娘道：“这不是写好了？” 女孩面上也是止不住的疑惑，她看了眼段星铭，却发现后者的眼眶蓦地红了。 先前写字的毛笔忘了还，现下还牢牢地握在段星铭的右手心。在看到青年的长相时，段星铭就死死地捏住了指尖，他像是一个溺水多时的囚徒，此时这一支毛笔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因为过于克制，他的呼吸都稍稍急促了起来，面部表情倒还算正常，唯一能看出异样的就是他久久注视着青年的眼睛和骤然泛红的眼角。 在场的都是对情绪变化十分敏感的人，女孩和店员的表情刹那间变得震惊和古怪，不约而同地纷纷用一种带着审视和批判的目光投向青年。 偏偏被注视着的人像是觉察不到任何不对劲，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连带出两边浅浅的梨涡，冲着身边的张藤无辜道：“我长得有这么丑吗？顾客都要被我吓哭了。” 女孩的表情抽搐了下，直接冲着他毫不留情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段星铭这才愣愣地回过神来，他连忙慌乱地收回紧盯着对方的眼神，一边磕磕绊绊道歉道：“对，对不起。” 他松开了紧紧握成一团的手指，把毛笔递还给店员，也是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心时不时传来的刺痛。 他缓缓地摊开掌心，才发现因为过度用力，几处掐痕竟然已经血迹斑驳。 段星铭没在意这点小伤，只是再次抬起眼眸，小心而眷念地看着对方的脸。他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唐竞思，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 唐竞思挑了挑眉，倒是什么都没问，只是冲着女孩道：“这下问题解决了？怎么还傻站着偷懒，快去把牌子挂到门口吧大小姐。” 女孩大大的眼睛在段星铭和唐竞思之间来回地打量，那其中的八卦意味明晃晃地显露在脸上，还是张藤先看不下去了，伸出右手揽着她道：“走吧周弗，我陪你去。” 十月出头的时节，桐海市的气温丝毫没降，偶尔甚至比起八月酷暑时还要热上几分，而张藤却穿着深色的长袖长裤，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抬起手的一瞬间，段星铭看到他的袖口处露出一大片崎岖蜿蜒的伤疤，像是经年许久的烧伤。张藤似乎也意识到了，立即放下了举起的手。 周弗见状也不再八卦了，收回目光，一边说着“走了走了”，一边冲两位听不见的店员做了个手势示意。 四人就这么走了，这处空间骤然变得更加安静。段星铭不敢再看唐竞思，只能低着头又重复道：“对不起。” 唐竞思歪歪头，好笑道：“你做什么了，要一直冲我道歉。” “……”段星铭抿了抿唇，说不出合理的解释，最后也只是尴尬地笑笑，回到了自己先前的座位。 他选的那处位置偏僻，视线又不好，周围依然没有人落座，桌子上还摊着他先前写满筛选招聘信息的笔记本，大大小小的圈注重点，段星铭目光落在上面，却再也无法集中。 他来这里，的确是因为唐竞思，或者说，是因为他的脸。 从第一次在网上无意中浏览到这家咖啡店以及唐竞思的一张侧颜照片，段星铭的情绪就有些失控。 唐竞思和任望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一样永远慵懒的语调，似笑非笑的眼神，甚至连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都如出一辙。 他那时看着唐竞思的照片，茫然地想，是任望也穿越了吗？还是他构造的世界中，无意间添上了和任望相似的影子呢？ 毕竟在他的塑造里，本来没有唐竞思这号人物。
第9章 Chapter 9 没过多久，周弗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径直坐在了段星铭旁边。她的眼睛大大的，透着股子狡黠机灵劲，先是冲段星铭一顿感谢，随后将手上拿着的菜单递给段星铭，说道：“你要喝什么，作为感谢，我今天亲自给你做，我做的拉花很绝的。” “不，不用了。”段星铭有些窘迫，他很少和人靠得这么近，当下紧张得简直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于是只能看着地上，下一秒他蓦地愣住了。 周弗今天穿的是宽松长裤，她个子不算矮，站着的时候一双腿笔直又修长，可是现下坐在沙发上，裤脚微微上移，露出一截脚腕，那赫然是一段假肢。 见周弗看过来，段星铭慌乱地将目光移开，连忙道：“对，对不起，我……” “哎呀没什么的。”周弗毫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大大方方地挽起裤脚，给段星铭展示自己的假肢，“怎么样，是不是很酷，根本看不出来吧。” 段星铭点点头。 “这是我十岁那时候，追着一只流浪猫，跑到了马路上，没注意车辆，结果被撞了。”周弗轻描淡写道，“幸好保住了命，猫猫也没事，不过我爸妈就不这么想了，没了腿之后，他们就不想要我了，于是把我丢在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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